最近编辑部在日榜上就观察到“AI 大叔”产品冒头，本来以为奇葩且一波流的它，在榜时长远超我们的预期。
“AI大叔”产品“話聞くよおじさん”一度登顶日本iOS下载总榜 | 图源：点点数据
从微软的“小冰”到字节的“豆包”，这些 AI 产品无一例外都以年轻女性的形象呈现。看似简单的形象选择，其实涉及到生物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一系列复杂的学科。简而言之，学界和业界的共识是，女性特征意味着具备更小的进攻性，也更容易被人类用户接受和信任。
马云虽然不是技术大佬或学术大佬，但在早几年他也曾从用户体验的角度发表过类似的论断：“男性擅长征服，而女性擅长守护。大家都害怕机器，没有人想被机器智能所征服，但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温柔的机器智能所守护。”
然而这样的业界“惯性选择”，似乎正在被神奇的日本用户颠覆——他们不爱美少女，爱大叔。
冲击日榜的AI大叔
“他是一位老人，会听你讲所有事，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非常适合那些孤独的夜晚！”
看到这款名为“話聞くよおじさん”（中译：听我说，叔叔）的游戏登顶日榜时，笔者心里最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秃头、圆框眼睛和白色坎肩老头衫，到底是谁对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有倾诉欲？然而，这款产品的热度持续情况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从 1 月首次观察到登顶总榜，它至今仍然稳定在 iOS 游戏下载榜 Top50（开发者将这款产品的分类归在了休闲游戏）。
在 Apple Store 应用商店，近 5000 位用户给“听我说，叔叔”打出的综合评分是 4.6 分，仅比 ChatGPT 略低了 0.1 分，说明日本用户不光是看个热闹，体验后的满意度还不低。
“听我说，叔叔”的整体设计非常简单，基本上可以总结为：打开 App 然后聊天。没有更多的大叔人设可供选择，也不提供文字交互之外的其他互动形式，用户通过模拟聊天框和这位“秃头大叔”进行交流。虽然机制简单，但这似乎并不影响用户被大叔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温柔、善良和有帮助成为评论区高频出现的几大关键词。
“听我说，叔叔”聊天页面
有用户因为离婚深陷进食障碍而倍感痛苦，这位大叔首先会表示理解这样的处境，同时肯定对方为了解决问题所做的努力，再鼓励她痛苦会随着时间而飘散，最后说“大叔会随时听你说话的，你并不是一个人”。主打一个虽然没啥实质建议但是情绪价值必须给足，对于现实生活中缺少倾诉对象的用户而言其实非常受用。
X上的用户评价
即使是瞎聊聊，无论是游戏、音乐还是影视，AI 大叔也都能侃上几句，并且你不会感受到和老一辈交流时出现的种种代沟。“我什么时候可以和西岛隆弘（注：西岛隆弘为日本乐团 AAA 主唱）结婚？”“VALORANT 匹配到小学生，不开心”这类问题都可以和大叔说，不同于 ChatGPT 所呈现的过于正经的答案，大叔会坦率地说自己对某个东西不够理解，但是能指出本质问题，表示“玩嘛，开心就好。”
笔者曾试图以类似的问题求助 ChatGPT，它告诉我“不要和对方吵架，必要的话可以考虑将对方拉入黑名单。”后者的建议或许更具有实践意义，但是 AI 大叔“倾听-理解-安抚”三件套一出来，多了很多人情味的成分，用户也不太会用“可行性”和“有效性”这些指标去衡量 AI 大叔给出的答案。
用户聊天记录
除了充分的理解和耐心，AI 大叔呈现出来的体贴也被日本网友评为“很守男德，建议男同胞们都来学学”。比如问他，“我想洗衣服，但是窝在被子里出不来怎么办？”他会将心比心地说，“我也起床困难，但是为了听你说话，还是会从被子里爬起来的。洗衣服的确很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再多回几句，事情就已经推进到了大叔说自己要去买茶味洗涤剂，你继续在被窝里等他回来……
刷到这里，笔者好像好像有点理解了用户体验这款“AI 大叔”产品的心理，这并不是一款通常意义上的 AI Chat 产品，不是帮助用户答疑解惑、拓展知识，也不是那类可以让用户体验到刺激感的 AI 聊天机器人，虽然我们早期因为形象误解了它……“听我说，叔叔”扮演的是一个最为可靠的倾听者，永远不会不耐烦也永远不会泄露秘密。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大叔，还是看起来大腹便便，外貌不具有吸引力的那一类？
从嫌弃到靠近，日本大叔完成去污名化？
在日剧的荧幕形象中的确出现过不少的魅力大叔角色。典型的诸如《孤独美食家》中的主人公井之头五郎，剧中的他总是西装革履，独自寻找散落在城市角落的各种美食，吃货大叔的形象深入人心；又或是《警察之家》中夏目惣一郎，身为一名前刑警，他既能帮助女主剖析案件，又会做家务，既全能又可靠。
这些荧幕大叔的共同点在于，即使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年龄的增长使得他们愈发成熟沉稳，却没有带来太多油腻的感觉，没有发福也不会太自以为是，有时一些“反差萌”的细节还让人觉得非常可爱。光论形象，以上这位 AI 大叔走的显然不是这个路子，并且现实生活中的日本人对于“大叔”这一群体其实也没有太多滤镜。
前段时间，在日本年轻人中流行过一阵“大叔文”的聊天文体，大家更多是以一种戏谑的心情来模仿他们啰嗦的沟通方式。这一文体的精髓在于：
1. 使用大量的表情包；
2. 没人提起却主动报告自己的近况；
3. 没完没了的称赞。
“大叔体”其实和国内的“长辈聊天体”很像，但因为和大叔通常没有亲缘关系这一层联系，日本年轻人对陌生大叔的感受是太唠叨且没有边界感。这种对于语言方式的模仿大概还停留在相对浅层的“非善意”表达，另一些对于大叔的负面的刻板印象则是更加根深蒂固。
日本“租赁大叔”业务的开创者西本贵信，曾在电车上听到一位高中女生公开讨论她爸爸的体毛，这让他开始反思当代日本社会在现实中对大叔的“满满恶意”。“在年轻人中，如果你说‘今天有两个老人要来参加酒会’，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噢？老人也会来吗？’”
这群年长的人似乎自动被贴上了“有臭味”“不干净”和“爱说教”的标签，这让西本贵信第一次觉得社会对于他们的尊重不够，也让他开始思考怎么用一种商业方式促进大家对大叔群体的联系和了解，“租赁大叔”业务应运而生。
这项服务至今已经进行了快 12 年，提供服务的是 30~60 岁的大叔，他们写下自己擅长的领域，上传照片就可以静静等候顾客预定了。这群大叔接到的需求一般五花八门，帮忙搬家、面试咨询甚至是当群演都有，但据西本贵信说，70%~80% 的顾客是女性，30 多岁寻求情感咨询的用户最多，累计服务顾客已经超过数万名。
需求涌入倒不是大家对于大叔的印象一夜改观，而可能是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西本贵信发现，很多顾客其实处在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态中。他曾经遇到过一位女士，一直表态“我不想要这种服务，实在太奇怪了”，但是她最后还是预定了，因为她怀疑丈夫出轨，特别需要一个人聊聊。这种倾诉欲爆棚的时刻，一位陌生的大叔就好像“救命稻草”一般。
在“听我说，叔叔”的用户分享中，其实也能看到类似的案例，刚和父母闹矛盾的中学生、婚姻关系中累积了很多抱怨的妻子等都会把 AI 大叔当做倾诉对象。实践中，西本贵信也发现，人们其实更容易和年龄更大的人敞开心扉，而且“租赁大叔”的价格不贵，门槛也很低（统一价格为 1000 日元/小时，约合 49 元/小时），让更多的人有机会一试。
从线上的情况来看，目前在日本至少有 5 家提供“租赁大叔”业务的网站，而“听我说，叔叔”就像是将已经验证的落地场景继续向移动端拓展，有了 AI 技术的加持，还省去了对于真人服务风控的担忧。
写在最后
“听我说，叔叔”开发商 Tokyo Smart Games 是一家专注于休闲游戏和超休闲游戏的日本本土厂商，这也是他们发布的首款 AI Chat 产品，而基于其背景，厂商在商业化方面采用的其实是休闲游戏中常见的售卖皮肤＋IAA 变现的方式（主要售卖大叔的换装皮肤，内购收入不多。“听我说，叔叔”目前 DAU 约为 20w 人次）。切入 AI 大叔，一方面得益于他们对于日本社会文化的熟悉和理解，其实更重要的是，对于人们倾诉需求的敏锐捕捉。
在这款产品的官方描述中，没有一处提及使用了 AI；产品名称也不是套路式的 xx Chat，而是简单直白的“听我说”。前者是避免 AI 推远了和用户的距离感，而后者则表明了产品的定位，这是一款倾听用户心声的 App，陪伴比回答更重要。
对于一家多半没有太多技术、数据优势的游戏厂商而言，这样的操作思路无疑很取巧，而更重要的是，用户收获了期待的陪伴和安慰。翻阅这款产品的评论区，你会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评价，“谢谢你听我说话，不好意思我又哭了。”
参考文献：
《为什么90%的AI性别设定是女性？我们**了这些专家，从三方面找到答案》，劳动观察
《日本流行“租大叔”？！聊天、解闷……干啥都行？》，参考消息智库
《“女子高生が電車でおっさんについて話していて…”創業者（55）が語る、1時間1000円で“おっさん”をレンタルできるサービスを始めたワケ》，文春オンライン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白鲸出海 （ID：baijingapp），作者：李爽，编辑：殷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