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大学毕业后,我随公司第一次踏上了非洲大陆,来到了布隆迪国家南部,卢塔纳省北部的穆松加迪矿区。国内没有直飞布隆迪的航班,我们在埃塞俄比亚国际机场倒了一趟飞机,才到达布隆迪。


埃塞俄比亚国际机场(作者供图)


第一次上班,也是第一次出国,为了正式一点,出发去非洲布隆迪之前,我特意花费好几百块大洋给自己买了一身西装。


我想的是当翻译,而且是驻外翻译,总不能还像学生时代一样穿得那么随意。等我到了布隆迪之后,才发现现实情况和想象的大相径庭。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在非洲从事开采镍矿的大型国企,矿区工地上的灰尘是一层又一层,而且布隆迪实在太热。我买的那身西装,在非洲工作的这几年,从来没有穿过,一直被压在箱子底下。


布隆迪位于赤道附近,没有四季,只有雨季与旱季,旱季到来的时候,阳光几乎从头顶上直射下来,空气被炙烤得很热,平时需要顶着滚滚热浪行走在路上,身体无时不刻不在出汗。


刚到布隆迪的时候,最不适应的就是气候,看到当地的工人,天气那么热,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每天都穿着迷彩服或长袖衣服、戴帽子,我还觉得很奇怪,后来听同事说,在中非这种地方,出门都得做好防晒,否则经常暴露在太阳底下,易得皮肤癌,吓得我赶紧把长袖工装套身上。 


旱季时水池里水都干了(作者供图)


我是行政部的翻译,工作职责是和当地的各个职能部门进行沟通,比如供电部门、环保部门、劳动保障部门等等,同时也需要翻译公司的各种往来文件。公司的各个部门都有专职的法语翻译,所以我的工作量不是很大,相对轻松。


布隆迪是非洲经济发展倒数第二位的(国家),大多数当地人都处于饥饿和半饥饿之间,小孩子别说零食,能每顿吃饱都是奢望。我们公司会给当地附近学校捐赠食品等物资,对于当地的孩子来说,这一天就像过节一样开心。


学校的学生(作者供图)


虽然我在法国学习了一年的法语,但是初到布隆迪的时候,语言还是不过关,有些工程上的专用词,我根本就听不懂,有时候得靠猜,有时候就得打开手机里的翻译软件,这种情况在一年后才有所好转。


在布隆迪当了一年的翻译后,由于公司当初承诺年薪15万,结果开到手的只有每月8000多元,这让我不能接受。但是当时也没有办法,自己刚刚毕业,能力有待于提升,又远在非洲大陆。  


二、转战刚果(金)


2022年,也就是一年后,回国时我就辞职了,重新找了份工作,公司是在刚果(金)开采钴矿的,矿区在刚果(金)南部卢阿拉巴省科卢韦齐境内。


而我依旧是行政部的翻译,每月薪资1.6万,在驻外翻译中,薪资不高也不低,中规中矩。


公司厂区(作者供图)


除了和当地的各个部门沟通,我还得和当地的村民打交道,可能他们都知道中国人有钱,那些村民会以工厂污染环境为由,不时地来厂里要钱。每次村民来闹事,领导都会让我出面,和他们沟通,其实就是给带头的几个村民一些美元,没有带头的,剩下的村民自然就散了。


现在的公司没有原来的国企规模大,人员配置也并不齐全,所以,我除了本职翻译工作之外,有时候可能还需要干一些别的杂活,比如公司后勤部经理有时候自己忙不开,领导就会交代我去采购各种生活物资。


行政后勤类的人员都待在办公区,不需要经常到采矿区。每次外出采购前,我都穿上白衬衣,到中国人开的超市采购生活物资,也给自己少买点零食。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当中,非洲经济落后,生活成本不会太高。但事实上,现实生活恰恰相反。刚果(金)的薪资水平不高,普通工人的工资大约1千多元人民币,公务人员的工资也就2千多。


给当地工人开会(作者供图)


但是,物价却很高,一包“云烟”售价50多人民币,一瓶可乐要10多元人民币,蔬菜更是贵得离谱,一般在40~80元/公斤,只有牛羊肉便宜些,牛肉不到20元/公斤。


生活区外景(作者供图)


牙刷、牙膏、毛巾这些生活必需品,如果在刚果(金)购买同样的商品,价格是国内的六七倍。好在,除了食宿外,公司也会配发这些生活用品,否则长期在这工作生活,根本就剩不下多少钱。


公司食堂(作者供图)


公司有活动的时候,也都是在食堂里做饭,外面的饭店,一般人根本就消费不起,普普通通的一顿饭,没有四位数是下不来的。


刚果(金)的医疗条件很差,国内有时会向这里派遣援非医疗队,而医疗队基本都会到中国人聚居的地方进行义诊。我们公司里也有从国内来的医生,自己配备了简易的诊所,备有常见的药品,一些常见的毛病,公司的医生就能处理。


在刚果(金)最常见的疾病就是疟疾,这里独特的气候,使得这里的蚊子很可怕,被蚊子叮了,大概率会得疟疾。刚到非洲时,公司就给我们进行了安全培训,着重强调了防疟疾的问题。


第一次得疟疾时,一开始的时候症状像感冒,同时开始发高烧,我到公司医务室化验血,结果确定是疟疾,由于发现得早,打了几天青蒿素就好了。有了这次切身体验,从那以后,防蚊子就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到公司义诊的援非医疗队(作者供图)


无论是在布隆迪,还是刚果(金),当地人的工作时间十分严格。


那天下午,公司的供电线路出现故障,导致全厂停电,领导让我和当地的供电部门沟通,请他们来维修,结果供电局的人说,他们已经下班了,得等到明天上班时才能来给维修。没办法,我们只能在漆黑的夜里无奈地叹气了。


在刚果(金),没有4G网络,当地的网络只能打电话,我们下班后,既刷不了手机,也没法和家人视频,最常见的娱乐方式就是几个人凑一块打牌。


刚果金有大片的热带雨林,这里有数目众多的野生动物,还有木薯、大蕉、椰枣、食用芭蕉等等。另外,还有大家所熟知的香肠树和猴面包树,这都是当地人食物的主要来源之一。


在刚果(金),经常能看到当地村民饿了就摘野果吃,吃饱了就躺在树下睡觉。而我们公司里当地的工人,也都是勤奋不余,懒散有加。


三、远方和未来


2022年,家里的事业单位招聘法语翻译,家人想让我回家报考,但所有在非洲当过翻译的人,都有一种切身感受,那就是在非洲呆久了,回国后大都有点不太适应。


在非洲当翻译的人,大都是无拘无束,自在惯了。如果我回到国内,只能找些跨境电商或者外贸之类的工作,天天都得坐在办公室里传产品、发邮件,感觉就像被圈禁起来,失去了自由。最重要的是,在国内工资只有几千块钱。


我有些同学从非洲回到国内后,工作一段时间又回非洲去了。我想,趁父母还没老去,趁我还年轻,在外面多干几年,多挣点钱吧,所以,我就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大学时,曾经听过学长给我讲述异国他乡的故事,这对于一个充满热血的年轻人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那时候我心里的“远方”,就是那未知的国度,未知的风景,未知的人。


从前,我一直认为外面的世界很美,充满了未知与想象。而现在,在非洲工作了几年后,再看非洲大陆渐落的斜阳,深感异国他乡晚霞那一抹瑰丽在渐渐消失,因为诗和远方是遥远的梦想,眼前的苟且才是现实的生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驻外之家(ID:zhuwaizhijia),作者:风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