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上有个很火的话题，叫作 #原生家庭教会了我说谎#。


在话题下，人们分享了许多在父母面前“说谎不带眨眼”的经历，可能你也曾有过：


妈：“这根口红哪来的？”


我：“小王上次来玩落下的，我正要还她呢”


妈：“你包里怎么有盒烟？”


我：“哦，那是准备给驾校教练的”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谎话”变成了我们与父母沟通时最流畅的语言。有人评论道：“如果不是说真话一定会被骂，谁又想撒谎呢？”


许多心理学研究也都表明，当一个孩子开始频繁说谎，很可能是父母的养育方式出了问题。


本期“简单心理 WEEKLY”我们就来重点关注：一个爱说谎的孩子，到底是怎样被父母“制造”出来的？


越严厉的家庭，培养出越会说谎的孩子


如果你考试只考了 60 分，此刻面临着两种选择，你会选哪种？


A：告诉家长真实的成绩——被打一顿


B：告诉家长虚假的成绩——被发现——被打一顿


“横竖都要被打，撒谎至少能让痛苦来得晚一点”，这可能就是我们在撒谎前的心理动机。当说真话的代价比说假话更大，诚实就没那么可贵了。


心理学家们也发现，孩子撒谎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实就是为了保护自己、逃避惩罚。如果你恰巧有一对严厉的父母，那么“撒谎”就很有可能会变成你的强项。


多伦多大学发表在《Child Development》的一项研究表明：越严格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越容易撒谎。


研究人员研究了西非的两所学校：一所学校规定更严格，另一所学校氛围更轻松。研究人员邀请这两所学校的孩子们玩个游戏：猜测房间内的玩具是什么，但不允许偷看。之后研究人员暂时离开房间，再次回到房间时，他会询问孩子是否偷看了玩具。


心理学家们发现：


  • 大多数来自严格学校的孩子都在“偷看”这件事上撒了谎，而来自轻松学校的孩子撒谎的人数要少得多。


  • 严格学校的孩子与轻松学校的孩子相比，更能维持自己的谎言。


研究者认为，孩子们之所以选择撒谎，是为了应对那些拥有更大权力的人，所施加的不公平限制。


而在许多家庭中，父母毫无疑问是权力更大的一方。Ta 们可以轻易地使用自己的权力，轻易地为孩子做出决定，也可以轻易地伤害孩子的那颗心。


其实，这也在提醒我们重新理解“诚实”的含义：有时候，绝对的诚实，往往意味着绝对的服从，以及服从背后的不平等权力，但并不是为了“诚实”本身。


像摄像头一样，监控孩子的一举一动


其实，越是看似听话的乖孩子，内心隐藏的秘密可能会越多。


电影《阳光普照》中的主角阿豪一直被父亲寄予厚望。在父亲注视的眼光中，阿豪是完美的、无瑕的、被偏爱的存在。


然而，阿豪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倾吐自己的真实想法。


弟弟每年都会送他驾校发的笔记本，本子叠了厚厚的一摞，但阿豪却不曾在上面写下过一个字。直到他突然跳楼自杀，都没有一个人能知道原因。


智利天主教大学发表在《Journal of Adolescence》的一项研究表明，如果孩子生活在高监控感的环境中，Ta 们会更容易选择对父母隐瞒或说谎。


研究人员招募了 1678 名 11～19 岁的孩子，了解他们与父母的相处状况。此外，研究人员选取了一些孩子与父母之间经常产生冲突的话题，比如：与“问题朋友”一起玩、晚上几点回家、吸烟、喝酒等。


孩子们需要回答在遇到这些情况时会怎么做：是告诉父母？回避这个话题？还是选择撒谎……


最终，这项研究确定了五种孩子的行为模式：全部告诉父母、避免话题但会告诉父母、避免话题、避免话题且只告诉父母一部分情况、完全对父母说谎。


研究人员发现，那些愿意将全部情况告诉父母的孩子，与父母的关系最积极，最能从父母那里感受到温暖，他们也很少能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监控。


而选择完全对父母说谎的孩子则相反：他们与父母的关系很差，很难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支持，并且，他们总会认为父母在时刻监控自己。


研究人员表示，选择回避或撒谎的孩子，可能是为了隐藏真实的自己，也可能是为了维护自主的权力。


就像一棵即将被晒干的植物，想在一片完全被阳光包围的环境中，努力争夺那一点点阴影。


让孩子生活在“谎言教育”中


我们的父母可能都做过类似的事情：一边要求你不能说谎，一边对你编的谎话就像信手拈来一般简单。


就像我有个改不掉的“坏毛病”——怕黑。直到现在，都必须开一盏灯才能安心睡觉。


回溯起“病因”，可能是别的小孩还在听睡前童话的时候，我妈已经熟练的在用“黑山老妖”的故事吓唬我了，“再不闭眼，黑山老妖就会把你抓走”。


等我明白这是骗我的，怕黑的恐惧早在我心里扎了根。


研究显示有高达 98% 的中国家长，为了控制孩子的情绪和行为，都曾对孩子说过谎。这种做法，被心理学家们称作“谎言教育（Parenting by lying）”（Heyman et al.，2013）。


不少父母认为，如果想让孩子立刻听自己的话，撒点谎是最简单的方法，反正“Ta 什么都不懂”。但实际上，孩子们不仅慢慢能意识到父母在撒谎，并且，这种“图省事儿”的谎言教育，可能会对孩子的一生都造成影响。


多伦多大学发表在《Developmental Psychology》上的一项研究显示，在“谎言教育”中长大的孩子，成年后也会反过来对父母频繁撒谎。此外，他们可能更容易感到内疚和羞耻，经历更多社会适应性问题。


研究人员招募了 50 位参与者，要求他们回忆在童年时期父母对自己说过哪些谎话并填写在问卷中。问卷列举了父母经常对孩子说的四类谎言：


  • 与吃饭有关的谎言，“你必须把饭吃完，否则你会满脸长痘”；


  • 与离开/留下有关的谎言，“你现在不跟我走，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 与不当行为有关的谎言，“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让警察抓走你”；


  • 与钱有关的谎言，“我们没有足够的钱买那个玩具”。


结果显示：


  • 在童年时期经历过更多“谎言教育”的人，成年后会更频繁地向父母撒谎。


  • 对父母的撒谎行为增加，可能会带来更多内疚和后悔感、愤怒和攻击性，甚至一些反社会人格问题，比如，容易对别人产生敌意、通过欺骗别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等。


很多成年人习惯了说谎，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是谎言了。比如，为了优惠谎报孩子身高、编造关于“出生”的故事、表示谦逊时说的客气话，隐瞒夫妻间的情感状况等。


但在孩子眼里，这些可能都是“谎话”，因为与他们看到的“真实世界”不一致。


父母应该与孩子好好谈论什么是谎言，而不是只会简单说一句，“撒谎是不对的”。


只惩罚“谎话”，不鼓励“真话”


《狼来了》和《匹诺曹》中的主角都曾因说谎受到了惩罚，而《华盛顿与樱桃树》中的主角则因为说真话受到了奖励。


前两者可能是父母对我们讲过最多的故事，因为许多父母心里会认为：只有“惩罚”，才能让孩子长记性。


但多伦多大学发表在《Psychological Science》的一项研究发现，那些听了《匹诺曹》和《狼来了》故事的孩子，反而比听《华盛顿砍樱桃树》故事的孩子更爱说谎。


研究人员找来了 268 名 3～7 岁的孩子，将他们分成了三组，分别为每组孩子讲述了《狼来了》《匹诺曹》和《华盛顿砍樱桃树》这三个故事中的一个。


听完故事后，孩子们需要参与一个游戏：根据玩具发出的声音猜测玩具是什么。在游戏过程中，研究人员会借故离开让孩子们自己呆 1 分钟，孩子们被告知不能偷看玩具。


等到研究人员回来后，会询问孩子有没有偷看玩具。游戏场地隐藏的监控设备，可以检验是否有人说了谎。


结果显示：


  • 在每个年龄段的孩子中，偷看玩具的人数都超过了一半，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偷看的孩子比例在下降。


  • 《匹诺曹》和《狼来了》的故事没能减少孩子的撒谎行为。相比之下，听过《华盛顿和樱桃树》故事的孩子撒谎偷看玩具的可能性降低了三倍以上。


为什么“奖励真话”的故事发挥了更好的影响力？


研究人员认为，这个故事的力量在于它教会孩子们以诚实为乐，而不是向他们灌输那种害怕谎言被揭穿的恐惧。如果父母只是在惩罚说谎，却从来没有对说真话给予任何认可，那么孩子很难会理解说真话的价值。


因此，想要养育一个值得信赖的孩子，最可靠的方法就是信任他们，让他们本性中最好的部分得以充分的发挥，而不是试图去根除他们本性中最差的部分。


看完这些研究我发现：诚实其实是有条件的，有时候出错的不是“人”，而是“关系”。当我们在一段关系中感到危险、害怕、不安全时，是没有办法好好袒露自己的。


如果你的父母没有给予你这份安全感的滋养，你也可以试着在其他关系中找回来。


愿我们都能找到一段安全型的关系，不用再当那个“爱说谎的小孩”。


参考文献：

Victoria Talwar and Kang Lee.(2011).A Punitive Environment Fosters Children's Dishonesty: A Natural Experiment.Child Development.doi：10.1111/j.1467-8624.2011.01663.x

Patricio Cumsille， Nancy Darling.(2010).Shading the truth: The patterning of adolescents' decisions to avoid issues， disclose， or lie to parents.Journal of Adolescence. https://doi.org/10.1016/j.adolescence.2009.10.008

Rachel M. Santos， Sarah Zanette， Shiu M. Kwok， Gail D. Heyman，Kang Lee.(2017).Exposure to Parenting by Lying in Childhood: Associations with Negative Outcomes in Adulthood.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https://doi.org/10.3389/fpsyg.2017.01240

Kang Lee， Victoria Talwar， Anjanie McCarthy， Ilana Ross， Angela Evans， and Cindy Arruda.(2014).Can Classic Moral Stories Promote Honesty in Children?Psychological Science.https://doi.org/10.1177/0956797614536401

Victoria Talwar， Cindy Arruda， Sarah Yachison.(2015).The effects of punishment and appeals for honesty on children’s truth-telling behavior.Journal of Experimental Child Psychology.https://doi.org/10.1016/j.jecp.2014.09.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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