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的各行各业，可以看到许多高龄员工，无论在商店、饭店、酒店等服务行业，或是在从事制造业的工厂里，都可以看到许多超过65岁的“银发劳动者”。在访日游客经常能够接触到的出租车司机里，也有许多高龄司机，有的甚至都80岁了。他们有的老当益壮，不减当年，也有的步履蹒跚，力不从心。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的日本老人都出来工作呢？难道是因为他们精力充沛，在家里闲不住吗？还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每天出来为生活奔波，疲于奔命呢？
日本街头的老年人，库索/拍摄
日本有多少到了退休年龄的老人还在工作？
日本究竟有多少到了退休年龄的老人还在工作呢？根据日本总务省《日本老年人统计》，2021年65岁以上的老年人的就业率为25.1%，而2011年仅19.2%，10年中增长了大约6%。
按年龄组划分，65岁至69岁的人中有50.3%在工作，也就是说，65岁至69岁的老年人中有一半都在工作，这是在此种调查中首次超过50%，预计65岁至69岁的就业老年人还将继续增加。
从就业行业来看，“批发贸易和零售业”最多，其次是“农林业”“服务业”和“医疗和福利业”。 其中，“农林业”的65岁以上的高龄就业者在这一行业的全体就业者中占53.3%，日本丰盛的饭桌和用途广泛的木材生产主要由“银发劳动者”来支撑。
在出租车行业，高龄司机所占的比例也很大。根据厚生劳动省职业信息网站公布的信息，2021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出租车司机的平均年龄为60.7岁。全国出租车联合会（东京）在2020年收集了全国2456家企业（法人）出租车运营商的反馈，结果显示，截至同年3月底，46.2%的出租车司机的年龄在65岁或以上。
根据全国出租汽车联合会2020年9月做成的《出租汽车行业发挥老年人作用指南》，65岁以上出租车司机有56712人，占总数的42.7%，另外还有480名80岁以上的司机。对法人经营的出租车公司中的司机，法律上没有年龄限制，而私人出租车从前只允许在人口30万以上的城市运营，司机开业时的年龄上限为“65岁以下”，续约年龄上限为“75岁以下”。
但是现在出租车在日本不断减少，供不应求，据全国出租车联合会对5000家加盟会员的调查结果显示，到2023年3月，和新冠流行前的2019年相比，减少20.4%。鉴于这种情况，2023年9月15日，国土交通省宣布了新政策，允许私人出租车在人口稀少地区运营，并将私人出租车司机开业时与续约时的年龄上限都提高至80岁。
日本老年人积极工作的原因之一：退休金不足
根据日本总务省发表的《家庭收支调查报告书》（家庭收支2022年版），由65岁以上已婚夫妇组成的靠退休金生活家庭平均收支状况如下：收入为246273日元，扣除社会保险费、税金等后的可支配收入为214426日元，而消费支出为236696日元，超过收入，导致每月缺口为22270日元。
从65岁以上靠年金生活的单身家庭的收入和支出来看，实际收入平均为134915日元，可支配收入为122559日元，消费支出为143139日元，每月缺口20580日元。
如果想偶尔旅行和休闲，享受舒适的退休生活，夫妇两人的平均生活费用为379000日元，这就不是仅靠退休金生活的普通老年人能够承受的了。
日本街头的老年人，库索/拍摄
日本老年人积极工作的原因之二：早退休会造成年金大减
在日本，只要是60岁以上即可领取退休金退休，而究竟什么时候退休，可由企业等自行规定，法律上对年龄上限没有规定。此前，许多公司将退休年龄定为60岁，但最近越来越多的公司将退休年龄定为65岁。
日本的高龄者就业安定法（《关于高龄者等安定就业的法律》）要求企业创造员工可以持续工作到65岁的环境。退休年龄设定在65岁以下的企业需要修改退休制度或实行一直到65岁连续聘用制。当然，按照个人的意愿可以在60岁退休，但是这样一来，就成了“提前领取退休金”，导致退休金金额减少。减少率的计算公式为每个月减少“0.4%×到年满65岁前的月数”，而且一旦减少，就会终生都拿这一点钱。
日本政府鼓励晚拿退休金，多工作，如果70岁领取退休金，会得到从65岁开始领取的142%，如果75岁开始领退休金，可以得到从65岁开始领取的退休金的184%。
靠存款能弥补退休赤字吗？
那么是不是说，日本大多数的老年人的存款很多，就是退休金不足，也可用存款填补赤字呢？根据总务省《2022年家庭调查报告书（储蓄状况）》，户主65岁以上的家庭平均储蓄额为2414万日元，中位数为1677万日元。
虽然储蓄超过2500万日元的家庭比例占34.2%，约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但不容忽视的是，储蓄低于300万日元的家庭也占总数的14.4%。
而根据日本金融信息中央委员会公布的家庭金融行为民意调查（单身家庭调查），2022年单身家庭平均持有金融资产数量（包括没有金融资产的家庭），60岁到69岁的人平均为1388万日元，中位值为300万日元，70岁到79岁的人平均为1433万日元，中位值为485万日元。
由此可见，在已进入“百岁人生”的日本，依靠存款弥补退休后的收支赤字对相当一部分日本人来说不太现实。
日本街头的老年人，库索/拍摄
物价飞涨，老年人若不工作，生活将每况日下
目前，日本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率极高。
自从俄乌冲突以来，由于燃料进口费用大涨，日元急速贬值等因素，日本物价飞涨，从10月开始，又有超过4600种商品涨价，包括饮料、糖果和加工食品，而且必需品的涨价不会停止。据总务省称，截至10月中旬，东京23个区不计生鲜食品的消费者价格指数约为106，以2020年平均值为100，比去年10月的103.2增长2.7%。增幅较上月的2.5%上升0.2个百分点，为4个月来首次扩大。
瑞穗信息综研股份有限公司根据总务省的家庭预算调查，计算出了如果日元汇率保持在150日元兑1美元时的家庭财务负担。结果显示，即使包括政府将实行的对应物价上涨措施，本财年拥有两人或两人以上的家庭的平均家庭预算负担也将比去年增加102148日元。
从年收入的平均负担增幅来看，收入低于300万日元的家庭将增加65940日元，收入在500万日元以上但低于600万日元的家庭将增加95642日元，收入在700万日元和800万日元之间的家庭增加110120日元，收入1000万日元以上的家庭将增加160294日元。
而岸田政权将此通货膨胀看作“打破通缩的好机会”，认为物价上涨，企业也不断提高工资，让工资上涨的水平超过物价上涨的水平，日本经济就进入了“良性循环”，打破长年来的通货紧缩，从而会实现他所倡导的“新资本主义”。但遗憾的是，现在日本的工资上涨根本无法追上物价的上涨。
根据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月度劳动统计调查》，尽管2023年10月份日本工薪族“名义工资”较去年增长1.5%，但扣除物价变化后的“实际工资”却下降了2.3%。实际工资连续19个月下降，靠退休金生活的人更是每况愈下。虽然退休金会随着通货膨胀的程度有一定的调整，却根本无法实现退休金超过物价增长的目标，因此老年人必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要能干得动，就只有持续工作才能安心。
但是不是说日本老人因年金不足不得不出去工作，就生活得很痛苦呢？其实也不是，根据内阁府《2022年版高龄社会白皮书》，有68.5%的人回答说他们对退休后的经济生活“并不担忧”，也就是说，日本老人不会将老了还去工作视为一种痛苦，他们会从工作中得到新的人际关系和新的乐趣。
日本的社会状况使老人们无法像中国老人们那样，退休后到公园里跳广场舞，唱京剧，吹拉弹唱，抱团取暖，集体娱乐，日本是一个极度要求环境安静的社会，不会允许这样的现象存在；日本也没有带孙子和孙女的习惯，日本人认为带孩子是子女的责任，也是他们不可剥夺的乐趣，他们不太希望参与。因此工作可能是他们在老年时代保持活力，消除寂寞，避免成为社会的“局外人”的唯一途径，苦在其中，乐也在其中。
（“一览扶桑”是日本笹川日中友好基金在中国的推广公号，基金从1989年开始，运营了医生培训、媒体人访日以及中日学者交流等项目，在日中两国均获得了重要的影响力。本公号致力于展现项目成果，使更多的人认识到两国在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相互交流的现状和发展趋势。）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览扶桑 （ID：sjcff2016），作者：张石（资深媒体人，著有《川端康成与东方古典》等），本文为作者原创稿，原题《日本人怎样度过退休金不足的养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