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收入比男朋友高一些，但恋爱五年了，却从来没有好好聊过关于钱的话题。


在花钱上，我们建立了一个没有说明但却彼此默认的原则：各自要买的东西互不干涉，需要共用的东西全部平摊。


偶尔，我也会产生一些“不公平”的感觉，比如：像是卫生纸、洗脸巾、垃圾袋这些便宜却更换频繁的生活用品，大多都是我在购买。


他也会有表达不满的时刻，比如：为什么小到洗发水大到沙发，“买哪个”的最终决定权，基本都是我说了算。


虽然我们不会挑明，但这些不愉快的感觉，似乎在默默影响着我们的感情。


好朋友小 A 的情况刚好和我相反。小 A 男朋友的收入是她的三倍，但小 A 却很忌讳和男友聊收入：一方面觉得赚多少是对方的隐私，另一方面是不想让男友误认为自己很看重钱。


因为“钱”的敏感性，她总会觉得自己和男友的关系不够亲密。


然而，过往的心理学研究表明，伴侣之间对财务关系的满意度，确实会影响我们对亲密关系质量的看法（Archuleta K.L. etal， 2011）。如果总是不谈钱，很有可能会为关系的后期发展埋下隐患。


因此，在一段关系中，两个人能够处理好“收入差异”造成的矛盾，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收入有差距的伴侣，为什么羞于聊钱？


1. 收入更低的是女性：“不想让他以为，我图他钱”


对于一直想成为“独立女性”的朋友小 A 来说，不愿过问男友收入的原因，就是担心自己像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产生这种心态可能是因为，社会文化在不断鼓励我们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尤其是对于女性而言，理想中的独立女性形象，一定是能实现“经济独立”的。


然而，“经济独立”一词对于男性和女性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经济上独立的男性是指不依赖工作，经济上独立的女性是指不依赖男人（Nyman & Reinikainen，2002）。


而过问和干预男性伴侣的财务状况，尤其是收入更高的男性伴侣，对许多女性来说，似乎就变成了一种“依赖”的表现。


2. 收入更低的是男性：“和她谈钱，压力太大”


“她赚得比我多。”


和朋友聊天如果提到了收入，我能感受到他在回答时的“难为情”。同样的，出于维护对方自尊心的目的，我也选择了尽量少提“钱”的事。


实际上，我和男友的心态，在“女性比男性收入高”的伴侣中非常普遍。一项研究在 15 年内调查了 6000 对夫妻，结果发现：


  • 当男性是家庭中唯一的经济来源时，他们会感到最焦虑；

  • 当女性伴侣为家庭收入贡献 40%时，男性的压力最小；

  • 随着女性收入贡献超过 40% 后，男性会变得越来越“不舒服”和“有压力”。


女性的收入变化，为什么会造成男性的压力？《When She Makes More》一书的作者法努什·托拉比（Farnoosh Torabi）认为，在“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社会观念中，养家糊口是属于男性伴侣的责任。


虽然这种观念在转变，但许多人仍会无意识地坚持相信，男性伴侣必须承担更多经济贡献，才能体现自我价值。


3. 抛开收入差距，“谈钱”本身就是一件难受又复杂的事


构成金钱冲突的维度往往是复杂的。金钱冲突可能会涉及到许多个人层面的问题（如：权力、自我价值感、自尊感）（Papp.E， etal. 2011）。


尤其是对于收入较低的那一方来说，如果发生金钱冲突，Ta 们可能会认为自己的话语权更少，自尊感更低。同时，金钱话题也可能会让 Ta 们变得更加情绪化，触发对方的防御心态（Tichenor，1999）。


因此，试图解决金钱冲突的伴侣极有可能进入一个“自我挫败”的循环：


他们试着解决眼下的问题，但在解决的过程中，可能会伴随更重要更具威胁性的金钱问题浮出水面——就滚雪球一样，原有问题未解决，新的难题又增加了。


此时，伴侣们可能会产生更大的消极情绪，以及使用更多对解决问题没有直接帮助的方法。


二、如果忽略收入差异，可能会掩盖哪些问题？


1. 钱怎么花，谁来决定？


“买不买？”“买哪个？”“谁来买？”


在花钱上“谁说了算”，可能是收入差异带来的最直接冲突之一，这背后体现的其实是：谁拥有更大的支配权力。


如果忽略收入差异，支配权力在两个人之间可能是失衡的。因为多数情况下，同居伴侣中掌握更多支配权的，往往是收入更高的伴侣（Carolyn Vogler，etal.2008）。


当支配权向一方过度倾斜时，拥有较少权力的那方可能会感到“不公”，而双方也可能会为了争夺或维护支配权展开争吵。


支配权失衡造成的影响，也可能会蔓延到生活的其他方面。


比如，在人际关系和工作选择上，男朋友会经常抱怨，“为什么我总爱为他做决定”。我发现，这是因为我总认为自己赚得更多，能力更强，所以可以拥有更多话语权。


2. 家务劳动和责任，如何分配？


“家务”也是会影响关系满意度的重要因素之一。


来自美国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分担家务是影响婚姻幸福度的第三大问题，仅次于忠诚度和性生活质量（Pew Research Center，2023）。


而关于家务如何分配，也会受到收入的影响。收入较高的一方往往会产生一种财务控制感，而收入较少的一方会努力通过承担家务或家庭责任来弥补差距（Weigel & Weigel，1990）。


就像综艺《再见爱人》中的老刘和傅首尔，傅首尔赚得比老刘多得多，所以老刘会自动包揽许多家务，来证明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是有贡献的。


但并不是所有男性都能做到像老刘一样。Brines（1990）发现，在同居伴侣中，那些收入低于伴侣的男性仍然会承担较少的家务劳动。


甚至，和那些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男性相比，他们承担的家务劳动量差距并不大。


3. 在金钱观念上，是否能达成共识？


最近还有个热播综艺叫《爱的修学旅行》，有个场景是奚梦瑶和何猷君去逛菜市场：


在普通家庭中长大的奚梦瑶觉得，一个姜卖两块钱太贵，而在富豪家庭长大的何猷君却认为，“两块钱”也太便宜了。


放在现实生活中，收入带来的金钱观念差异实在太常见了，比如：


  • 做家务时，自己动手 VS 找保洁；

  • 吃饭时，选择人均 100 的餐厅VS 人均 300的餐厅；

  • 买生活用品时，选择品质好但价格高的 VS 平价但质量一般的

  • ……


收入较低的伴侣为了满足对方的需求，可能会对高额花费感到焦虑，而收入较高的伴侣为了照顾另一方的经济条件，可能会觉得自己在做出让步甚至牺牲。


研究表明，那些拥有共同价值观的伴侣，更容易在同一个维度上保持共识，从而享受更高质量的亲密关系。而想要让价值观更加接近或者彼此理解，需要伴侣之间进行持续不断的沟通。


如果金钱观念不能摊开聊，双方可能会在表面上做出一个各自满意的决定，但却在深层很难达成统一意见。


三、面对收入差异的 4 个小方法


1. 意识并承认“收入差异”对关系的影响


承认“收入差异”这个客观事实，是解决问题的前提。


你们可以根据前文的内容，回顾一下收入差异在你们的生活中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有哪些决策是因为收入差异导致的。比如：


  • 需要共同支出的钱，是不是都由收入高的伴侣说了算；

  • 家务劳动是不是默认让收入低的伴侣负责更多；

  • 在花钱时，有没有感到过“委屈将就”或者“力不从心”的时刻

  • ……


2. 建立更开放的性别意识，而不是“男性/女性就该……”


研究表明，当夫妻在性别意识形态上灵活而不是僵化时，收入差距对关系满意度的影响较小（Coughlin & Wade ，2012）。


如果总想着“男性就该挣得更多”或者“女性就该完全独立”，而现实情况却与想象不同时，你们可能会一直对收入差距感到耿耿于怀。


3. 不止用“金钱贡献”，衡量对方的付出


我的朋友小薇从怀孕到孩子满一岁，一直没有任何收入，但她完全不会在花钱上感到“亏欠”。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贡献并不比丈夫赚钱的贡献少，甚至还要重要得多。


对一段关系的贡献形式有很多种，比如承担家务劳动，承担情绪劳动，积极维护关系，协调冲突等等，而“金钱贡献”只是其中的一环。


我们需要看到对方在关系中发挥的多面价值，并且能够承认和感谢对方所做出的努力。


4. 意识到你们是“同盟”，不是“对手”


一项最新研究显示，在财务上相互依赖，对于提高伴侣关系质量而言是有好处的。


研究人员认为，可能是因为财务依赖，会增加伴侣对“我们是共同体”的认知，而不是处于一种“交换合作”的关系模式。


对于收入有差异的伴侣来说，如果认为彼此是分开独立运作的经济单元，可能会加剧双方的对抗和竞争意识，从而扩大收入差异的矛盾。


但如果想要让矛盾减少，就需要你们把彼此当作关系同盟，共同面对这些问题带来的挑战。


实际上，许多与钱相关的矛盾，大多来源于我们对亲密关系存在的双重想象：


一方面，在身份上，我们希望与伴侣之间是平等的，这意味着我们应该享有完全平等的权力。


另一方面，在生活经历中，我们又希望是绝对公平的，这意味着如果我投入（收入）更多，也应该得到更多回报。


如何在“平等”和“公平”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可能是在亲密关系中，需要持续与对方探讨和实践的话题。


参考文献：

Archuleta K.L.， Britt S.L.， Tonn T.J.， Grable J.E. Financial satisfaction and financial stressors in marital satisfaction. Psychol. Rep. 2011;108:563–576. doi: 10.2466/07.21.PR0.108.2.563-576. 

Carolyn Vogler， Clare Lyonette， Richard D. Wiggins， (2008). Money.Power and Spending Decisions in Intimate Relationships.The Sociological Review.https://doi.org/10.1111/j.1467-954X.2008.00779.x

Tichenor， V. J. (1999). Status and income as gendered resources: The case of marital power. Journal of Marriage and the Family， 61(3)， 638–650. https://doi.org/10.2307/353566

Pew Research Center.(2023).In a Growing Share of U.S. Marriages， Husbands and Wives Earn About the Same. 

Coughlin， P.， & Wade， J. C. (2012). Masculinity ideology， income disparity， and romantic relationship quality among men with higher earning female partners. Sex Roles: A Journal of Research， 67(5-6)， 311–322. https://doi.org/10.1007/s11199-012-01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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