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西陲边地新疆屡屡登上区域城市话题的头条。


先是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政务服务管理局回复网友称,该州行政级别为副省级建制。一时炸锅,很多公号纷纷以“第16个副省级市诞生了”为题,大张旗鼓,大惊小怪。


接着和田地区与和田县政府驻地搬离和田市,迁至和田县境内,从而结束了和田县“有县无城”的历史。因为三个“和田”并存的现象十分罕见,又引来方舆爱好者的一轮围观。


受此影响,新疆的曝光度大增。这个曾经的塞防重镇,正在大时代的变局中,迎来属于自己的经济发展与城市化高光时刻。



在内行看来,新疆的这两次头条,上得都有些无厘头。先说伊犁州,其行政级别一直摆在那里,没升也没降。只不过因为有网友询问,官方回复了,而且两次回复又不一样,于是惹得一些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些自媒体公号也跟着咋咋呼呼——“第16个副省级城市诞生了”。


其实关于伊犁州是“全国唯一副省级自治州”的说法已流传多年。这次网友也是就此传闻向官方进行求证,并得到了确认。只不过因为大家平时不太关注新疆,才觉得这是个新闻。


类似情况还有不少。比如说起经济特区,人们通常想到的是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和海南这五大特区,其实新疆也有两个经济特区,即2010年5月中央新疆工作会议上批准的霍尔果斯和喀什经济特区。


而且伊犁的这个副省级自治州,与内地的副省级城市有明显不同。后者只是行政级别高,但市-县(区)-镇(乡)-村的管辖层级与其他普通地级市没啥两样。而伊犁州不仅直辖伊宁、奎屯、霍尔果斯等3(县级)市、7县、1自治县,还管辖塔城、阿尔泰两个地区,而这两个地区又分别下辖着7个县市。


另外,无论是自治州还是地区,都是内地不存在的行政区划单位。其中自治州主要分布于少数民族地区,而地区在改革开放前倒是曾广泛存在于全国各地。与地级市不同,地区不是一级政府组织,而是省政府的派出机构。职权方面也与地级市有很多差异,比如没有人大、政协等机构。改革开放后,为了适应经济建设和城市化发展需要,全国掀起了大范围的撤地建市运动。


目前,全国仅剩下7个地区,全都位于边疆省份,包括黑龙江的大兴安岭地区,西藏的阿里地区,以及新疆的喀什地区、和田地区、塔城地区、阿尔泰地区、阿克苏地区。


其中,和田地区因为1984年设立和田市,将原属和田县的和田镇、肖尔巴格公社、拉斯奎公社及良种场划归和田市管辖,导致和田县“有县无城”。不过这种情况在全国也非个例,辽宁抚顺县、河北沧县至今仍是如此。而再往前追溯,古代的附郭县,如唐朝国都京兆府下辖的长安县、万年县,清代京师顺天府下辖的大兴县、宛平县,也都是有县无城的。


这一次和田县政府搬家,之所以引起关注,一方面是因为像和田地区、和田县、和田市这样如套娃般的地名非常少见;另一方面主要也在于新疆复杂的行政区划,不仅存在伊犁州这样管辖地区的副省级自治州,还有一批实行“师市合一”管理体制的兵团城市。而和田县又是抵边县,“有县无城”问题的解决,不仅有利于理顺和田县的行政管理机制,也为整个和田地区的撤地设市创造了条件。


事实上,早在2016年,就有报道称,和田地区“撤县设市”已正式进入申报阶段。现在,随着和田县告别“有县无城”,许多观察者都预测,和田地区“撤地设市”工作可能会加速。而和田的撤地设市,或将掀起整个新疆行政区划调整的高潮。



众所周知,近年来国家层面正逐渐收紧撤县设区、撤县设市工作,措辞也从慎重撤县设区,到慎重从严把握撤县(市)设区,再到严格控制撤县建市设区,一步步升级。


哪怕是中心城市,也被要求“严控城市规模无序扩张”。以至于像长沙市的长沙县、南昌市的南昌县这样与主城市区已经融为一体且重名的县,都无法撤设。


但边疆地区似乎是个例外。国家发改委曾在《2022年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重点任务》中明确提到:完善边境地区城镇功能。而《中国科学院院刊》此前更是刊文建议:优化县级市空间布局,适当向边境地区、少数民族地区、传统农区倾斜。


新疆作为中国面积最大、邻国最多的边境省份,现有14个地市州,但其中只有4个地级市(乌鲁木齐、克拉玛依、吐鲁番和哈密),城市数量明显偏少,不利于人口的集聚和经济的发展。


为此新疆“十四五”规划提出,优化行政区域设置。有序推进撤地设市,在条件成熟的县推进撤县设市,因地制宜开展撤乡设镇、乡(镇)改街道工作。


就在和田县结束“有县无城”的同时,新疆巴音郭勒蒙古自治州首府、以香梨著称的库尔勒市哈拉玉宫乡、伊犁州霍城县大西沟乡相继完成撤乡设镇。另外,喀什地区疏附县撤销萨依巴格乡设立石园镇,叶城县撤销萨依巴格乡设立河园镇。


相比新疆,另一个边疆重镇西藏在建市方面已走在了前头。2014年至今,西藏先后将日喀则、昌都、林芝、山南、那曲等地区撤地设市。目前西藏除阿里地区外,已经基本完成了建市工作。今年4月,林芝市的米林和山南市的错那两个抵边县成功撤县设市,成为西藏首批县级市。


边疆地区大范围的撤地(县)建市,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适应新时代的对外开放需要。特别是随着对欧美日韩贸易量的下滑,中国亟需寻找新的贸易对象,而与中国陆路接壤或相连的中亚、西亚和南亚等地区的贸易权重正在稳步上升。


比如中国对中亚五国的贸易额,2022年超过了702亿美元,较原本计划在2030年实现700亿美元目标时间大大提前。今年前三季度,中国出口到中亚五国的贸易总额为438亿美元,虽然总量不多,但增速惊人,同比上升了45.19%。


而新疆作为我国向西开放的桥头堡,已累计开通中欧班列线路187条,通达欧亚23个国家。截至今年9月底,经新疆过境的中欧班列累计达6.6万列,占全国比重超八成。未来,随着中吉乌铁路甚至瓦罕公路的建设,新疆与中亚、西亚地区的人员货物往来将更加频繁,这些都有望进一步推动新疆经济发展和城市化进程。


至于西藏,则主要是面向南亚开放。2022年中国与南亚地区的贸易总额接近2000亿美元。今年前三季度,印度已跻身中国第10大贸易伙伴国,中印贸易总额达到916.7亿美元。


为此,最近中国与尼泊尔新开通了位于日喀则仲巴县里孜-乃琼口岸。里孜口岸是西藏继樟木、吉隆、普兰之后,第四个通关的陆路口岸。此外,日屋、陈塘两个口岸也已完成开放可行性论证,正在争取列入国家口岸开放年度审理计划。这些边境口岸的陆续开通,连同撤地(县)设市工作的稳步推进,都将有助于西藏尤其是沿边地区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


当然,西藏撤地(县)建市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保护环境与扶贫攻坚。比如2012年才设立的那曲市双湖县,此前位于海拔5000米以上的藏北高原,条件艰苦、生态脆弱,为此从2019年起开始逐步整县搬迁至山南市贡嘎县的森布日。


根据规划,未来森布日安置区的人口将达到4.1万,超过那曲市中心城区的4.07万人,人口规模在西藏排名第六。因此网上有人建议,设立县级森布日市。此举会否成功,虽不好说,但随着西藏持续实施大规模极高海拔地区生态搬迁,人口将进一步集中到环境适宜地区,本地的城市化率也有望得到提高。



一百多年前,海防塞防之争搅动朝局;一百多年后,海权路权之争正日益甚嚣尘上。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成年人不做选择,全部都要。在我看来,中国的发展应该惠及全国各个区域;同时,中国的对外开放也应该是全方面、无死角的开放。


一方面,欧美日韩作为我们主要的贸易伙伴,其地位至今无人可以取代。事实上,虽然全球化近年来受到种种质疑和冲击,但方向依然没有改变,人类依然主要生活在沿海地区,海权依然占据主导地位。


另一方面,陆权的崛起也提醒我们关注全球其他地区。毕竟,中国是世界上拥有邻国最多的国家,这些邻国中有许多正处于经济高速成长期,比如东南亚、中亚。


这带来的影响是一些原本属于欠发达地区的沿边省份,近年来发展速度开始领跑全国。比如西藏,今年前三季度GDP增速就位居全国第一,高达9.8%。就连一直被唱衰的东北地区,如今靠着对俄贸易,也开始跑赢全国平均增速。当然,这其中我个人最看好的还是新疆。


新疆作为地理中亚的一部分,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孙中山当年就曾设想将首都设在伊犁,表示“谋本部则武昌,谋藩服则西安,谋大洲则伊犁”。至今,乌鲁木齐仍是中亚最大的城市。


正是凭借这一区位优势,新疆近年来不断获得中央的政策加持,先后设立霍尔果斯、喀什两个抵边特区,上个月又批复了新疆自贸区方案。同时,新疆自身除了大力推进建市工作(其中兵团设市计划已圆满完成),还疯狂开展基建。作为全国机场数量最多的省份,新疆未来三年还要再建8个机场,到2025年民用机场数量将达33个。


种种利好之下,今年前三季度,新疆GDP实际增速6.1%,高于全国平均0.9个百分点。而诸如“新疆海鲜”等新闻的爆火,更是让人看到了新疆经济的巨大潜力与蓬勃活力。未来,新疆城市上头条或将成为常态。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作者:土哥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