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知名企业总裁被查了。
11月20日晚，上海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公告称，上海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实集团”）总裁周军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正接受上海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而早在12小时前，当天上午3家“上实系”上市公司接连公告，官宣周军辞职，其中包括上海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医药”）、上实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实控股”）和上实环境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实环境”），引起了外界诸多猜测。
根据2022年年报，上实集团实现营业收入2987亿港元，利润总额158亿港元，总资产4884亿港元（折合人民币约4500亿元）。在官网的介绍中，目前上实集团拥有上实控股、上海医药、上实环境、上实发展、上实城开等沪、港、新三地上市公司，以及天津信托、天津医药等重点企业，成员企业1000家，员工总数6万余人。集团医药业务拥有制造、研发、分销、零售完备产业链，综合实力国内排名前二。
平地一声惊雷起。今年以来，医疗反腐被大力推行。在这场风暴中，多家上市药企的高管被查，例如卫宁健康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周炜、上海赛伦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之一范志和，以及片仔癀公司董事、副总经理刘丛盛等。不过就公司资产规模以及具体职务而言，周军是被查人员之最。
颇为讽刺的是，据媒体报道，早在今年8月，周军曾公开表态全力配合医药反腐。
周军还说：“中国医药产业也不应该是以资本利益为中心的产业。这个行业想赚暴利不合适，它的公益性、重要性、特殊性，决定了‘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服务’始终是行业最前置的价值观。”谁曾想到三个月后，他就成了反腐风暴的中心人物呢？
一、身为董事长，连续7年不拿一分报酬
公开资料显示，现年54岁的周军于1996年4月加入上实集团，2012年6月任上实集团执行董事，2016年9月至离职前任总裁一职。同年，周军还出任了上海医药董事长。
除上述职务以外，据天眼查显示，周军还同时担任上实控股副董事长兼行政总裁、上实环境董事局主席、上海上实资本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文化产业发展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上实新城市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星河数码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建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等25家企业的高管职位。
身兼多家上市公司董高的周军被查，难免让人对他和上实系有各种猜想。奇怪的是，凤凰网《风暴眼》发现，周军的薪酬主要来自上实控股和上实环境，而在连任3届、担任7年董事长的上海医药却是0薪酬。
据同花顺数据显示，周军在上实控股有记录可查的薪酬最早可以追溯到2009年，当年其作为副行政总裁兼董事的薪酬为190.7万港元，但2010年随即暴涨至796.6万港元，比上年高出605.9万港元。
根据2010年年报，该年上实控股总资产达到878.3亿港元，较上一年的642.68亿元上涨36.7%。与之相应的股东权益与高管薪酬也大幅提升。截至该年底，上实集团股东应占溢利52.77亿港元，较上年大幅增加24.76亿港元，约提高83.9%，而周军届时持有195000股份，占股0.02%，获得的报酬也水涨船高。
不过2012年周军的薪酬突然降至490.4万港元，较上一年减少322.4万港元。随后逐年减少，直到2017年才又涨至501万港元。
与报酬下降不同的是，2012年薪资几乎折半的周军持有的股份却增至154.5万股，占股0.14%。据同花顺数据显示，2012年其薪酬与期末持股市值合计为1021.78万元。2015年，周军所持股份突然减持至79.5万股，次年再次减持至19.5万股。届时周军的报酬及持股市值降至745.6万元。
不过，2019年周军又一次将股份增持至30万股，持股市值及报酬涨至953.3万元。直至2022年底，周军所持股份依然维持在30万股，但总值有所下降，为541.2万元。
而在上实环境中，周军从2014年开始领取薪酬，除了2020年只获得11.92万港元以外，其余年份他的薪酬均在50万港元左右浮动，期间他突然持有了上实环境的股份。2018年周军持有了上实环境的19.5万股，次年增持至30万股后，一直维持至2022年底。根据同花顺数据，截至2022年末，其持有的股份市值及报酬总计86.85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同花顺数据，上海医药当前市值达666.56亿元，但周军在其担任董事长的7年里，却从未获得薪资或股份。复旦大学管理学院的唐跃军副教授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不领薪不仅有违激励相容原则，而且也可能因此导致利益不均衡，更有动力‘做坏事’。”
外界尚不知周军为何在上海医药0薪酬，不过周军在社会上还有更多头衔让人难以忽视。他还曾任上海医药行业协会会长、上海市环境保护产业协会会长、上海市青年企业家协会会长，及上海免疫治疗创新研究院理事等职。
此外，早在此次周军东窗事发前两个月，其管理的上海医药及下属公司已有4名高管被查。包括上海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原副总裁、上海上柯医药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潘德青，上海上柯医药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平，上海上药第一生化药业有限公司原总经理陈彬华，上海上药第一生化药业有限公司原副总经理黄臻辉。
凤凰网《风暴眼》发现，涉事4名高管均与上药第一生化药业有关，该公司成立于1994年，由上海第一制药厂与上海生物化学制药厂组建而成；2010年成为上海医药全资子公司。
凤凰网《风暴眼》还发现，此次周军被查与其“左右手”潘德青被查时的情形相似——上海医药9月1日晚公告称，因个人原因，潘德青辞去该公司副总裁及在公司附属子公司担任的全部职务的次日，上海市纪委监委就官宣潘德青被查。
无独有偶，外界怀疑潘德青被查的起因跟周军也有交叉关系。潘德青名下的4家涉嫌虚报数据的公司控股股东均为上海信谊药厂有限公司，后者的唯一控股股东正是周军掌舵的上海医药。
二、子公司曾虚开发票、财务造假
不久前，上海医药刚刚发布三季报，财报显示，今年1-9月，公司实现营业收入1975亿元，同比增长13.11%，其中医药商业实现销售收入1767亿元，同比增长14.14%。1-9月，上海医药公司的医药零售业务实现销售收入65.32亿元，同比增长15%。
医药销售是药企最重要的一部分收入来源。为了增加销售量，药企通过层层分销网络触及客户。据上海医药官网介绍，上海医药是国内第二大全国性医药流通企业和行业领先的进口药品服务平台。
公司分销网络覆盖全国31个省、直辖市及自治区，其中通过控股子公司直接覆盖全国25个省、直辖市及自治区，覆盖各类医疗机构超过3.2万家，零售网络分布在全国16个省区市，零售药房总数超过2000家。公司与国内外主要的药品制造商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
在医疗反腐的背景下，占有如此大市场的药企，一再有高管被查，究竟有什么猫腻？这或许能从高企的销售费用略窥一二。
最新财报显示，上海医药前三季度销售费用高达104.7亿元，去年同期是103.4亿元，同比增长1.29%。而过去5年，上海医药销售费用也均高居A股药企榜首。同花顺数据显示，上海医药的销售费用于2018年达到110.6亿元，首次突破100亿元。到2022年，快速攀升至142.8亿元。
与之相比，其研发费用则完全不匹配公司体量，前三季度仅有14.7亿元，去年同期也才13.9亿元，占比不到总营收的1%。
销售费用为何持续走高？其中是否有水分，这也是外界关心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上海医药旗下公司，就曾被曝出虚开发票等问题。
早在2021年4月，财政部就发布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公告，对19家医药企业作出行政处罚。在这次检查中，主要是聚焦医药产品成本费用结构，摸清药价虚高成因，震慑医药企业带金销售、哄抬药价等违规行为。
而对于带金销售等问题，药企往往通过财务造假抹平其行贿痕迹。在财政部披露的案例中，可以看到上海医药旗下的上海信谊联合医药药材有限公司、上海上药新亚药业有限公司、上海信谊天一药业有限公司、山东信谊制药有限公司均遭到了处罚，四家公司财务造假金额合计约7736万元。
其中，上海信谊联合医药药材有限公司是上海医药下属的医药经销公司，负责将药物向全国销售。根据财政部披露，信谊医药事业部2018年曾虚增差旅费2003万元，其业务推广费中列支调研咨询费用的后附部分资料不实，还存在调研报告抄袭、咨询合同签订日期早于咨询公司成立日期、调研内容与合同约定不一致等问题，涉及金额631.62万元。
而这并非其初犯。凤凰网《风暴眼》在裁判文书网上看到，2015年8月至2016年6月间，上海信谊联合医药药材有限公司当时的销售总监赵威，为支付新药业务推广费，就曾在没有实际业务发生的情况下，由付费通公司的户名开出虚假会务费名义的通用机打发票25张，开票金额共计人民币158万元。
三、头部药企的被查魔咒
从辞职到被调查，上海医药多位高管重复着同样的剧本，而其最直接的导火索尚未正式披露。周军被带走后，财新网报道称，这或许与上海医药旗下上实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下称“上实租赁”）董事长林振有关，后者于今年7月失联。
上实租赁，成立于2012年，主营业务为融资租赁、经营性租赁、委托租赁、联合融资租赁、租赁资产管理和融资租赁咨询，涉及政府基础设施、公务飞机、汽车、轨道交通、机场港口等行业领域。
林振失联前，曾任上实租赁董事长、北京真辰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其失联后不久，今年9月，上海真辰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持有的上实租赁4661万股权就被冻结。本月初，上实租赁持有的上海浦东资源再利用有限公司和上海城市更新投资有限公司共21500万元也被冻结。此外，天眼查显示，上实租赁自身风险高达1838条，其中因融资租赁合同纠纷起诉和被起诉的案件超过千条。
如今，周军被带走调查，上海医药在公告中披露，暂由上海医药副董事长葛大维履行董事长职务，将按照法定程序尽快完成董事补选、新任董事长选举等工作。
葛大维，1985年参加工作，曾任上海市金融工作党委副书记，上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等职务，现任上海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执行董事，兼任上海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执行董事。
在上海医药，除了周军，葛大维也是0薪酬。临危赴任的葛大维，能否带领上海医药，打破频频“被调查”的魔咒？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网财经 （ID：finance_ifeng），作者：井彦、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