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产科关停潮来了。
近日，宁波市鄞州第二医院的产科将关闭的消息在网上刷屏。
鄞州区第二医院官网显示，该院是由鄞州区委区政府投资兴建的大型公立三级综合医院，于2006年9月正式开诊。该院产科创建于2009年7月，设分娩中心、门诊及病区。开放床位25张，全部设为单间，VIP配置普通收费。
该院一位产科工作人员发布了告别视频，伤感地表示：产科虽然关了，未来将在不同科室继续为患者、宝妈服务。
一石激起千层浪，社交媒体上关于产科是否过剩的讨论也异常热烈。
2022年，我国出生人数956万人，较上年减少106万人。根据目前的产妇建档信息，专家预测，2023年新出生人口不足800万。
少子化传导的效果直接反映到产科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妇幼保健院一名产科医生表示，“过去（分娩量）可能一天七八个、十来个，现在几天一个，能一天一个就不错了。”
分娩量的减少让很多医院不得不停诊产科。此前，多家医院宣布停止产科分娩服务，包括浙江省温州市平阳县中医院原妇产科自2023年9月15日起停止产科分娩服务，嘉兴市中医院自2023年2月起不再保留产科分娩相关诊疗服务，广西来宾市武宣县禄新镇中心卫生院自2023年6月1日起妇产科停止接产工作，江苏新沂市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中心自2023年8月1日零时起不再提供产科住院分娩服务项目，广州市番禺区新造医院4月3日公告称，暂停产科住院分娩和高妊娠风险产检……
从以上停诊的产科分布情况来看，大多集中在县区一级的基层医院，一来是因为基层人口流失严重，二来也是医疗服务向二级以上医疗机构集中，在出生人口大量减少的情况下，基层产科分娩量急遽下降，难以维持科室的可持续发展，最后也只剩下停诊一条路了。
二
事实上，少子化的“后遗症”不仅在产科出现，出生率下降对教育领域产生的影响链条中，学前教育首当其冲。近两年来，全国各地也开始了幼儿园、中小学的关闭潮。
教育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全国共有幼儿园28.92万所，比上年减少5610所，幼儿园数量出现2008年以来的首次负增长。
根据统计数据，2016年实行“全面二孩”政策后，人口堆积效应在短期内释放完毕，继2016年短暂的生育高峰后，从2017年起，全国出生人口持续下滑，2018年和2019年，我国出生人口也是下降的，分别为1524万、1465万，分别比上一年减少199万、59万。
从2020年开始，下降幅度更快，2020年出生人口只有1200万，比上一年少了265万。2021年1062万，2022年则下降到了956万，还不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2000多万的新生人口的一半。
也就是说，2021年的新生儿数量比2018年少了462万，假设2018年的所有新生儿在2021年都有幼儿园的学位，那接下来将有近500万个幼儿园的学位空出来，而且这种趋势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这也是我们看到的，2023年，幼儿园招生越来越困难，很多地方的幼儿园陷入招生荒。据报道，曾经学位紧缺的成都市高新区，有15所公办幼儿园发布春季学期空余学位招生公告，空余学位300余个。成都郫（pí）都区犀浦街道，甚至有一些幼儿园招生人数为个位数甚至是0。
不仅仅是成都，一线城市北京、广州、深圳等城市在今年也有很多幼儿园关停和招生不满的情况。据《南方都市报》的报道，今年以来，广州市海珠区、黄埔区、花都区和番禺区共有16所幼儿园终止办学，有大量公办幼儿园招收插班生，其中天河区就有64所公办幼儿园将面向社会招收插班生。一些过去非常热门，让家长抢破头的幼儿园，也出现在此次面向社会招生的名单之中，其中不乏像广州市人民政府机关幼儿园这样平时一“位”难求的幼儿园。
而这出现在人口2000多万的成都和广州，那些人口流出严重的三四五线城市和乡镇，情况只会更加严重。幼儿园的招生，从过去的一“位”难求，到现在的一“生”难求，很多民办幼儿园不得不关停。
三
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带来的“后遗症”正在逐渐显现。但这或许不一定就是坏事。
在过去，人口出生率高的时候，大家的印象是医疗、教育哪里都是难题，为了满足数量的需求，很多工作都做得比较粗糙。笔者印象特别深的是，2018年同事生孩子时，送到江西省妇幼保健院，连一个床位都没有，最后从产房推出来只能待在产科的走廊里，病人的隐私、尊严都是奢求。
幼儿园也一样，在人口增长较快的时候，只能满足从无到有的需求。广州市内一位公办园负责人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说，为了满足二孩的入园需求，幼儿园近几年把功能场室都改造成课室了。舞蹈室、音乐室、小餐厅都没有了，整个幼儿园满满的都是课室，幼儿连在操场做操都无法全部站得下。
在人口多的时候，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差强人意尚有借口，现在人口出生率下降，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都大概率维持下降的趋势，正好是提升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质量的时候。
以产科为例，过去产科一床难求，产妇建档困难，且由于产妇扎堆，服务不到位等现象也饱受诟病。很多医护也抱怨，产妇数量太多，工作连轴转，要提升服务是苛求。
而现在，产妇变少正好为大幅提升围产服务与诊疗质量创造了有利条件，让产妇的住院环境更优美、获得的服务更温馨周到。相关医院甚至可以拓宽服务内容，为母婴提供专业的月子养护服务。以前不敢想或者想不到的，现在都是机遇期和窗口期。
我们也很开心地看到，上述宁波鄞州区卫生健康局发布《情况通告》称，下一步将不断优化产科医疗资源，提升产科医疗水平，更好为鄞州区的居民提供服务。这应该是未来产科服务的趋势与发展前景。
教育方面，提升的空间就更大。
我国新生儿虽然在减少，但总体数量仍然庞大，一方面落实普惠幼儿园仍面临着艰巨的任务。从2017年开始，国家开始推行学前教育的“8050”政策，即要求到2020年，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要达到80％左右，公办园达到50％。
2021年12月，教育部等九部门发布了《“十四五”学前教育发展提升行动计划》，在原有“5080”上进一步提出了“5085”目标：到2025年，全国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达到85%以上，公办园在园幼儿占比达到50%以上，继续要求“推动普惠性资源扩容增效，新建改扩建一批公办幼儿园”。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提升普惠园、公办园的比例仍有较大空间。
另一方面，幼儿园招生不足，但托班数量不足也给了新的机遇，幼托一体是未来的趋势。育娲人口研究发布的《中国教育和人口报告2022版》显示，我国3岁以下婴幼儿约4200万，其中三分之一有较强烈托育服务需求，但我国目前的入托比仅约5.5%，还有着巨大的差距。
按照人口学专家梁建章的说法，应该兴建10万托儿所，这同样给了那些招不到生的幼儿园改成托儿所，或者幼儿园直接幼托一体以巨大的机遇。
上海市教委的数据显示，到2022年底，已有超过50％的幼儿园开设托班，其中超过一半为公办园。全国大部分地区如北京、安徽、山东等地则从2022年开始探索幼托一体化试点。
整体来看，新生儿数量的减少，对医疗、教育等部门来说，机遇与挑战并存。如果服务水平不行，新生儿数量的减少即意味着失业；而如果做好服务的延伸，做好质量的改进，无论是产科还是幼儿园，未来都具有很大的生存空间。
毕竟，过去服务不行可以说人太多，现在人口降下来了，服务还不行，不淘汰你淘汰谁？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作者：梁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