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尔·纳尔逊(Kadir Nelson)为海瑞塔·拉克斯创作的油画,现存于美国国家肖像画廊。(来源:Smithsonian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赛默飞世尔科技公司与拉克斯家族就拉克斯细胞的不道德使用达成和解。
不久前,生物技术公司赛默飞世尔科技(Thermo Fisher Scientific)与海瑞塔·拉克斯(Henrietta Lacks)的家族成员达成和解。70多年前,研究人员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取走了这名黑人女性的细胞并用于科学研究。这些宫颈癌细胞是在拉克斯在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接受治疗期间取得,也被称为海拉细胞(HeLa cells)。海拉细胞因为能在实验室无限存活和分裂而被大量分享和使用,并造就了无数科学发现。最终,这些细胞被位于马萨诸塞州沃尔瑟姆市的赛默飞世尔等公司获得,赛默飞世尔销售从这些细胞衍生的产品。
和解的方式依然保密——多年来,研究机构和生物学家一直在争取如何能在合乎伦理地使用这些细胞的同时让拉克斯家族拥有对这些细胞的主动权。
海瑞塔·拉克斯与她的丈夫戴维·拉克斯(David Lacks)。来源:Rebecca Skloot
《自然》请法律专家和研究人员分析了这次和解对于整个科研界的意义,以及对于今后类似诉讼的启示。
“这次事件确实开启了一个对话,我们必须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东西从哪里来,以及如果发生了麻烦、可怕的事情怎么办?”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法律专家Caprice Roberts说。Roberts在2021年期间提交了一份非当事人意见陈述(amicus brief)支持拉克斯家族起诉赛默飞世尔。“这次的判例法是之后这类事件的先例,所以具有开创先河的意义。”
拉克斯家族的律师在一份新闻稿中表示,双方很高兴能在法庭之外找到解决办法,对和解不做进一步评论。
改变文化
当记者Rebecca Skloot在2010年出版了《永生的海拉》(The Immortal Life of Henrietta Lacks)一书后,海拉细胞背后令人唏嘘的故事才进入了主流视野。该书把对海拉细胞未经同意的使用带到了聚光灯下——海拉细胞当时在科学研究中已“无处不在”,华盛顿关注高等教育事业的政府关系公司Lewis–Burke Associates的科学政策专家Carrie Wolinetz说道。
海拉细胞的绝妙之处在于它们能在任何培养物中生长,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癌症生物学家Ivan Martinez说,“你可以用它们做各种各样的研究,从基础生物学实验到理解染色体如何分裂,再到药物测试或疫苗开发这类应用性研究。”这些细胞至少帮助实现了三项获得诺贝尔奖的重大发现,但海克斯家族从未因此得到任何补偿。
电子显微镜下,正在凋亡的一个海拉细胞。来源: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
Skloot的书出版后,许多机构开始正视它们对海拉细胞的使用。全球最大的公共生物医学研究资助机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与拉克斯家族展开对话,最后决定成立一个海拉细胞工作组。该工作组负责评估研究方案,并决定需要海拉细胞完整DNA序列或基因组的项目是否能获得使用权。
成立这个工作组是为了显示,为了向拉克斯及其家人所作贡献表示敬意,透明度本身就很重要,NIH院长办公室前高级顾问Wolinetz说。
在2020年爆发呼吁种族正义的抗议后,美国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宣布向海瑞塔·拉克斯基金会提供了6位数的捐款,该基金会由Skloot创立,旨在向受到非自愿医学研究影响的个人和家庭成员提供协助。
这次捐款行动的起因来自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细胞生物学家Samara Reck-Peterson的实验室决定自行捐款。在对使用海拉细胞进行辩解时,“我们突然意识到应该与海克斯家族谈谈”,HHMI的研究员Reck-Peterson说,“他们对他们祖母和曾祖母的细胞促成的研究非常骄傲,所以不希望我们停止关于海拉细胞的研究。”该实验室决定对其已经用海拉细胞创建和有待创建的所有细胞系做出捐款。
展望未来
赛默飞世尔的这次和解创了先例。
代表拉克斯家族的其中一名律师Christopher Ayers认为今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类似诉讼。“其他公司非常清楚海拉细胞的来源有多不合伦理和不合法,但它们选择从这种不公中牟利,”他说,“对于那些不愿意坐下来对话,还这个家族公道的公司来说,我们只能走法律途径。”
但Ayers指出,提取海拉细胞的情况很特殊,这次起诉的结果对于使用“医疗废物”的其他研究可能不具有借鉴意义。他说:“代表拉克斯家族的诉讼不会开一个口子,我们不会看到为其他医学研究自愿捐赠组织或细胞的人发起大量诉讼。”
其他专家表示,这次事件会引发关于研究中使用人体组织或其他生物样本的大范围讨论。医学研究中使用的大部分人体组织都是手术过程中被丢弃的“废物”。即使个人同意手术,他们也应该在法律上有权决定是否允许他人使用从手术中取得的细胞,美国阿拉巴马州塔斯基吉大学的生物伦理学家Stephen Sodeke说道。
Wolinetz表示,即使到今天,仍会出现个人体内被取走的细胞系或其他样本保持“匿名”,从而与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并在此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大量医学发现。她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有必要建立体系,让患者有权决定对他们细胞的大范围使用,但这在实际操作上将很有挑战。她还说,研究人员还应该避免通过经济刺激使本来不愿意的人捐献样本。
至于赛默飞世尔和解一案可以对其他从生物样本中获利的公司有哪些启示,Roberts说,它告诉这些公司它们有义务对样本来源开展尽职调查,即使它们不是样本采集者。
原文以How the ‘groundbreaking’ Henrietta Lacks settlement could change research标题发表在2023年8月3日《自然》的新闻版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