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财阀,贯穿了每一个韩国人的生命——

出生在现代医院,住在斗山集团建的公寓,出门开起亚汽车,旅游坐韩进航空,手机是三星手机,看的是LG电视,手中的零食饮料则是乐天,就连去世后火葬用的能源都来自SK……

(韩剧《黑暗荣耀》中,女主被一个由财阀千金主导的5人组残忍虐待)而对于几千公里外的我们而言,近年来《顶楼》《黑暗荣耀》《财阀家的小儿子》等大热韩剧先后霸屏,又有韩国富豪霸凌底层群体、视女性为玩物的新闻层出不穷,多少也对韩国财阀为非作歹、脏污纳垢的社会现实有了大概认知。0.001%的财阀家小儿子/女儿一出生就在天梯之上,99.999%的韩国普通人沦为一生燃烧的人肉电池。当权者对无产者的嘲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羞辱,上流社会对底层阶级的践踏,形影相随,从出生,到死亡。

(2014年,大韩航空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赵显娥因一包坚果逼乘务员下跪、勒令返航)不过,韩国财阀在美国财阀面前,也得心悦诚服、扑通跪地,叫一声“爸爸“。面对全球金融资本主义的真正大本营,韩国财阀的那点儿影响力,根本不在一个量级。这不,一只“小老鼠”在美国政坛扇动的风浪,直接影响了2024年的美国总统大选。



就在上个月,美国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正式宣布参加2024年的美国总统选举,拉开了4年一度总统选战的大幕。

拨开喧哗与浮躁的外衣,由于美国现任总统、民主党领袖拜登主动谋求连任,整个美国政坛的主要目光,现如今都聚焦在共和党初选 —— 即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与德桑蒂斯的内部之争上。

(德桑蒂斯与特朗普)能与特朗普斗法对轰,德桑蒂斯何许人也?不同于衔着金汤匙出生的特朗普,德桑蒂斯完全是白手起家:他先后在耶鲁大学、哈佛大学取得历史学、法学学位;毕业后作为一名精通民事和军事法律的律师,以海豹突击队法律顾问的身份派往伊拉克;退役第一年就出版《我们开国元勋的梦想:奥巴马时代的首要原则》一书,炮轰前总统奥巴马“违背祖训”,为自己营造政治声势;年仅34岁就当选国会众议员(2019年数据显示,众议院成员的平均年龄为57.6岁)、40岁成为佛罗里达州州长;去年更是以20%的巨大优势连任州长,刷新了美国历史近40年来的纪录;......目前,德桑蒂斯年仅45岁,但已然是共和党内最能与特朗普一较高下的政客。

(数据来源:Real Clear Politics)不难看出,作为名校与战火淬炼出的精英政治家,德桑蒂斯审时度势、精于计算的功夫了得,一路稳扎稳打,一步步向美国总统之位发起猛烈冲击。但不幸的是,他惹到了迪士尼。最近,在这场与迪士尼的“大战”中,德桑蒂斯已被打翻在地,甚至原本大有希望的总统选举也备受波及。

事情还要从去年年初的一条法案说起。作为共和党最闪耀的后起之秀,德桑蒂斯一直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保守价值观的捍卫者,大搞文化战争,对LGBT等“觉醒”文化重拳出击。去年3月,在他的签字授意下,佛州出台了《父母教育权利法》(Parental Rights in Education Act),该法案要求禁止在低年级提供有关性取向、性别认同的教育,以此来避免过早对儿童的性别意识进行引导。在有正常心智的人看来,这个逻辑显然透着一股诡异—— 难道不让儿童知道同性恋的存在,他们/她们就不是同性恋了?因此,该法案也被批评者戏称为“不要说同性恋法案”(“Don’t Say Gay” bill)。

消息一出,位于佛州的迪斯尼自由派员工纷纷强烈抗议,而迪斯尼高层为了安抚员工,也发表了公开信谴责德桑蒂斯和其共和党政府。而此时的德桑蒂斯,对于即将降临的危机和不幸,还一无所知。在他看来,而以迪斯尼为代表的文化产业巨头一直鼓吹“白左”价值观,落在保守派人士眼里,除了邪恶,简直就是邪恶!所以拿迪斯尼开刀,基本属于炮打“白左”司令部,正是他向共和党表忠心的机会啊!

一番思考之后,德桑蒂斯决定放手一搏,拿出了普京大战俄罗斯寡头的气势,正式向迪斯尼开战。他先是与迪士尼撕破脸,霸气表示:“迪斯尼应该呼吁老师保护好孩子,确保他们在学校学到有益的知识,而不是告诉孩子们自己可以改变性别!“接着大秀肌肉,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法律手段,取消了佛州迪士尼所在的Reedy Creek开发区特权,连特区委员会也全部换成由自己任命的强硬保守派;完事之后,德桑蒂斯还直言不讳,说这是对迪士尼错误干预佛州立法的回(cheng)应(fa)。

要知道,Reedy Creek可是1965年时佛州政府为吸引迪士尼来投资建主题乐园,立法设立的特别经济开发区。德桑蒂斯此举,无异于剥夺了迪斯尼在佛州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自治权。

从文化战争意义上,这招一开始确有奇效——很多共和党选民拍手叫好,德桑蒂斯在全国范围内的支持率也水涨船高。不过很快,德桑蒂斯就笑不出来了。

自落地以来,迪士尼都在佛州享受最特殊的政商关系。它不仅是佛州最大的雇主,在该州雇佣了近8万名员工,2021年一年给佛州贡献了7.8亿美元的税收,更别提给当地旅游业带来的巨大流量与消费。在过去半个多世纪,迪士尼与佛州政府都保持着极其紧密的联系;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迪士尼也是在佛州执政共和党人的大金主——据公开数据,光是在2020年一年,迪士尼就给佛州共和党人捐了100万美元,德桑蒂斯本人也得到过5万美元。

鉴于德桑蒂斯先一脚踹开迪士尼和佛州政府的亲密关系,也就别怪金主反目,公开报复了。2023年4月,迪士尼将罗恩·德桑蒂斯告上法庭,控诉后者实施政治报复、侵犯了自己的宪法权利。至此,文化战正式升级为一场法律战。而前文说过,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Reedy Creek开发区其实一直仰赖迪士尼的“输血”,其内部仅有的2个常住人口都不足30人的建制城市。德桑蒂斯一声令下夺了迪士尼的自治权,确实逞了一时威风,但之后别说新建基础设施,能否靠自给自足维持现有设施都是大问题。这也就意味着,光是填补 “迪士尼自治区”消失后留下的财政窟窿,就够佛州政府焦头烂额的了。

敌人的软肋就是自己的机会。到了5月份,财大气粗的迪士尼正式宣布放弃今年在佛罗里达投资10亿美元的办公园区兴建计划——此前,佛州政府为了争取这个新园区项目,主动提供了5.7亿美元的税务减免,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迪士尼甚至还扬言放弃未来10年投资170亿美元扩建迪士尼世界的项目。考虑到后者足足能创造1.3万个就业岗位,迪士尼CEO艾格尔公开叫板德桑蒂斯:“现在问题主要在于,佛罗里达政府到底想不想我们继续投资、扩大就业和缴纳更多税收?”

而面对迪士尼迎面挥舞的大棒,德桑蒂斯又是怎么回应的呢?答案是,没法回应,只能白白挨着。首先,佛州地区的人民就不干了。毕竟迪士尼多年来创造的税收和就业岗位大伙儿都有目共睹、真实可感,各种卡通形象也十分喜人;而你德桑蒂斯不过是初来乍到,刚当上几年的州长,怎么就惹毛了全州的大财主?

到去年11月,据《经济学人》和 YouGov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尽管德桑蒂斯和迪士尼的净支持率仍均高于水位,但只有38%的受访者对德桑蒂斯持正面态度。

(2022年的多项民意调查中,迪士尼显然要比德桑蒂斯更受欢迎 图源:The Economist/YouGov Poll)而且,赤裸裸打击报复一州最大的纳税企业、最大雇主的行为,也无疑与共和党一直以来的“亲商形象”相悖。考虑到德桑蒂斯将如此优良的传统弃之如敝履、自身又深陷与全球传媒帝国的官司,不少共和党开始争先恐后地和他撇清关系——

前新泽西州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表示,“根据德桑蒂斯对迪士尼的行为,我不认为他是保守派。”佛州的前共和党国会议员戴维·乔利 (David Jolly) 痛批:“德桑蒂斯的无能、虚荣、固执和挫败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共和党人卡洛斯·柯贝洛 (Carlos Curbelo)谴责道:“这次冲突已经变得个人化了,德桑蒂斯的所作所为也有欺凌性质。”言外之意,是“这都是他自个儿的主意!德桑蒂斯你可别过来啊!”

作为德桑蒂斯的党内对头,特朗普更是发帖幸灾乐祸,称德桑蒂斯现在“已经完全被迪士尼摧毁了”,并暗示迪士尼离开佛州这个鬼地方合情合理。

目前为止,德桑蒂斯已被迪士尼打翻在地,且短期内看不到任何回转余地。5月数据显示,在共和党的初选中,目前德桑蒂斯的支持率仅为17%,相较之前有大幅下降,虽然仍排在第2位,但与第一名特朗普高达61%的支持率已再没有可比性。一名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原本大热的总统竞选人,现如今在全国舞台上处境艰难、甚至前程岌岌可危,令人唏嘘。早知如此,当初你惹米老鼠干嘛呢.....

一只小老鼠尚且能把美国总统竞选人“忽悠瘸了”,那更大的财阀巨头呢?



2019年,美国明尼苏达州一名名为史密斯的26岁男子,在极度痛苦中挣扎死去。

因为买不起医疗保险,在离发工资还有3天时,史密斯死于缺乏胰岛素导致的并发症——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血糖过高让血液酸性上升,造成细胞脱水。

(关于史密斯悲剧的新闻报道 图源:Mirror)

事实上,不光是史密斯,胰岛素就像黑洞,一直吞噬着美国普通人的金钱,甚至生命。

2018年数据显示,美国糖尿病患者每人一年治疗费用将近1.7万美元——

要知道,这一年,美国家庭收入也不过61937美元,也就是说,只要家里有一位糖尿病人,超过1/4的家庭收入都要用来看病。据估计,美国有300万左右的糖尿病人,因为买不起胰岛素,只能放任病情恶化,甚至被迫截肢,就这样直到拖垮身体、痛苦死去。

众所周知,美国是世界上药价最贵的国家。

普通人的一次治疗费用往往要掏去数千美元,2021年,美国药品支出大幅上涨,人均药品支出竟高达1200美元,排名世界第一。

美国总统拜登也曾恼怒道:美国过了专利期的原研药,价格居然是其他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平均价的3倍以上!

(美国医药巨头礼来公司一款胰岛素的价格,20年间涨幅惊人)究其原因,在美国,药品价格形成机制是一个复杂的迷局。在这条嗜血的利益链条上,既有药品的生产企业,也有保险公司,还有流通、使用链条上的各种“食利者”。唯独,没有最需要发声的普通患者。

(2022年,制药公司动员其游说大军,反对民主党的医疗保险药品定价计划)长期以来,美国的大药企不仅用“专利垄断”死死控制住药物生产,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审批更是要求企业花12年时间、27亿美元相关费用,才能完成临床试验和批准。企业的“专利门槛” + 政府的“进入门槛”,让药物巨头们牢牢控制着市场。

(美国药品制造、批发商的游说巨款)而作为美国规模最大的行业之一,坐拥庞大资源的药企巨头们,一直强烈反对政府任何监管其定价权的企图;其协会每年会花费几百万美元游说美国国会,使得后者不许通过关于政府控制药品价格的法案。前总统特朗普就在2016年竞选时,曾将降低处方药价格作为核心承诺;但不论是出台《美国病人优先计划》、医院组建仿制药公司、签署降低药价的行政命令……各种旨在降低药价的行政命令,都因制药界的抵制、法律的限制而收效甚微。就在去年,一群参议院民主党人主张削减处方药成本、希望协商一些医疗保险药物价格,也立马遭到了制药巨头和其国会游说者的强烈反对。

药物作为准公共民生商品,尚且被药品巨头牢牢把持,那美国政坛怕不是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一个必须提及的事实是,对于美国政客而言,竞选是一项很烧钱的事情,如果没有财阀企业与富人们的金钱支援,一切都无从谈起——据相关机构统计,2020年直接用于美国总统和国会议员选举的费用已经超过140亿美元;一名参议员要保证自己的席位,起码要花费2000万美元。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其自传《无畏的希望》中就曾爆料“资金在竞选中至关重要”,还描述了自己“与阔人打交道”的经历。

很自然地,权跟钱走到了一起。财阀们会选择能使得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候选人,并用强大的资金赞助;而政客日后上任时候,自然也要遵照财阀授意进行“正确投票”,账户才有金钱源源不断。事实上,这种政治“骚操作”,甚至已发展成为一大产业——美国白宫北面的K街,正是华盛顿的著名游说业中心;数万名说客云集于此,在财阀与议员之间牵线搭桥,所以有美国“第四权力”中心之称,也被英国《观察家报》称为“世界上最腐败的地方之一”。

而据美媒统计,有约50%的离任国会议员都在K街无缝衔接,甚至亲自“下海”开咨询公司,利用在任时的内部消息、累积的人脉关系提供“战略性建议”——前总统克林顿的国防部长科恩,仅仅离职2天,就创办了咨询公司;前白宫办公厅主任托马斯·麦克拉蒂、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塞缪尔·伯杰等,也步其后尘。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美国游说业已呈爆炸性增长态势。2009年一项数据显示,每个美国参众两院的议员身边,平均有20多名说客出没......这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有钱人的“马仔”。或者可以这么说,在美国权钱“旋转门”这种系统性腐败制度下,二者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美国《外交事务》杂志刊文指出:“合法腐败在美国已成常态”)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深度绑定,美国各大财阀利益集团的利益,早已打入美国政治大厦的地基之中。而财阀巨头的金钱操纵下,美国普通民众的选择,对于公共政策制定的影响已经几乎为零,自然也是怨声载道。

对此,美国前总统卡特叹息,美国正沦为一个“寡头统治国家”。英国《独立报》一针见血地指出,大企业花微不足道的一点钱,就可以控制美国的“民主政治”。

(2000年7月31日,一位青年在美国费城市中心挥舞着美元,高呼“不管你们投谁的票,我们已经搞定了”,以此讽刺美国竞选中的政治献金、金钱交易操纵竞选。)

在美国,有钱真的可以为所“狱”为。

而再往前倒倒,正是美国法律允许各群体结成利益集团、相互竞争,进而影响国会立法和政府决策的。原来,游说→腐败,早已刻在美国政治制度的初始设定之中。此情此景,直让人想起那个经典的隐喻——多年之后,他不再意气风发。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待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而开枪的人,原来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