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中美的谷歌华人工程师杀妻案,于当地时间4月19日(周五)终于再度开庭,进行首次认罪听证会。1月16日,陈立人因涉嫌杀害妻子于轩一,后因住院、5次缺席提审,直到2月9日才在第6次提审时现身。(2024年2月9日,硅谷杀妻案嫌犯陈立人曾头戴头盔现身提审 | 图源:World Journal)2个月过去,这一次,陈立人的头上没有了首次出庭时所戴的“白色头盔”(人道约束软壳防护头盔,通常用来防止自杀、自残),但据在场记者报道,他的头发不知为何少了一块,疑似头部受伤所致。
而且,和上次一样,他没有坐被告席,而是坐在律师席一侧、前有遮挡物的椅子上,导致在旁观席上的任何人都无法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据在场记者报道,陈立人看上去“精神状态良好”,尽管法庭为陈立人指派了翻译,但显然他和律师之间能够进行无障碍对话。
(4月19日,圣他克拉拉县法院 | 图源:WJ)本次认罪听证会上,陈立人需要对检方提出的重罪指控进行答辩,选择认罪、不认罪或不抗辩,然后才能推进接下来的程序。从头戴怪异头盔,到头发秃了一块,再到两次出庭都不坐被告席,陈立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这次提审,对于案件的走向,又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咱们还是先简单复盘一下这起极度残忍和悲痛的事件——2024年1月16日,加州圣克拉拉位于Valley Way的一处民宅爆发华人杀妻血案,27岁的丈夫陈立人将妻子于轩一家暴致死。经确认,陈立人,身高1.9米,高中毕业于百年名校四川成都七中,2014年考入清华大学,其高考成绩至今还挂在母校的高分名单上;于轩一,与陈立人同岁,来自吉林白城,2014年以702分的高分,成为吉林松原市的理科状元。(两人都曾因高分考入清华接受媒体采访 | 图源:网络)他们两人,皆毕业于清华大学,都在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深造,之后都进入谷歌、年薪百万,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两人的社交媒体都置顶对方,一起分享攀岩、滑雪、喂养猫咪的照片,俨然一对甜蜜夫妻。同学、同事、邻居们也给出很高评价,称夫妇二人都很友善,为人靠谱。正因此前形象如此文明、健康、成功,杀妻现场更尤为惨烈、暴虐、血腥——据法庭和警方的公开文件,警方强行进入现场后,发现陈立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双手举在空中,呆呆地望着前方;而他的妻子于轩一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头部有严重的钝器伤,已无生命体征。经过询问,陈立人承认并称“我打了我的妻子”,时间是“昨天”。警方因此推断,丈夫陈立人徒手、反复击打妻子的头部,最终导致其死亡。由于殴打妻子时间太长,“陈的右手肿胀、发紫。他的衣服上、腿上、胳膊上和手上都是血迹。”(图源:Santa Clara Police Department)检方随即对陈提出重罪指控,并勒令其不得保释;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嘉德伯格(Michael Gadeberg )亦表示:“我们的目标,不让他再次伤害他人。”然而,如此证据凿凿、板上钉钉的杀妻案件,却在司法程序上一拖再拖......据公开信息,案发之后,陈立人的家人迅速找到了当地的金牌律师施罗德( Wesley J. Schroeder),在该律师的40年的刑事诉讼经验中,尤其擅长应对伴侣虐待、家庭暴力、谋杀等案件。(担任陈立人的辩方律师施罗德 | 图源:律师事务所网站)而陈立人更是借故送医、连着5次放法庭鸽子,直到2月9日的第6次提审才终于现身。这位凶手也并未入座被告席,而是全程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辩护律师施罗德后面。更讽刺的是,一拳拳重击妻子头部致死的陈立人,自己却戴着防止头部受伤的白色头盔。在简单的信息确认、完成提审手续后,法官便宣布于4月19日13:30进行答辩。(2024年2月9日,硅谷杀妻案嫌犯陈立人曾头戴头盔现身提审 | 图源:World Journal)原本以为4月19日的这次出席会有一定进展,但令人意外的是,陈立人当庭并未作答辩。他的代理律师给出的理由是仍在等待于轩一的尸检报告结果,而下一次听证会将于6月7日举行。也就是说,案发已过3个多月,在司法程序上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推进...... 而负责此案的检察官亦无奈表示,由于要保护被告的正当权利,并不能保证下一次的听证会有任何进展。考虑到根据加州法律,之后还会有预审、庭审、量刑等一系列流程,可能一两年之后才能看到最终审判。
问题是,我们可以等,但于轩一的父母等的起吗?要是真的拖到那个时候,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要知道,于轩一出身普通工薪家庭,父母直到1月底还在国内奔忙处理签证,且“没有任何途径获取好的法律援助”(于轩一亲友微博语),当时美国奔丧还要求助清华校友会。
主页君真是为于家父母心酸,更可怜于轩一被家暴致死、至今讨不回公道。
而只要我们不惮直视惨烈的现实,就会发现,这种亲密关系中的暴力行为,其实如此普遍......
依官方定义,家庭暴力是“亲密伴侣之间的暴力、恐吓行为、身体虐待、性虐待或精神虐待等行为。”虽然无论男女,都有可能成为家庭暴力案件中的施虐者/受害人,但当前社会的亲密关系中,男性往往在各方面占据主导位,再加之先天的体能差异,家暴加害方绝大部分为男性是不争的事实。据@全国妇联数据显示,在我国2.7亿个家庭中,约30%存在不同程度的家庭暴力,其中施暴者9成是男性。当然,这种情况,在全球范围内都有普遍性和一致性——在美国,有1/4的家庭存在家庭暴力;每1个月,全美家暴热线会接到23500个电话;每7.4秒,就有一位女性遭到伴侣的殴打。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言语、精神暴力,也是不容忽视的暴力行为。
比起容易鉴别的身体暴力,轻视、侮辱、谩骂与精神操控等精神暴力更为隐秘幽暗,往往令人费解、难以察觉,长远来看,对受害者的伤害更大、影响更深。
2019年,北大牟林翰虐待案曝光,为我们揭开了精神暴力罪恶的冰山一角,也让无数人知道了“PUA”、“煤气灯效应”——
2019年10月,22岁的北大法学院女生包丽服药自杀,并最终于半年后抢救无效去世。
此前1年多里,其同为北大学生的男友牟林翰,对包丽开展了漫长的精神与身体暴力,以羞辱、威胁,扇耳光、拍裸照、甚至鼓励自杀的方式,不断要求女友证明对自己的“爱”,并最终摧毁了包丽的自我意识。
2023年,被告人牟林翰,以虐待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2个月,同时判决其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各项经济损失共计人民币73万余元。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北大牟林翰案,以及最近发生的这起清华谷歌工程师杀妻案,都证明了——高学历,与高智商挂钩,但不能过滤人渣。无论高学历与否,对绝大多数女性受害者来说,唯有摆脱不良亲密关系的操控、剥夺和禁锢,才能重获新生。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剧照)
一个十分常见的问题是:为何被虐者会继续留在施虐者身边?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曾指出:女性受害人平均被家暴35次,才可能去寻求司法救济。妇联研究更是显示,受害者平均要7次反复,才有可能彻底摆脱暴力关系。心理学中,有一种定义叫“受害妇女症候群”——女性受害者在挨打中,一次次地意识到力量的悬殊,会产生强烈的无助感,因而心理逐渐走向瘫痪状态。再加之施暴人也会用撒谎、乞求、哭泣、下跪、甚至以自杀相威胁来表达“悔恨”,处于弱势地位的受害者往往妥协,形成恶性循环。更何况,统计数据显示,大部分与家暴有关的死亡,实际上是在受害者决心离开/分手/离婚后发生的。据联合国毒品与犯罪机构(UNODC)数据,2017年全世界共有至少87000名女性被故意谋杀,58%女性死于家庭成员之手,其中亲密伴侣(丈夫或男友)占了34%。(这意味着,每一天,世界各地都有137名女性被自己的伴侣或亲人杀害。)这份报告最后无不尖锐地指出:对于女性来说,家才是最危险的场所。(若妻子失踪,其丈夫则为最大嫌疑人的3大原因:“It’s always the husband”、“It’s always the husband”、“It’s always the husband” | 图源:美剧《重案组》)所以,除了习得性无助、担心被报复和杀害,举证难度大、诉讼成本过高且效果不佳等困境,缺乏强有力的社会支持系统,才是许多女受害者遭家暴后、司法救助意愿不高的重要原因之一。就算我们不能给予受害者直接的援助,但在家暴案件曝光后,少一些对受害者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多一些对环境安全与犯罪本身的讨论,也是给予她/他们的莫大支持。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本次陈立人的出庭,热度真的大大下降了,各大论坛都显得有些冷清,甚至没有登上微博热搜。而早在案件刚曝出时,就有不少人惊呼陈立人为“国内相亲市场顶流”、“人类高质量男性”:
(截图自于轩一亲友微博@林黛佟湘玉)
还有不少人,可惜一个高材生沦为杀人犯,便不惜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甚至制造黄谣,试图证明其合理性:
可家暴犯罪分子,到底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呢?
陈立人如今的身份,首先是个杀人犯,其次才是高材生。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在舆论层面得到广泛谅解,那被拳头活活打死的于轩一,她才年仅27岁,她的人生就不值得惋惜吗?
退一万步说,难道于轩一、包丽、千千万万的女性受害者,如果不是高材生,也不是完美受害者,就应该被伴侣家暴、甚至被置于死地吗?
反家庭暴力,任重而道远。
如何让人类的一半人口生活在更安全的世界?
这才是纷扰嘈杂的吃瓜信息之后,我们最应该思考的问题。
后续进展,主页君一定会持续关注。
愿天理昭昭,善恶有报。
也愿本案的教育与警醒意义,不要那么快被大众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