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音乐先声（ID：nakedmusic），作者：万翛，编辑：范志辉，头图来自：《天赐的声音》


不久前，小鬼王琳凯在《天赐的声音》第四季的舞台上被乐评人梁源点评后，对后者发出质问，“我能站在舞台上玩，老师你能吗？”一度成为热门话题，更被网友疯狂玩梗。


而在最新一期节目中，小鬼王琳凯面对梁源的评价，又呛声梁源说“你管得着吗？”，再次成功将其相关话题带上微博、B站等多个平台热搜。


《天赐的声音》


与此同时，事件的另一主人公——乐评人梁源，也因此屡上热搜。截至5月22日，话题“梁源回怼小鬼”在微博的阅读量4.8亿、话题“小鬼你管得着吗”在微博的阅读量超过8千万。


但与以往乐评人陷入争议的局面不同，此次大众娱乐相对更认同乐评人的观点，与粉丝形成对立面。而粉丝则再一次对这档常年陷入争议的音综《天赐的声音》提出了那个经典的质疑：这是剧本吧？


歌手、乐评人互怼，是剧本吗？


时间先拉回节目现场。


在最新一期的节目中，小鬼王琳凯和胡彦斌演唱完《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后，梁源评价小鬼演唱得“相对平了一些”、“没有打动我”，均被小鬼以“耳机没戴好，没太听清”作回应。在多位音乐人打圆场将话题转向“也许小鬼的快乐表达不一样”后，梁源强调这仅是关于音乐的探讨，希望双方可以坦诚地交流音乐。


作为回应，小鬼语惊四座，“你管得着吗？”而此时，梁源已有些怒容，“作为一个从业时间比你长的人，我敢说我管得着。我的工作就是管你这样的，音乐人不能有这样的态度。”而小鬼则自信地笑着说道，“抱歉，我必须得有这样的态度。你改变不了我，你明白吗？”


《天赐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天赐的声音》已经多次出现歌手和乐评人的争论，又或许是纯粹不相信自己的偶像没有礼貌，有粉丝怀疑这是节目组给的剧本，小鬼本人并不是这样，但梁源在自己的B站频道进行了否认。


但跳出节目中的争议，从第三方视角来看，这段对话的确是真实地反映了音乐行业的现状。


首先是小鬼质疑乐评人梁源评价的资格这件事，近年来的确存在不少对于乐评人的质疑。比如丁太升此前在《天赐的声音》吐槽说唱歌手VAVA，被VAVA回怼“你在教我做事”；在《乐队的夏天》中丁太升评价刘维是“综艺混子”，被刘维反驳他是“只用键盘表达了态度，没用专业为我指明方向”，被认为是“博热度”、“蹭流量”。


还有最近被B站网友评价为“以一己之力盘活B站音乐区”的B站Up主“尤教授谈音说乐”，因其多个视频作品点名反对丁太升的观点，质疑丁太升的能力，从而掀起了双方的对战。但在回应之外，丁太升对其“教授”头衔也提出了质疑，指出“北京现代音乐学院”是培训机构，没有资格评教授职称。目前“尤教授谈音说乐”尚未对此做出正面回应。


B站截图


撇去尤静波自称教授的争议不谈，不论是丁太升还是梁源等乐评人，都常常被质疑是否有资格评价音乐。再将话题拓宽一点，在音乐随手可听的年代，真的还需要乐评人吗？


就此次事件中的梁源来说，的确是有资格评价音乐的，因为他确实是音乐行业资深从业者。就其知乎回答透露，梁源有在微博音乐和TME的工作经历，在TME任总监，也是2496黑胶音乐的负责人。


仅就此次引起争议的视频来看，梁源的发言也是客观、就事论事的，并不涉及人身攻击，甚至不到批评的程度。或许这也是为何网络舆论更倾向于梁源的原因。


事实上，梁源从很多年前就在知乎上与歌手粉丝有争论，多次和粉丝对线，包括许嵩、华晨宇、张紫宁的粉丝都曾因为梁源的批评而与其辩论，一直延续到上《天赐》。而梁源此次在节目中的点评会引发如此大的争议，可能实在是因为小鬼的反应太过“突出”了。


在面对批评的情况下，追求个性的小鬼直接表达了不满，但没有就音乐表现本身给出有理有据的反驳，而是直接质疑梁源评价他的资格。结合小鬼此前“泰裤辣”等争议，让“没文化”、“没教养”成为了小鬼的新标签。



其次，这段争议所反映的第二个行业现象，就是如今许多艺人已经膨胀到无法客观评判自己，饭圈化的粉丝也无法容忍偶像受到批评。


“有时候赞美你的话可能是恶意的”。据《天赐的声音》第四季“鉴音团”成员胡达瀚在自己的B站频道回忆，冲突之后，小鬼在后台时，身旁甚至还有人称赞，“你刚才真有大将之风”。


B站截图


胡达瀚还回忆，在小鬼回应“抱歉，我必须有这样的态度。你改变不了我，你明白吗？”时，全场粉丝尖叫不停。“每次王琳凯用这种没礼貌的方式去应对梁源时，全场都是掌声雷动”。


也是在全场的掌声中，歌手与乐评人的误解又加深了一层，想要说服对方注定是难上加难。


“新四大天王”崛起，乐评人管得着吗？


最近华语乐坛的争议，除了小鬼与乐评人的互怼，还有被网友新评选的“新四大天王”，可谓“妙趣横生”。


此前，小鬼在演出时的热血发言常以“太酷啦”急速结尾，这让“泰裤辣”走红网络，小鬼也被网友评为“新四大天王”之一。另外三位，分别是因为一首极土但极红的《雪Distance》出圈的说唱歌手Capper、因为一首被网友称为“低俗说唱”的《真没睡》而被骂翻的姜云升、以及当粉丝夸“华语乐坛永远的神”时还能自信回复“不然呢”的华晨宇。


由于华晨宇的音乐实力远高于其他三位，有网友苦笑，“华晨宇罪不至此”，但其实Capper也曾是《少年说唱企划》冠军，在说唱方面并非没有实力。


而网友之所以把四人并列在一起，其实是指向一个问题——小众偶像与大众文化的审美壁垒和信息隔离。大众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歌手还有那么多粉丝吹捧，而掉进蜜罐里的歌手和饭圈化的粉丝，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偶像总是“被针对”。


梁源在B站视频中提到，艺人和其团队的盲目自大已经是业内相当普遍的现象。“我觉得很少有给这个音综编曲的这些老哥不会觉得他们（艺人）的经纪人和经纪团队不狗仗人势的。别说是经纪人，有些连服装造型、妆发都敢对音乐指指点点……而且他们觉得自己特别专业。”


但艺人也不是向来就这样“盲目自大”的。


在传统唱片时代，唱片公司和经纪人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比如最近翻红的徐怀钰，当年凭着《我是女生》等歌曲爆红，但即便是最红的时候，徐怀钰也无法决定自己能唱什么歌。


《我是女生》MV


有中国台湾的演出从业者曾告诉音乐先声，传统唱片公司里的艺人在演出时说的话都是安排好的，通过耳机由工作人员传达给艺人，由艺人来复述，这样才能维持艺人良好的形象。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如今小鬼这样的窘况的。


而如今唱片公司话语权衰落，许多头部音乐人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成名后往往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而工作人员由艺人自主选择，经纪人更多时候是值得信赖的亲友，不能给出客观成熟的建议，更别说进行专业的职业规划了。


但光有这些还不足以让一个人变得盲目自信。如果说是团队和粉丝的众星捧月给这些艺人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泡沫，那么唾手可得的商业机会则让这些泡沫变成坚若磐石的保护墙。


如今偶像分众化，粉丝饭圈化，艺人只要拥有一帮疯狂且忠诚的粉丝，有好看的流量数据，即便实力不被大众认可，或是公众形象不佳，也能在市场找到自己的商业价值，获得表现的舞台。


于是，他们大可以嘲笑那些看不起普通人没有自己赚得多，蔑视异己者永远都不会有自己所拥有的舞台和爱慕。在用代言和演出堆成的象牙塔里，他们有资本、有底气活出自己的“个性”，所有批评都是无效攻击。


曾经，认真做歌的Capper也会对于《雪Distance》这样随意的作品走红而感到困惑和失落，而如今，Capper却能在演唱完《雪Distance》后对粉丝说出这样的话：“那些说我们歌土的人、说抄袭的人、说我们现场拉的人、说我饭圈的人，他们这辈子也写不出这样的歌，他们这辈子也听不到你们合唱！”


Capper视频截图


除了艺人的迷失和膨胀，粉丝的过度维护也是令大众反感的原因之一。


比如受到粉丝围攻后，梁源就在微博为小鬼争议事件连发多条微博，使事件持续保持热度。风评颇具争议的丁太升此前一首《歌坛现象七十二变》扫射华语乐坛多位流量歌手，却能获得好评，也是因为他不仅帮众人说出了心声，还帮众人挨了饭圈的骂。


《歌坛现象七十二变》截图


音乐人、粉丝与乐评人的矛盾并非内娱独有，在海外也并不少见。


比如Taylor Swift在2011年发布的《Mean》（刻薄），就是写给知名乐评人Bob Lefsetz 的。歌词唱道，“你又指出我的缺陷，就好像我自己不知道一样”、“有天我会住在繁华大都市里，而你剩下的只有刻薄而已”。


2020年，Pitchfork的编辑Jillian Mapes仅仅因为给Taylor Swift专辑《Folklore》评了8分（满分10分）就惹怒了粉丝。粉丝不仅在Twitter上公布了Jillian Mapes的家庭地址、电话号码和家里的照片，还对其进行骚扰。


今年3月底，Ed Sherran也发言称乐评没有意义。在实体唱片时代，乐评人可以为唱片企划做深度诠释，为想要购买专辑的乐迷指导消费，而如今的乐评人能做些什么呢？



1976年，美国知名乐评人AlbertMurray曾说过：


“或许评论（critic）的首要功能是在作品和不谙情况的读者、听众之间做调解。作为调解人，评论家解读创作的要素，并解释其审美表达，使其更易被理解。在指出其表达方法和特点后，评论家也可以给出一些作为专业观察者的观点，评价其表现效果，以及对个人和社会的影响。在这过程当中，评论是依照品味而产生的，也就是对作品所涉及的基本要素的最佳比例和附加元素的匹配度的高度敏感”。


尽管Albert Murray的这番话过去了快半个世纪，但在如今“人人皆是乐评人”的时代，相信这番话仍是能引起共鸣的。


英国娱乐智库MIDiA Research也认为，在如今音乐泛滥，不知从何听起的年代，乐评人将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在算法之外，为乐迷在音乐推荐上起到更大的作用。


叨叨冯B站截图


事实上，如今也有很多乐评人做着梳理音乐历史、帮助乐迷理解当今音乐文化现象、分析歌曲的工作，比如爱地人、坏蛋王师傅、叨叨冯、Hopico等。而有争议的乐评人往往以批评音乐为主，音乐综艺则更放大了他们的影响，得到网友的赞同的同时也难逃饭圈的“追杀”。


令人不解的是，如今的“新四大天王”们享受着成名的财富和欢呼，却无法直面公众的质疑，无法冷静地听别人的批评是否有道理，而只能质疑对方，“你管得着吗？”。


但就如同创作者Yahtzee Croshaw所说，“你对创作者所做的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告诉他们的作品是完美无瑕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音乐先声（ID：nakedmusic），作者：万翛，编辑：范志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