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他要去趟越南,要去寻找比南方更南的狂野生活。抵达越南当晚,经一位和蔼老乡指路,他扭捏着走进一家招牌掉漆的KTV,然后从进门到晕厥,仅用了10分钟。
多亏了回家的信念,他的灵魂给自己急救,醒来直奔机场,有没有航班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家更近一些。初次越南之旅,他只待了1个小时。在去之前,他打听了一切贴合他想象的放肆生活,专挑那些坦诚相见的部分听,脑海里早已构建出该如何用每一步丈量越南的土地。
他听说那里的啤酒更醉人,不用几杯就能褪去平时在社交生活中自我伪装的硬壳,不愿熟人见到的狂放丑态,他已准备好留给越南。他听说那里的女孩很可爱,最爱拨弄害羞男孩的心弦,传道者着重介绍,尤其爱逗初涉入世的男孩,脸红是个加分项。他承认这一天已等了太久,羞涩含蓄与风趣正是他不与人道的特质。就像聊斋里的书生,他也应该等到一份身不由己的浪漫。
但在越南KTV那晚,推门而进的女孩把推到极致的幻想击得粉碎。他说他尊敬审美,但更尊敬生命。当眼前妆容呈现出生命临界点的状态,审美也将变成对于时间的理解。猝不及防,形容事情来得突然,来不及防备。这是他见到女孩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疑问句,无数个为什么还没问出,就已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回家后,他羞于提起这次意外的南方之旅,但心里的疑惑让他开始钻研越南的审美取向。后来见得多了,他竟然看出点意思,还要推荐给我。我说不必了,我不忍心剥夺他的美学乐趣,更不忍心因为陌生人的图片葬送友情。但他忍不住要洗我脑壳,向我兜售远方的皮囊。
在人类审美浪潮历程中,白是基本诉求。古今中外,人们为了看起来更白一些,玩了命往脸上涂抹东西。能涂白脸的东西不便宜,为生活奔波劳苦的人也无法很好保持脸白的模样,下苦力的人还是把精力用来干活。
输入白色经济能力区分了阶级,而白,就是阶级的象征。自古以来,但凡有可能,人们都在为跻身贵族而努力,从此不必再受风吹日晒,也不会因繁重劳作使得皮肤粗粝。美白用品工业化普及以后,价格低廉让更多人也加入到白肤大军。这股潮流不论东西方,甚至呈现过犹不及的态势。
与众不同是所有国家的权利各国各地越来越多女性开始往脸上涂抹美白用品,不知道是压抑太久一下爆发,还是因为行业对白色有强烈需求,导致脸上的白粉越抹越厚,脸色也白得赛雪。本来无限追求白面已成为所有人习惯的美感,但审美总在流动,一旦某种潮流追求过度,就会自行回调寻求动态平衡。
如果下次想自拍,别忘了手和脖子也许是殡葬文化发展,也许是过白妆容与灵异文化在大众心里产生了联结,总之后来习惯用死白称呼这种过度白的妆容,人们也习惯用看起来像鬼描述这种妆容。明朝张岱提到的“一白能遮百丑”美学指导思想,在日渐尊重本来肤色的今天有所稀释,但绝不会转变。因为总有人天生白肤,引起他人艳羡,比较就在这不平与追逐中悄然诞生,有比较,这场美白游戏就会继续下去。
他说阿德克喜欢白人男孩朋友讲完,说他已经想好,准备再探越南。他说越南女孩不过是满心急切时遭遇的落差打击,平时在大街上看见死白妆容的路人,都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朋友还是想当古代传奇里的书生,等待收获一份女孩主动来攥紧他的爱情。他说忘不了醒来时,女孩着急的眼神,虽然脸白得过分,但那份关心也浓到化不开。我问他当时是不是没有付账?他骂我世俗,骂我三观有问题,骂我歧视女性,并拉黑了我。手足无措,但我知道我错了,原来他遐想中放肆的夜生活,下飞机就直奔KTV找女孩,都只是爱慕尊重女性的方式。
尽管做不成朋友,但我还是衷心祝愿他,这个闷骚羞涩总盼着女孩来追自己的小伙,有一个不用再给自己做心脏复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