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 (ID:covricuc),作者:秃秃不秃,原文标题:《月薪两万与小镇贵妇:青年人的精神迷航》,头图来自:《三十而立》
漂泊在城市的打工人,过年回到了小镇,却遭受一记精神暴击。
“大城市打拼多年,月薪两万,我过得不如同龄的‘小镇贵妇’。”
身着面料昂贵的大衣、手腕上环绕着玉石珠宝、航运生鲜、豪车接送,清闲的工作结束后,周末和朋友一起遛娃。在大城市的高消费环境中,有钱有闲的故事并不稀奇。然而,如果故事的主角换成了儿时的伙伴、家乡的故友,心中涌动的情绪则很难被消化。
早婚早育、工作清闲、生活富足。那些在小镇过上了“贵妇”生活的同龄人,拥有令人艳羡的物质生活水平和松弛的生活状态,被戏称为“小镇贵妇”和“县城大小姐”。
走出小镇的青年人在家乡看到了另一种生活,这也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和选择。巨大的反差感不禁让人遐想时空裂缝中的另外一种可能:小镇贵妇真的是奋斗的终点吗?如果选择留在小镇,是否也能过上心之所向的惬意生活呢?
贵妇:没有光环的主角
“别说什么小镇贵妇,重点是贵妇。”“小镇贵妇的终极目标,也是把孩子送往大城市。”
在描述小镇贵妇的视频下方,一条条“人间清醒”的评论被推送至观众面前,隐隐展露出了小镇贵妇的在网络话语中尴尬处境。
当小镇与贵妇两个词被有意地碰撞在一起,看似完美的生活,也会被围观的目光敲打出裂痕。
与大城市的名媛贵妇相比,小镇贵妇同样拥有不俗的消费能力和消费需求,但仍摆脱不了“下沉市场”的消费特点。
在人们的眼中,价格高昂的羊驼毛大衣和两万块的Max Mara外套终究是不一样的,金匠打造的同款黄金手链和梵克雅宝的手链也不能相提并论。小镇贵妇被描述为实用主义至上的消费者;名媛贵妇为品牌溢价支付金钱,则被刻画成更优雅更时尚的行为。
另一方面,相较于大城市打拼的都市丽人,小镇贵妇则更像是一个完美“对照组”,用于展示完美人生的条件与“代价”。
小镇贵妇的生活方式全然满足了长辈对自己的期待,像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难以让人们将其奉为圭臬:早生早育、家境优渥、月薪虽低但工作清闲。人们并不甘心只做他人人生的配角,于是用标签化的形象对主角进行了另一番解读:小镇贵妇扎根于小镇,依附于以父权结构为核心的价值体系,职场上的价值难以体现,承担着更大的生育压力。
留在小镇、选择更加“躺平”的环境,似乎成为小镇贵妇获得物质条件极大丰富的手段。相比于大城市的都市丽人和名媛贵妇,人们对于小镇贵妇的描述本身就透露着一种隐隐的优越感,形成了刻板化、扁平化的主角印象。艳羡的目光背后,其实也包含着对“小镇贵妇”一词的矮化。
小镇贵妇虽然是聚光灯下的主角,但从来都是叙事中的他者,在比较之中,她们的光环被逐步抹平,成为一个不讨喜的“完美形象”。
小镇叙事:“悬浮”的精神世界
“几年前我的梦想是去当北漂沪漂、当生活的大女主,今年我的梦想是成为小镇贵妇,这就是我感叹自己心境变化的原因。”
尽管人们对“小镇贵妇”抱有很多偏见和刻板印象,这个曾经的次要选项如今也成为了很多人的梦想。一个个“小镇故事”看似丰富了对小镇的定义,却也显示出在大城市视角下“小镇叙事”的“傲慢”与“悬浮”。
以往,人们将梦想一词赋予城市,将精神赋予小镇,渴望更好的物质生活,也依恋故土。
在《梦想之城》中,作者呼唤城市的到来:“城市召唤着我们心中潜藏的梦想,因为广大与多样的城市世界,意味着幻想、希望、偶尔的满足和忧伤、期待、孤独……城市不仅是一个地方,也是一个变化之地,一座梦想之城。”
在《山河故人》中,沈涛与故人阔别多年,历经沧桑,当听到那首曾在小镇练习过的舞曲《Go West》,也会在一片冰雪中翩翩起舞,展现出新的生命力,也描绘了人物与故土深刻连接的精神力量。
而现在,大城市视角下的“小镇叙事”则让更多人感受到精神世界的“悬浮”。在漂泊迷茫的人生旅途中,小镇贵妇展现出的“岁月静好”,成为了很多网友焦虑的来源。
在这种语境下,如果城市象征着希望,那么小镇就会显得暗淡,则“小镇做题家”通过单一的方式寻求阶层跃升的机会;如果城市是高效和包容的,那么小镇则被塑造成低效和刻板的,正如“小镇刺头”打破熟人社交的公式建立自己的社交法则;如果城市是多元的,小镇则是单调的,那么“小镇贵妇”通过牺牲其他利益获得物质生活的丰富。
在“小镇叙事”的视角下,我们默认了小镇与城市之间的分化,通过“小镇贵妇”畅想平行时空之中的小镇生活,实际上是大城市视角下对于小镇傲慢的凝视,也是人们对自己的野心和欲望的凝视。
自处:一场精神迷航
“看到闺蜜们幸福的模样,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不对。”
面对“小镇贵妇”在生活水平上的压倒性胜利,在羡慕和焦虑外,人们成为了故事的配角,迷茫变成一种更加普遍的情绪。
对他人生活的窥视满足了我们自身的好奇心,也往往让我们开始质疑生活的意义,失去了自己价值判断的锚点,陷入虚无主义的陷阱,而网络似乎在加速这一进程。
一颗草莓可以是酸甜可口的美食,也可以是代表了满满仪式感的“草莓塔”;一颗栗子可以是香甜软糯的零食,也可以是用花体字表明产地、用咖啡杯包装后,对小资生活的新定义,而这些定义也被人们漠然地接受。当人们在网络围观他人的生活,投身到“月入过万是什么水平”的大讨论中,何尝不是默认了自己的配角地位呢?
许多人感慨,在城市与小镇的拉扯中,人们试图从身份和情感上找寻一个依靠,却发觉自己很难在任何一个地方感知到自己精神的根系,无法获得身份认同和对意义的感知。正如加缪所归纳的人的三个意识等级中,渴求上帝的“属灵者”和不关心起源的“属物者”之间,“属心者”作为游移不定的人,“从感知的世俗世界向一种至高的焦虑前进,然而却并不知道需要坚守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中的圣地亚哥选择了信仰与梦想,凭借着梦中的金字塔和羊群,他没有贪恋沿途的风景,找寻到了人生的宝藏。
而B站热门的小镇UP主王芳芳则选择了另外的道路。在她失业期间,她一天投出五十份简历,却并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是无意义的困境,反而会在乎自己一天面试50个HR会不会很辛苦。在她看来,“今天爱打工,明天不一定”,这样的精神也治愈了很多人。
在漫长的道路上,梦想是航标,但王芳芳式的生活观也是重要的向导:对生活的意义永远抱以尊重和热爱。
我们仍然会关注一个又一个热点,窥探到不同的生活,生发出新的焦虑。但与其在他人的主角光环中找寻自己的位置,不如关照生活中每一个鲜活的个体,走好脚下的路,也许可以为精神迷航中的我们找到生命的意义和方向。
——小镇与城市之间,我们究竟要飞向何方?
——“我打算待会去码头整点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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