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 （ID：gh_4950b8276a5b），作者：唐娜·卡迈克尔、卡兹比·索纳瓦拉、朱迪思·C·斯特勒，编辑：陆一，译校：刘意、刘雪，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在全球范围内，可持续发展议题愈发受到关注。许多大型企业发布可持续发展报告并进行外部审计和鉴证服务，以证明公司对该议题的重视。然而，本文的作者们对一些世界上最大的公司的可持续发展报告进行调查，揭示了这些报告背后的内容不足、标准不一、数据呈现混乱等问题。在试图联系公司获取进一步信息时，作者们也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当前情况下，可持续发展鉴证只是部分公司的“洗绿”工具，无法发挥实际作用。公司领导层和鉴证服务提供方必须做得更好，以获得公众和利益相关方的信任。
正文
对企业来说，可持续发展议题正变得愈发重要。包括股东在内，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者一致认为，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问题对企业构成潜在的严重风险，需要被有效管理。气候危机、新冠疫情和地缘政治冲突（如俄乌冲突）等全球性问题暴露了供应链的脆弱，强调了增强韧性的必要性，使人们更加重视可持续发展问题。
但是，可持续发展管理的兴起也使得人们愈发担忧由公司收集、报告的环境、社会和治理（ESG）信息的质量和可信度。利益相关者希望知道企业是否足够关心可持续发展，以确保透明度和准确性。因此，通过外部审查为企业可持续发展数据提供可信度的独立鉴证服务（Assurance）的需求激增，为审计可持续发展信息开辟了庞大而有利可图的市场空间。
虽然期望很高，但我们对当前可持续发展审计实践的有效性知之甚少。为了解决这种明显的知识匮乏，我们聚集在一起，在牛津反思绩效计划（Oxford Rethinking Performance Initiative， ORP）内构建了一个搜索流。ORP于2020年在牛津大学赛德商学院（Said Business School at the University of Oxford）成立，是一个研究联盟，专注于推进更全面的绩效评估。
2021年初，我们对伦敦金融时报100指数（Financial Times Stock Exchange 100 Index，FTSE 100，简称富时100指数）公司在2020年和2021年的可持续发展鉴证服务工作进行了大规模研究。于 2021年初开始，我们从每家公司网站上的最新可持续发展报告中收集数据。我们为富时100指数公司分析的所有报告都是在2020年或2021年发布的，发布时间往往与该公司的财年结束时间一致。利用这些公开报告，我们收集并检查了富时100指数公司审计和报告信息的综合数据集。我们已经在社会科学研究网络（Social Science Research Network）上的一份工作论文中发表了这项研究的第一个成果。采用国际比较观点的第二项研究仍在进行中。
我们当时不知道，我们在2021年开展的大量数据收集工作将揭示测量、报告、审计和鉴证服务方面令人震惊的缺陷。尽管公司对其ESG承诺和价值观方面发表了大胆的声明，但它们的实践却不尽理想。当知名公司争相在这一领域确立自己的领导者地位，发表哗众取宠和雄心勃勃的言论时，它们的报道往往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相应的鉴证服务也很薄弱。为了让企业用可靠的报告和强有力的鉴证服务来支持其ESG宣言，我们可能需要更好的激励措施和更严格的监管。
一、怀疑带来的利益
审计和鉴证在灌输企业问责制和信任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财务审计旨在提供合理保证，确保财务报表没有重大错报。大多数司法管辖区在法律上都要求对财务报告提供此类鉴证。相比之下，非财务信息的审计和鉴证服务通常不是强制性的。但根据国际会计师联合会（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Accountants）的数据，可持续发展鉴证服务市场在过去几年稳步增长，目前已为全球一半以上的公司提供服务[1]。
来自投资者和监管的压力不断增加，是造成这个趋势的主要原因之一。例如，麦肯锡2019年的一项调查报告称，97%的受访投资者认为，公司应确保其可持续发展情况的披露。2022年1月，英杰华投资集团（Aviva investors）告知30个国家的1500家公司，它现在希望所有公司都对气候报告进行年度外部审计。在监管方面，将于2023年生效的新《欧洲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指令》（CSRD）将明确要求对公司的可持续发展情况进行有限保证的鉴证服务。
那么，谁能在这个不断增长的市场中获益呢？在英国，大约一半的可持续发展审计由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德勤、普华永道、毕马威和安永）完成，其余的则由专业的环境或可持续发展咨询公司（如必维国际检验集团Bureau Veritas、企业公民Corporate Citizenship、碳信托Carbon Trust）提供服务。在全球范围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占据了超过60%的市场份额。
当我们开始深入研究有关可持续发展鉴证服务的公开信息，收集有关2020年和2021年报告的详细信息时，我们观察到了雄心勃勃的承诺。毕马威等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宣称，他们的服务“有助于为管理层代表组织做出的重要决策注入信心”，普华永道则称，它的服务“增加了已发布信息的可信度”。必维国际检验集团是一家专门从事检验和认证的法国公司，提供可持续发展审计。该公司承诺它可以“维护公司的声誉”。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的情况与这些说法不符。我们深挖公司报告和网站寻找鉴证声明（assurance statements），几乎没有发现证明其真实性的证据。事实上，我们发现单是找到鉴证声明就非常困难，更不用说理解他们所谓的可持续发展报告了。对于在2020年或2021年寻求鉴证服务的73家富时100指数公司，我们记录了可持续发展报告概念的10个不同同义词，并在16个不同的位置找到了这些鉴证声明。然而，我们对鉴证声明本身并不满意；我们还想检查基础数据。在极端情况下，这样做需要深入研究多达七个不同的数据存储库、附件和报告，从而收集我们需要的信息。
我们收集的数据所发现的问题往往比解决的问题要多。起初，我们认为明显的差距或错报一定是报告中的错误。我们也许有点天真地假设，大公司有大量的资源专门用于收集、报告和确认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信息。我们写信给多家公司，寻求澄清和更正。在我们努力澄清并假定这些公司无罪的过程中，一些公司与我们合作，而另一些公司从未回复。我们收到的答复在缺乏回应方面令人震惊，这暴露出许多不一致和错误、支离破碎的报告流程和对程序的无知。
我们在下文中讨论的例子反映了许多公司的做法。有些公司是在过去20年中成立的，而另一些则有166年的历史。他们的总部位于英国和欧洲的各个地区，来自各行各业。但它们有两个共同点：1. 它们都是在富时100指数中上市的大型公司，提供某种形式的ESG或可持续发展报告；2. 它们对这些报告的鉴证服务传递出危险信号。
二、洗绿公司的三种方式
审计和鉴证服务能够、而且应该促进更好的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披露。然而，以目前的形式，这种工作往往会在已经高度无序的领域里制造怀疑和混乱。那些声称可以验证可持续发展实践的报告，与其说是在肯定这些实践，不如说是在破坏它们。这些报告最终只是一种洗绿（译者注：Greenwashing，指企业伪装成“环境之友”，试图掩盖对社会和环境的破坏，以此保全和扩大自己的市场或影响力）的方式。
我们的调查揭示了三种常见的洗绿策略：蒙骗、混淆和转移话题。
1. 蒙骗
在阅读鉴证声明时，一个人应该抱有何种合理的期待？说实话，即使在财务审计中，这些报告也不必然反映了外部对数据、方法等进行审查的全部工作。人们至少想要了解，鉴证服务业务审查了哪些内容、如何进行审查、应用了哪些标准、使用了哪些框架、鉴证流程发现了什么，以及在理想情况下公司如何根据审查的信息进行改进。
我们检查的可持续发展鉴证声明并不令人满意。根据组织的复杂性，财务审计报告的规模从5到20页不等。然而，我们发现，很少有可持续鉴证报告超过2页。我们经常发觉，有关独立验证可持续发展指标的所有相关信息都集中在1页上。更重要的是，审计师经常报告说，他们对可持续发展相关信息的保证范围“有限”，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发现明显的欺诈证据。与财务审计师相比，可持续发展审计师不能保证这些信息在合理范围内是真实和公平的。
合理保证（reasonable assurance）的鉴证业务要求提供该服务的公司通过类似于财务报表审计的方式，获得足够的数据，形成明确意见。为了做合理保证，审计师需要对数据和产生数据的过程进行更广泛的检测。与在有限保证（limited assurance）的鉴证业务中提供消极声明不同，鉴证人需要根据指定的标准，就可持续发展指标是否完整和准确发表意见。有限保证业务的成本远低于合理保证。这种有限的保证水平无法为当前可持续发展鉴证实践的可信度的提供根据。合理保证应当是默认标准，但它现在并不是。
然而，这种趋势也有例外。想象一下，当我们发现一些公司要求他们的审计师做更高水平的合理保证时，我们是多么高兴。只有少数几家在富时100指数的上市公司，包括澳大利亚矿业公司必和必拓（BHP）、英国跨国公司Hikma制药和英国特种化学品公司禾大国际（Croda International），花费了额外的精力和金钱来为（部分）可持续发展相关信息寻求合理保证。
3i集团就是一个例子。这是一家总部位于伦敦的跨国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公司。在其2020年可持续发展报告中，该集团指出，“碳智能公司（Carbon Intelligence）已根据ISO 14064-3标准，将排放量核实到合理的保证水平。”也就是说，该报告满足了国际标准化组织（ISO）在瑞士制定的全球公认的温室气体（GHG）报告标准。但我们对碳智能2020年鉴证函中的有关信息做了交叉核对。该鉴证函指出，“对直接和间接二氧化碳当量排放（CO2e） 的独立第三方核查……达到了有限的保证水平”。
我们不知道是不一致性还是公司方面公然的错误信息导致了这种差异。然而，很明显，2021年的报告中重复了这一错误。3i集团要么就是试图获得不应有的合理保证，要么就是从2021年的报告中复制粘贴了错误。鉴于该错误的性质，我们决定检查3i集团最近发布的2022年报告，看看是否再次报告了相同的错误。你瞧，这种不一致之处已经得到纠正，其2022年可持续发展报告现在指出，公司获得了有限的保证。
我们还发现了其他例子，说明公司对外部鉴证的定义不一致或存在误解。联合公用事业公司是英国富时100指数中最大的水务公司之一。该公司表示，已向其气候相关财务披露工作组（TCFD）报告作出鉴证。监督全球金融体系的国际机构金融稳定委员会（Financial Stability Board）于2015年成立了该工作组，帮助加强和保护全球金融市场免受气候变化等系统性风险的影响。
当我们检查联合公用事业公司TCFD报告所依据的数据时，我们发现它实际上并不在该鉴证范围内。当我们询问这种差异时，公司发言人回答说，“这取决于我们对鉴证的理解”，并继续回复解释说，这种鉴证是“有效的披露，而不是对数据的鉴证”，这意味着披露是有鉴证的，数据则没有鉴证。我们不清楚，在不鉴证数据的前提下，披露究竟是如何得到鉴证的。这些信息可能导致读者以为实际数据得到了鉴证，而实际上这些数据尚未得到独立核查。
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个有关捷克跨国网络安全软件公司Avast误导性鉴证报告的例子。该公司在其 2020 年年度报告中表示，它找到了专门从事地球科学并为能源公司提供服务的英国咨询公司Enviros以验证其排放量：“Avast委托外部审计，以审查我们之前的排放计算，调查我们环境影响的主要驱动因素是否被准确捕捉到，并为减少我们的排放提供额外的建议”。
但我们调查了这一说法，发现Avast没有实际的Enviros鉴证书。该文件通常与公司报告中披露的温室气体指标一起发布，有助于增强这些指标已得到独立验证的信心。当我们写信给该公司询问更多细节时，其团队成员告诉我们，鉴证书是保密的。在进一步调查时，这位代表通过电子邮件回复说：“很抱歉，我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为您提供更多支持。如您所知，我们与Enviros合作的目的是审核我们的发现，但目前我们不打算公布更多细节。”
2. 混淆
我们费力地收集了大量数据，从而提取据称在每项鉴证中审计的指标。为此，我们必须确定公司所谓的“选定信息”，定义这些指标并作为可持续发展鉴证的重点。选定信息的概念引发了关于偏见的严重问题，因为管理层可以自由选择哪些指标受到独立鉴证，哪些不受独立鉴证的约束，这通常与所披露指标的重要性没有明显的联系。但是，撇开这个问题不谈，我们发现甚至经常无法确定这些选定的信息包括什么。相反，许多公司都在混淆视听，一边表现出坚定的承诺，一边让数据解释变得尽可能困难。
以益博睿（Experian）为例。这家美国-爱尔兰跨国消费者信用报告公司提供了一个如何不报告可持续发展信息的教训。益博睿聘请普华永道对其报告的指标进行有限鉴证，并在鉴证函之前的章节中提供了一份详细而有用的可持续商业绩效指标清单。益博睿在其《2021年可持续商业报告》中提供了这份清单。然而，当我们试图理解这些指标的外部鉴证时，我们在非常小的字体中发现，只有那些带有小上标“A”的指标是由普华永道核实的。在整整2页涵盖了董事会组成、员工信息、社会措施、碳排放和能源使用等主题的大量报告指标中，只有4项指标得到了独立鉴证。这种呈现方式让人很难明确哪些指标属于鉴证业务的范围。
总部位于英国的房屋建筑公司Taylor Wimpey也进行了类似的模糊处理。该公司2020年可持续发展报告包含一长串指标，以及来自于帮助公司实现净零排放的英国咨询公司碳信托（Carbon Trust）的外部鉴证文件。尽管Taylor Wimpey报告了近100项非财务绩效指标，但只有三项是得到外部鉴证的：范围1、范围2温室气体排放（译者注：世界资源研究所和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制定的《温室气体核算体系》将企业碳排放范围分为范围1、范围2和范围3。范围1指企业自有设施的排放；范围2指企业消耗外购能源导致的供能机构的排放），以及能源数据。
我们于2021年12月和2022年1月向被列为可持续发展联系人的公司秘书发送了电子邮件，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然后，我们在2022年1月下旬向该公司的投资者关系主管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同样，什么回复都没有。
其他公司也给我们的信息搜索带来了困难。总部位于威尔士的金融服务公司Admiral Group在其2019年报告中表示，它将在2020年寻求独立鉴证。值得称赞的是，根据Admiral Group的公开披露，该公司在2020年确实获得了碳信托的独立鉴证。对于公众中的普通读者来说，这可能已经满足了他们的兴趣。但是，我们渴望确切地了解哪些信息得到了鉴证，这使我们再次走上了一条曲折的道路。尽管做了仔细检查，但在公司网站、年度报告或相关文件中，以及碳信托网站上，我们都无法找到实际的鉴证声明。
进一步的网上搜索没有结果，所以我们决定直接联系该公司。但该公司的网站上没有出现投资者咨询的联系方式，所有这些信息都只列出了与保险相关的客户。我们在报告相关网站页面上唯一能找到的是投资者关系经理的名字，但没有提供电子邮件地址。我们在领英（LinkedIn）上搜索了这位经理的联系方式，但没有找到。我们最终在Twitter和Instagram上直接向公司的社交媒体团队发送了信息。
令人惊讶的是，我们收到了回复。该团队乐于助人地分享了一份鉴证声明的副本。然而，经过仔细阅读，我们从鉴证书中了解到，“本鉴证声明应与日志文件一起阅读”。但日志文件未包含在公司与我们的沟通中，也没有在其网站上提供。当我们跟进并请求提供该文件时，我们被告知该公司“不会公开披露日志文件，因为它包含内部数据”。Admiral Group确实愿意回答我们关于日志文件的任何问题，但我们怎么能对我们没见过的东西提出问题呢？这一经历揭示了一个问题：这些鉴证到底能保证多大的透明度，投资者能对鉴证怀有何种期待？
3. 转移话题
我们在调查鉴证声明时遇到的第三种洗绿方式是转移话题。虽然从技术上讲，这种策略并不是沟通不畅，但我们都知道，没有说出来的往往比说出来的更重要。我们的数据收集工作揭示了遗漏相关信息的披露做法，我们怀疑，至少在某些情况下，这些遗漏是为了分散对不受欢迎的故事内容的注意力。在提出各种询问时，我们还经历了大量的无响应和不回复信息的情况。
总部位于英国考文垂的水务服务公司Severn Trent对我们不理不睬。在其2021年年度绩效报告的第196页上，该公司提供了其温室气体排放指标，并表示一家名为Jacobs的公司已对温室气体数据和流程进行了外部鉴证。事实上，在报告的第35页， Severn Trent就附上了Jacobs的鉴证书。然而，该鉴证书的内容和覆盖范围并不全面。首先，它不包含Jacobs独立鉴证的指标的信息。我们也无法找到有关保证是在有限还是合理的基础上完成的信息。我们无法找到任何有关鉴证过程中使用的框架、标准或公共基准的信息。
因此，我们联系了该公司，要求确认Jacobs已独立鉴证第196页上的所有指标。我们在邮件询问中提出了一些具体的问题，因为我们认为这将是公司应该能够公开的标准鉴证信息。我们向公司的各个部门和人员发送电子邮件，包括企业社会责任（CSR）团队联系人和投资者关系负责人。截至2022年10月，我们尚未收到任何回复。
有些情况下，我们被拒绝提供有关论据和推理的简单信息。例如，在审查总部位于英国的医疗设备制造公司Smith & Nephew plc时，我们注意到该公司自2017年以来一直没有进行外部鉴证。我们写信给Smith & Nephew询问我们的印象是否准确，如果准确，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还询问了该公司未来是否有可能恢复对可持续发展指标的外部验证。一位发言人证实，上一次外部核查确实是在2017年，但没有表现出与我们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趣，只是回答说：“你是对的。我们不会对此类具体决策发表评论，但我们确实会仔细确保可持续发展报告中的准确性和信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再次考虑进行独立核查。”
三、还有一线希望
关于富时100指数公司的数据收集经验，我们还可以列举更多令人困惑、有时甚至愤怒的轶事，但我们不想给人留下可持续发展鉴证毫无希望的印象。尽管负面例子令人困惑和沮丧，但我们也发现了一些积极和令人鼓舞的例子。
一些鉴证函确实提供了丰富的信息，一些公司迅速而完整地回应了我们的询问。例如，英国化学品和可持续技术跨国公司庄信万丰（Johnson Matthey）提供了一份综合年度报告。它将财务和可持续发展数据都包含在一份文件中，与我们在研究中通常遇到的大量文件相比，这是一个令人耳目一新、有益的改变。该报告结构清晰，易于浏览。埃森哲旗下的英国可持续发展咨询公司Avieco承担了外部鉴证，其信函包括了鉴证活动的详细清单、明确的重要性陈述、以易于阅读的表格形式呈现的关键指标，以及全面的改进建议。
正如我们之前提到的，报告公司及其非财务鉴证公司经常忽视或最小化鉴证公众信任所需的详细可持续发展指标。许多公司进行外部鉴证时只披露管理层挑选的指标，而不是与公司运营相关的指标，或者更重要的与利益相关者相关的指标。值得称赞的是，庄信万丰聘请了一位外部可持续发展顾问进行严格的独立评估，以确定与各种内部和外部利益相关者（包括员工、客户、投资者、非政府组织等）相关的指标。这项工作根据这些利益相关者群体表达的优先的可持续发展主题和指标，构建了一个强健的ESG信息地图。这不是一项简单或无风险的工作，但这个过程体现了利益相关者的广泛参与，后者对制定相关的实质性可持续发展目标和指标至关重要，不受管理层一时冲动的限制。
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个拔尖的例子：跨国包装和纸张制造商Mondi及其结构合理、易于理解、综合的年度报告。Mondi的可持续发展鉴证报告由独立审计公司ERM CVS完成，包括明确的业务范围、报告准则和标准规范。尽管Mondi的大多数可持续发展KPI得到的都是有限保证，但ERM CVS确实对一些重要的环境指标做出了合理保证，包括范围1和范围2温室气体排放和能源使用。
与庄信万丰一样，Mondi在其可持续发展治理和信息披露中也非常重视多方利益相关者的参与。该公司的 2020 年可持续发展报告将其利益相关者广泛地定义为“对我们的业务决策、政策和目标感兴趣，有影响力或受到（积极或消极）影响的内部和外部个人、团体、组织及合作伙伴”。作为其可持续治理模式的一部分，Mondi开通了一条热线，为其利益相关者社区（包括员工、客户、合作伙伴和投资者）提供匿名举报和申诉功能。此过程允许利益相关者报告与其业务运营相关的任何问题，包括环境污染、人力资源相关问题、健康和安全违规、欺诈和腐败等。所有此类报告均由Mondi的内部监察部门进行调查，并由董事会审理。这项工作并不是没有风险，但通过赋予业务运营和影响力的透明度，Mondi赢得了更大的信任。
这两家公司及其可持续发展鉴证公司，向包括投资者和公众在内的广泛利益相关者提供了明确而重要的信息，这是值得称赞的。
四、做得更好
平心而论，我们的见解可能并不总能说明全部情况。将实践与披露分开并不总是那么简单，公司可能在内部使用稳健的衡量方法，但报告机制薄弱，无法为读者提供有用信息。良好的鉴证不仅仅是寻求这项服务的公司的责任，稳健的流程和实践以及有见识的鉴证公司和审计师也是必要的。
这段经历使我们得出了几个结论。首先，信息提供者和审计师/鉴证服务企业使用了相当多的财务审计中晦涩难懂的语言和术语（例如“合理保证的鉴证业务”或“有限保证的鉴证业务”），但往往不提供充分的解释。他们必须更好地概述可持续发展鉴证与财务审计的不同之处，以及这种差异如何可能要求替代性的流程、技能、语言和信息细节。鉴证服务公司需要围绕这些要求构建更加严格、标准化和严谨的流程，以实现可持续发展信息的可信审计实践。
其次，企业可以通过提供更完整、一致的信息来帮助提高可持续发展鉴证的可信度。至少，每个进行鉴证的公司应披露四件事：1. 使用什么框架和方法来准备和披露信息；2. 哪些具体信息和指标是独立鉴证的，由谁独立鉴证；3. 是有限保证的鉴证业务还是合理保证的鉴证业务；4. 任何有助于将上述信息置于相关背景中的补充信息。引用缺失的信息或开始重要事项而不透露详细情况，会严重损害报告和审计的可信度。
尽管我们遇到多种洗绿尝试，但我们坚持认为，外部鉴证仍然是提高可持续发展相关信息的质量和可信度，以及确保公司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工具。
五、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成熟
“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观点，而不是事实，”坚忍克己的罗马皇帝马库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写道。“我们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种观点，而不是真相。” 管理一个帝国的经验适用于可持续发展报告。虽然在制定全球可持续发展审计标准、纳入社会影响数据、扩大采用合理（相对于有限）的鉴证实践等方面存在改进空间，但我们确实有理由保持乐观。
国家和国际上为改进和统一报告和衡量所做的努力，例如在英国由财务报告理事会和国际财务报告准则基金会的国际可持续发展标准委员会（ISSB）作出的尝试，将有助于推动更加一致的报告实践。欧盟的《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指令》要求进行可持续发展审计，这将改善审计师的体验和流程，即使只是在有限保证的鉴证业务上。有一个明确的授权和标准将有助于报告公司和审计师将他们的工作正规化，并提高质量。CSRD还可能导致竞争和市场当局对审计进行更多的监管审查，在最好的情况下，这将阻止公司进行洗绿。
最终，投资者和公众需要相信公司提供的财务和可持续发展数据是准确和值得信赖的。外部鉴证是上市公司财务报告的一项要求。我们认为，同样严格的核查流程也应该应用于可持续发展报告。许多公司已经迈出了一小步，但他们要达到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Notes注释：
[1] 2020 年全球审计服务市场估计为 2177 亿美元，但非财务鉴证市场的规模尚不清楚，这部分是因为当前市场具有多样性和不精确性。
唐娜·卡迈克尔（Donna Carmichael）是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金融社会学的博士生。她的研究重点是投资者和公司治理在推进可持续和公平的金融体系中的作用。
卡兹比·索纳瓦拉（Kazbi Soonawalla）是赛德商学院会计学高级研究员，也是牛津大学基布尔（Keble）学院管理学指导研究员。她的兴趣集中在财务报告和披露方面的资本市场研究，以及可持续发展、治理和管理控制。
朱迪思·C·斯特勒（Judith C. Stroehle）是瑞士圣加仑大学可持续治理助理教授。她研究并教授如何在会计和可持续之间搭建桥梁。她与同事在 2020 年共同创立了牛津重新反思绩效倡议。
来源：《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 2023年冬季刊
原标题：Sustainability Assurance as Greenwashing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 （ID：gh_4950b8276a5b），作者：唐娜·卡迈克尔、卡兹比·索纳瓦拉、朱迪思·C·斯特勒，编辑：陆一，译校：刘意、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