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作者:丹孃,头图来自:电影《末代皇帝》



疫情,还在肆意着,朋友圈对阴啊阳啊的话题此起彼伏了好多天。人们已经开始顺其自然地接受眼前躲不掉的现实。


几天来,无奈又无聊地待在家中,随手翻翻平日没空看的一些杂志,发现近两年的《上海文学》上,刊登了不少演员陈冲的文章,算了一下,前后共发表了14篇,记得去年在网上看过六篇她写的在美国的抗疫文章,印象深刻,文笔之好令人震惊,所以,眼前的这14篇文章花了我两天时间就全部看完了,很是过瘾。


这些文章记录了她生活中发生过的许多印象深刻的事情。也许,像许多写作者的目的一样,“存在,只是为了它会终将逝去而变得珍贵”。



和许多人一样,认识陈冲是从电影《小花》开始的。出生于1961年的陈冲是一个标准的上海小囡,她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1976年,因在谢晋执导的电影《青春》中演哑妹而崭露头角,后凭借电影《小花》获得第3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文革后期,中国百废待兴,文学艺术也迎来了春天。那年头在影视圈出名的演员几乎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成名后的陈冲后来选择了赴美留学,1987年,在贝尔纳多·贝尔多鲁齐执导的电影《末代皇帝》中饰演女主角婉容。这部电影上映后全球反响强烈,好评如潮,并于次年得到奥斯卡金像奖九项提名,陈冲在《靠月光寻路》这篇文章中详细描写了参与这部影片拍摄的前后经过。


假如说,陈冲的演艺生涯因《小花》而在国内一炮走红,那《末代皇帝》让她走向国际影坛迈出了重要的一步。1981年赴美留学之后,她先后在《苏醒》《大班》《双峰镇》《绿卡族》《家乡的故事》《太阳照常升起》《舞出我人生》《没有别的爱》《如懿传》等片中,和不同的中外导演合作,主演和参演了不同的角色。


同时,由她自己执导的影片《天浴》获35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奖,由她投资和执导的影片《纽约的秋天》也大获成功。多年来,陈冲在自己的演艺路上,从一名演员到导演、投资人,一步步走向人生新的挑战。




我和陈冲有过两次偶然的相遇。一次是在谢晋影视学校,陈冲被邀请为孩子们讲课,第二次是专门约定拍摄。那是2007年夏末的一天,我接到羽西的助理打来的电话,想请我参与一个拍摄计划,原来,欧莱雅公司即将举办15周年的庆典,在这个活动上将展示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代表人物的图片,拍摄名单中谭盾和陈冲由我来完成。


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司出面联络两位被拍者,约定时间和地点。到了拍摄的那天,我早早地准备好了相机和灯具,提前到达指定的一家宾馆,做起了准备。这家宾馆大概有些年头了,我走了一圈,看到里面设备有点旧,光线也偏暗,如果要利用现场光拍人像的话显然条件不够,那就干脆找一块完整的背景来解决吧,我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找了,还好,餐厅的走道上灰色的背景还算可以。正好,前面有条栏杆,这是一个很好的人物支撑点,就像事先特地为我们准备好了一样。


走进现场的陈冲好像刚度完假,黝深的皮肤,简单的夏装,感觉十分健康,干净利落,让我感觉她身上透露出的大气是一种真正的国际范。她把手上的一卷海报交给我说,希望用这张海报做背景,当我们把海报贴上墙打开灯光后,问题来了,原来,这张海报是印刷品,灯光一照反光特别厉害,灯光一关啥反光都没有,但那个环境里拍人物还非得用灯光!


如何解决这对矛盾?要想后期把反光修掉有难度,后来决定,三脚架把相机固定好,灯光打开把人物和背景一起拍好,然后人走开,灯关掉,再拍一张,这样解决了反光的问题。我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几个来回最后拍成了,一张有人有背景,一张无人有背景。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就在电脑上把两个画面来个合成,嘿,天衣无缝!照片里的陈冲有一种勃勃的生机和健康的性感,这些也正是我想表达的。主办方拿到片子后表示很满意。




陈冲留在我脑海里的标签一直就是“电影演员”。近两年来,陈冲的角色又有了新的变化,我从她的疫情日记开始领略了她内心深处那一片新的天地。


也许,正是从她的抗疫日记开始,我注意到了她在文学上的创作,我所看到的每篇文章都描述着她生活经历中的方方面面、林林总总,也许,身居同一个城市,又是差不多同时代的人,她用文字表现的童年的生活,居住的环境都让人有一种同感和共鸣,就像她演的电影一样,在每一个字的移动中,我们和她一起走进如烟的往事里。童年的屋子,就像时间的废墟中一个完美的蜘蛛网,丝丝缕缕在一束束阳光下闪烁。


那阳光下,我们看到她姥姥从那个棕色的小皮箱里,拿出一本《哈姆雷特》的小人书,陈冲做完扁桃体手术后,躺在床上翻着看着,第一次被哈姆雷特眼睛里传递出来的疯狂和痛苦深深吸引。


让我比较着迷的是一篇《悲伤是黑镜中的美》,字里行间,我们能感受到,她童年的时光记忆里,母亲的温度、气息和那首温柔的歌谣,还有,母亲用一根耳耙子为她掏耳朵时,无比享受的幸福片段。


有一位朋友说,陈冲的妈妈最突出的是她的想象力和创造性思维,一生致力于药理学研究的她,可以把一本药理书编成一本剧本,还和人合作拍成一部动画片,因为拍的好,后来该片在全国使用。


也许,陈冲长大后对用声画讲故事的兴趣,就是母亲在她幼小的心里播下的种子,有其母便有其女啊。


母亲去世后,陈冲在遗物中发现了一本圣光校友会的通讯录,陈冲就是按着通讯录的人名,在世界各地寻找母亲当年在这所教会学校里的同学,了解她所不知道的、年轻时代的、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母亲。


她还从伦敦大学的资料库里找到当年圣光学校一位教过母亲的老师,一位妖姓牧师的文件和照片。她从母亲留下的笔记本里看到很多过往的岁月中琐碎的生活记录,比如:几点上钢琴课、修理工几时来等等,以及1978年出国深造前的那场考试,主考官是陈冲外公著名医学专家张昌绍生前的好友。


赴美研修期间,母亲张安中完成了许多重大课题的研究,她用自己的想象力、独特思维,天真、诚实、执着的性格,居然让一个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成为现实。



在陈冲的文章里,我发现了一桩鲜为人知的趣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内实验室的条件还很差,不仅仪器跟不上,也没有做实验要用的一种“阿片样”物质的标准品,以及其他“阿片样”作用的试剂,由于母亲张安中同国际同行之间的往来,去函联系获得了美国国立毒品研究所(简称NDA)赠送的试剂,这正是当时国内医学科研所稀缺的,但由于此试剂归属于毒品类过不了海关,当时,正逢里根总统访华,并会在上海停留。她想,总统飞机是海关免检的,最后,通过层层联络,由美方国务院的一位医学顾问将试剂随身带上飞机。


在机上,总统见这位专家一路捧着一个金属冰冻盒,开玩笑说,“你还怕我不为你提供伙食啊?”就这样,该试剂跟随“空军一号”安全抵达了上海。上海医学院得到了迫切需要的这种试剂,后来,各届研究生都用过这种试剂,并撰写出不少有价值的论文。


她母亲晚年研究的课题也是继承了她外公生前的研究。陈冲写到:经历了沧海桑田,母亲的善良、纯真和对美的尖锐的感受,之所以得以幸存,相信是因为文学、音乐和科学对她心灵的滋润和涤荡。


陈冲的父亲也是上海著名的医学专家,曾担任过华山医院院长。


陈冲每一段精彩的文字都让我们踩到她的父亲母亲的足迹,亦感受到她姥姥姥爷年轻时的风采和那一代人血雨腥风的岁月。


我一直相信,一个人的成长、成熟、直至成功,一定离不开他从小长大的环境。陈冲之所以成为陈冲,和这个家庭的遗传基因、艺术启蒙、文化熏陶紧密契合。


陈冲说:“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淋漓尽致的时刻而做的准备,其实我这辈子对于电影的瘾,就是为了偶尔在某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时刻,能到达这样欣喜若狂的地步。”


如今,我同样在她的文字里感觉到了这种“瘾”,她在文学的领地里描绘她的情感、她的电影,和她在电影里塑造的那个世界。


文章写完了,我突然被自己感动了,人,在最沮丧无奈时,要找到力量的来源。新冠疫情早晚会过去,扛过这一阵定会柳暗花明,看书和写作就是帮我渡过难关的一种精神力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作者:丹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