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总统普京12月27日签署总统令，针对西方对俄石油及石油产品实施价格上限采取特别经济措施，包括供应禁令。此前，欧盟就对俄海运石油出口设置价格上限达成协议，七国集团（G7）和澳大利亚跟进。

分析认为，俄罗斯与西方的此轮交锋未必会在国际能源市场掀起太大波澜，但凸显出双方矛盾加深。未来一段时间内，传统能源仍将是双方博弈的重点。

制裁与反制裁

根据俄法律信息网站当天公布的相关文件，鉴于美西方等国家及国际组织采取对俄石油及石油产品设置价格上限的不友好举措，为维护国家利益，俄方将禁止向在合同中直接或间接使用设置价格上限机制的外国法人和个人供应俄石油及石油产品。此总统令自2023年2月1日起生效，有效期至2023年7月1日。

文件说，石油供应禁令将依据总统令自2023年2月1日起直接生效。同时，总统令也留下了一些空白。例如，石油产品供应禁令的生效日期仍有待俄政府确定，但不得早于总统令生效时间。

文件还说，在得到俄总统“特别许可”后，法令禁止的俄石油及石油产品供应仍可进行，此举似乎留下回旋余地。

俄方的最新举措并未立即搅动市场。截至当天收盘，纽约商品交易所2023年2月交货的轻质原油期货价格下跌0.03美元，收于每桶79.53美元，跌幅为0.04%。2023年2月交货的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上涨0.41美元，收于每桶84.33美元，涨幅为0.49%。俄罗斯乌拉尔原油的交易价格约为56美元/桶。

这可能是因为俄方的反制举措在外界预料之中。乌克兰危机今年2月升级后，欧盟同美国一道对俄罗斯施加严厉制裁，试图打击俄石油和天然气出口。不过，相关举措不仅无助于乌克兰局势降温，而且导致欧洲能源供应紧张、价格飞涨。

尽管如此，西方仍在制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12月初，欧盟成员国就对俄海运石油出口设置60美元/桶的价格上限达成协议，G7和澳大利亚跟进。该政策从12月5日起生效。

根据这一限价机制，如果俄罗斯向第三方国家出售原油的价格高于上限水平，那么欧盟和G7企业将被禁止为俄原油运输提供保险、金融等服务。

不过，此举似乎无法对俄财政产生太大的实质影响，因为60美元/桶的上限水平很接近俄罗斯乌拉尔原油近期的市场价格。

有观点认为，西方推出“限价令”旨在限制俄罗斯的能源收入，同时允许其在60美元/桶左右的条件下继续向市场输出石油，以促进供需平衡，油价平稳。

目前，国际油价徘徊在80美元/桶左右，远低于3月和6月时120美元/桶左右的水平，但较往年仍处于高位。加之俄罗斯与第三方的交易，石油收入并未受到太大冲击。

不过，普京仍指责对俄石油限价是“非市场工具”，可能破坏全球能源行业，导致能源价格飙升。上周，普京就表示将于本周出台相关反制措施。

此外，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也于本月“预告”：即便俄罗斯不得不减产，也不会接受“限价令”。一时间，俄方或将减产的可能性引起市场担忧，因为此举可能导致供给减少，油价上涨。

但目前看来，最新举措并不如俄方此前所宣称的那般严厉。这是否意味着俄方有所保留？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表示，尽管双方在安全领域存在矛盾，但欧盟仍是俄罗斯的重要市场，预计俄方会留出回旋余地。“俄罗斯不会把所有大门都关上，毕竟这有损其自身利益。”

直接影响有限

俄罗斯是世界主要产油国之一，欧盟一度是主要买家。因此，这一轮制裁与反制裁是否会对双边石油进出口，乃至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影响，颇受关注。

张弘表示，虽然欧盟曾是俄罗斯石油的主要进口方，但早在“限价令”出台之前，欧盟与俄罗斯就已因为乌克兰危机而在能源领域出现“脱钩”趋势。德国等大部分欧洲国家已决定不再从俄罗斯进口石油，仅剩匈牙利等中欧小国。此外，匈牙利已获得欧盟“限价令”的豁免。

“因此，俄罗斯与欧盟的此轮交锋不会对俄欧石油贸易产生太大影响。这种制裁与反制裁更多的是外交上的反制，政治姿态的展现，旨在寻求对等地位。”张弘说，可能会对俄欧石油贸易产生影响的主要因素是运输保险、金融等服务，目前西方在这些领域占据垄断地位。

光大期货能源化工分析师杜冰沁也表示，鉴于欧盟和G7已推出对俄石油海运禁令，俄罗斯海运石油出口量12月以来已显著下滑。有数据显示，12月俄罗斯原油海运出口规模减小逾180万桶/日，降至160万桶/日，降幅达50%，创下2021年1月以来新低。因此，这一轮交锋对俄罗斯原油产量和出口的抑制影响有限。

科普勒公司的数据也显示，目前俄罗斯近80%的原油销往亚洲，仅17%销往欧洲，其中三分之二通过德鲁日巴管道输送。

还有分析指出，国际油价受到全球经济形势及需求前景等因素影响。

博弈仍将持续

不过，分析人士指出，这一轮交锋仍凸显出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一些动向及其影响。未来一段时间内，预计双方博弈仍将持续，甚至升级。

张弘表示，随着乌克兰危机持续升级，西方开始采取直接和间接手段限制俄石油输出，意在削弱俄罗斯的能源收入及其在乌克兰的投入。直接手段包括拒绝购买俄石油和天然气，间接手段包括对俄罗斯与第三方的交易施加限制，尤其是在交易结算、货物运输等重要方面。例如，“限价令”旨在对俄罗斯与非西方国家的石油贸易施加限制。

外媒也注意到，当前俄罗斯与西方的交锋不同寻常。即便是在冷战期间，西方也未曾对苏联采取施加商品价格上限这类限制措施。

张弘表示，短期内，西方制裁可能会对俄经济造成一定困难。另从中长期来看，制裁交锋可能加速俄罗斯与西方在能源领域“脱钩”。不过，俄方仍有可能采取一系列应对措施，适应形势变化，防止经济大幅下滑。“例如，2014年以来，俄罗斯采取了市场转向等方式克服西方制裁带来的影响。”

杜冰沁则注意到俄罗斯与西方博弈可能会对全球石油贸易格局产生的影响。“随着俄罗斯石油海运禁令生效，以及俄罗斯采取反制措施减少对西方的石油出口，全球石油贸易格局将发生影响深远的改变。”

杜冰沁说，随着欧洲增加美洲原油进口以替代俄罗斯原油，俄罗斯的油品向亚洲地区的出口显著增加，全球原油市场将呈现“供应西移、需求东移”的格局，而亚太炼厂产能的投放和欧洲炼能的淘汰将使成品油呈现“需求西移、供应东移”的格局。

对于双方博弈的走向，以及俄方接下来可能采取的应对举措，杜冰沁认为，俄罗斯减产石油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俄方近日表示，或于明年初减产石油50万-70万桶/日，相当于减产5%到7%。预计俄罗斯原油和成品油的产量和出口明年起将出现实质性下滑，这将使全球石油市场供应端更为脆弱。

“尽管欧盟希望在未来几年内摆脱对俄能源依赖，但由于欧盟过去对俄能源高度依赖，且可再生等清洁能源技术开发仍需时日，因此在短期内，传统能源领域仍将是俄罗斯与西方博弈的重点。”杜冰沁说。根据相关协议，G7还将从明年2月5日起对俄精炼石油产品限价。

张弘也表示：“在能源领域趋向‘脱钩’只是制裁与反制裁的表现之一。”此轮交锋凸显出俄罗斯与西方矛盾长期化、固定化的趋势。随着双方斗争范围扩大、力度增强，不排除紧张氛围蔓延至安全领域的可能性。

“近期事态发展再次表明，制裁并不是解决乌克兰危机的有效手段，反而会加剧俄罗斯与西方的矛盾。”张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