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汽车组

作者 | 张博文


2015年6月，李一男所创办的牛电科技发布了旗下首款产品——小牛智能电动踏板车N1，售价区间3999元 - 4999元，比当时市面上常规的电单车贵出一倍。然而，这场发布会后的第三天，李一男因涉案被带走，自此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了公众视野。


出狱后，人称“华为太子”的李一男，在 2018 年开始组建造车团队，直到 2022 年 10 月 8 日，他以自游家创始人身份登台露面，正式进入汽车行业。


照理说，一家新造车企业发布完新车型，之后要做的事情是收意向金，收定金，然后陆续交付新车。

但似乎，李一男这家叫自游家的新车企，发布会开了，新车亮相了，意向金也收了，车却交不出来了。


本周初，有传闻称，多位来自常州生产基地的自游家员工表示已开始分批次办离职手续，公司计划全部清退。 


周一，12 月 5 日虎嗅向自游家方面求证后，得到的回复是：我们公司目前运营一切正常， NV目前正在目录审批的过程中。看到这两天大量不实信息、恶劣言论的出现，对我们造成了不良影响，希望大家能理智看清事实，别让谣言再扩散了。


随后就在昨晚，又有消息称，自游家的一线员工都收到了 HR 消息，明天会开线上腾讯会议，大概率会谈离职赔偿的问题，自游家的企业微信已经停用，无法跟外部人员联系。



虎嗅联系了自游家销售的企业微信账号，对方账号确实已经停用，随后虎嗅联系了自游家方面，自游家方面并未明确否认这一传闻，而是给笔者回复了一个掩面哭泣的 emoji 表情，表示明天等官宣吧。


今年 5 月，李一男接受媒体采访时，在被问到造车这条路走不下去时会怎么办时，给出的回复是：


走不下去就走不下去。肯定会难过，你只能回家哭，你还能怎么样？自杀吗？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公司倒闭了。但至少我们要留下最后一笔钱，付遣散费，N+1，满足国家法律法规的要求。我大不了看钱不行了就不搞了，先把供应商的钱还了。


很显然，今天，李一男还走不走这造车之路，就能见分晓。


造车公司的天花板，是创始人的个人品味


李一男很喜欢自己的 JEEP 大切诺基，于是，在第一款产品自游家NV上，李一男拍板给它设定了和自己Dream car一样——“城市探索”的产品思路。“城市探索”，顾名思义是兼顾城市通勤和长途旅行的双重需求。



但如今 JEEP 大切诺基早已经没了竞争力，对标着它定位而诞生的自游家NV，也没什么亮点。


在外界评价中，李一男本身赌性极强，自游家 NV 也颇有一种 all in 的赌徒架势，作为品牌的第一款车型，就拿出了纯电和增程两种动力版本，定价 27.88万 到 31.88万，似乎要与市面上其他 30 万售价的所有新能源车正面叫板。


但作为增程式电动车最核心的零部件——增程器（发动机），自游家NV直接采购了来自东风的C15TDR系列发动机，1.5T四缸、热效率高达41.07%。该发动机还搭载于东风风神AX7车型上，不过这款车售价只要10.69万-11.39万元，比自游家NV便宜了近三分之一。


其次，自游家NV的动力电池系统供应商分为两家：长城旗下的蜂巢能源和欣旺达。与常见的采购电芯、车企自己组装成电池包不同，内部人士告诉虎嗅：自游家NV是直接向蜂巢采购的电池系统。这意味着，自游家大概率并不具备电池包组装的能力。



其中，自游家NV增程版为三元锂电池，电池容量31kWh；而纯电标准续航版为磷酸铁锂电池，电池容量65kWh；而纯电长续航版为三元锂电池，电池容量86kWh。尴尬的是，65kWh电池包版本只能带来440公里的续航里程（CLTC标准），但要价27.88万元。但同样的价格，你可以买到90.3kWh电池包的比亚迪唐EV，CLTC续航达到600公里。


而在中国新能源消费者颇为关心的辅助驾驶和智能座舱这两个维度上，自游家 NV 也非常保守的采用了供应商的成熟方案，并没有通过独特的消费者洞察，用自研给消费者带来自游家作为一个新品牌，领先于行业的独占功能。


李一男花了 4 年时间，组建的造车团队，最后交出的产品，除了在外观设计层面，保留了小牛电动这个品牌标志性的圆形大灯，似乎所有的部分，都是为了赶工，用成熟方案拼出的一款“缝合怪”，而且毫无疑问，这辆车的几乎所有的产品点，在对比同级别竞品时，都很难占到任何便宜。


如果你对国内各家新造车足够了解，会发现这些新造车公司的产品，和创始人的个人品味以及过往经历息息相关。本质上，任何一辆车，贩卖的也并非是简简单单把人从 A 点送到 B 点的交通工具这一单一价值，而是对于某一种生活状态的向往。


但很显然，李一男的自游家 NV，作为一款仓促上路的新车，并不配承载他自己喜欢的 JEEP 大切诺基所标榜的那种，从容自由的美式生活。


2022 年，消费者没必要花钱买风险


2022 年 4 月，自游家联系到我，说新车准备上市了，试制车就摆在位于北京五棵松理想展厅边上的自游家临时展厅，签个保密协议就可以提前看看车。


我个人对小牛这个品牌好感很强，甚至自己曾经在小牛 M1 上市后，为了做测评内容，在一个月时间就骑了一千多公里，直到现在，这辆小牛 M1 还摆在我家阳台。


所以当牛创新能源（现在已经叫火星石科技，或者是自游家？改名太频繁了）联系到我时，我对这款车是非常期待的。


当时的试制车摆在临时展厅，不能试驾，只能简单体验车机，自游家并没有像其他造车新势力一样，把自研车机系统来作为主力，承载整车的智能化功能，而是选择直接接入 CarPlay，来作为整套“智能座舱”的车载娱乐系统。


但即便是接入 CarPlay，当时那辆车的状态也并不是很好，车机屏幕无论是显示素质还是可视角度都很差，连上 CarPlay 后，因为 CarPlay 的主要算力来自于手机本身，所以但凡车主的 iPhone 比较老，车机的操控过程就会相当卡顿。



当时的车机版本，CarPlay 与牛创自己的 NIUTRON OS，也几乎谈不上任何融合可言，在大面积的 CarPlay 显示挤压下，NIUTRON OS 对于这辆车机最基础的一些控制按钮，被压的很小，很难操控。


在与自游家的公关负责人沟通后，他们表示记录了我们的问题，然后一周后，这位公关负责人约我到牛创总部，说经过反馈，以及工程师们一周的加班加点，系统已经做了不少调整。


虽然自游家团队的反应和优化效率很高，但这样的造车状态，其实很难让当时的我对这家公司放心。


因为按照他们的话术，当时那辆车已经无限接近最终发布和量产，在沟通中他们不断表示，硬件已经定了，只能这样了，但系统还可以调一调。


从一家造车公司想要尽快把产品推向市场的急迫心情上，我完全可以与自游家整个团队共情，毕竟把自研车机系统的权重降低一些，开发的难度就低一些，用 CarPlay 作为主力娱乐系统，还能降低车机的算力要求，降低芯片成本。


但都 2022 年了，这未免有点儿太凑合了？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更加魔幻了，自游家 NV的发布会，从最初的北京车展前，一推再推，按照自游家的说法，是因为疫情的限制，但当 10 月份自游家 NV 这款车终于正式发布，又一个问题浮出水面。

李一男造了 4 年的车，到新车发布了，造车资质问题还没解决。



在自游家NV的车尾，印着四个大字“大乘汽车”。对于这家公司，很多人可能比较陌生。2018年，也就是李一男下场造车的那年，时任众泰汽车董事长的吴建中把众泰金坛基地和抚州基地交给了他儿子吴潇，吴潇凭此基础创立了大乘汽车。彼时的众泰金坛基地，也就是现在位于常州的江苏金坛大乘汽车科技产业园，正是自游家NV的诞生地。


在发布会上，李一男的说法是，“自游家团队以软件、智能、三电等前瞻技术领域赋能大乘汽车，共同提高整车和智能软件水平。首款产品自游家NV由大乘汽车常州金坛智慧工厂专属产线生产。”


但直到现在，因为之前众泰濒临破产所面对的巨额债务，已经停产超过 24 个月的大乘工厂，也没有完成主管部门的资质审批，重新获得资质。


如果说车企贩卖的是对某一种生活方式的向往，想必没有任何一个消费者想花钱购买一种捉襟见肘的生活。而对于自游家 NV 这款车，市面上也早已经有了很多个更好的选择，现在已经是年底，到明年年初，25-35 万定价区间的新车会更多。


在几年前，造车新势力刚起步，刚开始逐渐交付时，消费者愿意花真金白银买车，买到的是超出行业平均水平的高性价比新车，所要背负的，则是车企可能倒闭，自己的爱车后续没人管的潜在风险。但到了 2022 年，消费者完全没必要花钱买风险，去帮助企业试错。


更何况，这是一家创始人都觉得造车这条路如果走不下去，就干脆就不走，直接赔偿员工和供应商损失的车企。


那如果新车交付了，那些车主后续该怎么办？


也能退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