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WSJ中文版 （ID：WSJmagazinechina），作者：SIRI，原文标题：《摸鱼摆烂整顿职场，Quiet Quitting让经济学家头疼不已》，头图来源：美剧《上班一条虫》
Quiet Quitting 可谓今年欧美最火的网络用语。一眼看上去，Quiet Quitting 好像是说打工人安安静静乖乖辞职，实际意思却完全相反，他们绝不辞职，不想回家躺平，而是要在公司，拿着公司的工资，吹着公司的空调，吃着公司的食堂，蹭着公司的网络，摸鱼摆烂，用最少的力气确保自己不被开除，混口饭吃。Quiet Quitting，某种意义上说，是种“公费躺平”。
要说 Quiet Quitting 的源头，可以追溯到 1999 年的美国电影《办公空间》（Office Space），里面一群在 1990 年代科技公司上班的程序员为了对抗喜欢搞 996 和言语侮辱的老板，每天偷鸡摸狗，悄悄写了个病毒程序，把公司账户每笔交易剩下的几分钱打到自己账户里。
朗·列温斯顿扮演的男主角皮特·吉本斯向来调查公司经营状况的企业咨询师这么形容自己的一天：
“我基本上要迟到 15 分钟，我会走边门，这样老板看不到我。然后呢，我发发呆，大概一个小时。我其实就两眼无神盯着办公桌，看起来好像在工作。吃好午饭，大概还要这样发呆一个小时。说实话，一个礼拜我大概只干 15 分钟的正经活。我告诉你，我不是真的懒，我只是不在乎。是缺乏动力。如果我认真工作，公司多卖出几台机器，我又看不到一分钱，我为什么有动力工作？还有，我现在有 8 个不同的老板。如果我犯个错误，8 个人会来找我。我唯一的动力是不要有人来烦我，以及不要被炒鱿鱼。所以我只干足够的活，不被炒鱿鱼就行。”
2022 年，调查机构盖洛普“经过调查”后发现，美国职场上有一半的人是皮特·吉本斯这样的 quiet quitter。经济学家也开始对这一术语特别感兴趣，因为自从 2020 年新冠疫情开始以后，很多经济现象得不到充分的解释。为什么平均薪资在不断增长，通胀率不断上升，物价也高得离谱，GDP 却不涨反跌。那么多新印的钞票如果没花在促进生产力上，那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经济学家（以及公司老板）为这问题苦恼。前美国财政部长劳伦斯·萨摩斯甚至直接认为摸鱼式打工会导致经济萧条，理由是如果薪资水平与实际生产力不符，那么经济显然存在巨大泡沫，而要把当下的大通胀控制到正常水平，拒绝办公室摸鱼是第一步。
萨摩斯的这番话自然引来大量摸鱼式打工人的嘲讽，有人说萨摩斯一定上班摸鱼了几十年，才能说出如此蠢不可耐的话。事实上，并没有数据能证明上班摸鱼现象真实存在，更没有数据能证明当下生产力的缺乏与普通打工人摸鱼有什么直接关系。
相反，有大量事实依据能证明目前的通胀形势很大一部分来自新冠疫情期间欧美政府一系列用来短期刺激经济的发钱补贴行为。打工人没拿到几分钱，老板拿到了不少，反手全投进了股市与房市，没用来干什么真正为生产力数据做出贡献的事情。
何况，上班摸鱼究竟是不是一种 2022 年特有的新现象？不用说“一杯茶一张报纸坐一天”一直是中国职场的天花板，混学源远流长，哪怕在竞争激烈的行业，主动或被动摸鱼躺平也是常态。
已故社会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的名著《狗屁工作》（Bullshit Jobs）里列举了很多讨厌自己工作的人写来的读者来信，有的人因为大公司混乱的架构，几年不干活也无人知晓，有的人因为格雷伯口中的“职场封建主义”，站队错误，被下放跟自己职业背景毫不相干的部门，除了躺平别无选择。
让人印象深刻的 quiet quitter 还有英国电视剧《IT狂人》里那两个办公室在地下室，全公司不知其存在的打工人，他们的工作常态是随便电话怎么响都不接，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一接起电话就让人重启电脑，一天几乎只干这两件事。而最近英国人还发现了上班摸鱼界最优秀的选手——刚刚正式辞职的英国首相莉丝·特拉斯。每个英国首相，不管你当了多久，都能拿到一份 10 万多英镑的终生年金，而特拉斯只干了史上最短，44 天的活，竟然就混到了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Quiet quitting 能在打工人群体里得到如此共鸣，已经引起了很多职场老板的不适，所谓有政策必然有对策。疫情后，办公室管理跟过去大不相同，长时间远程办公导致很多人对办公室产生了某种生理性的厌恶，社交恐惧大幅上升，工作动力大幅下降。如果说过去还追求“工作生活平衡”，现在开始彻底追求摆烂，过去有个好吃的食堂，一个条件优越的健身房，也许能让员工自愿加班，现在来整顿职场的 00 后员工是不买这个账的，宁可降薪也不加班，到点必须走人。
怎样防止员工摸鱼成了 2022 年人力资源部门最重视的课题。人力资源部门为了应对 quiet quitting，开始量化员工表现，比如开会发言是否积极，对自己工作职能以外的事项是否感兴趣，甚至悄悄诱导员工去干自己份外的工作，比如，《哈佛商业评论》一篇名叫《摸鱼摆烂比辞职更糟》的文章中建议人力资源部门发展所谓“公民性编织”（citizenship crafting）类型的活动——“比如有些员工喜欢帮助别人，如果发现做额外的工作能有社交收益的话会愿意主动接下。还有些员工喜欢被公开认可的感觉，如果能在公司里得到一些能见度很高的奖项可能会激励他们。”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为全球通胀居高不下，实际经济生产力与物价不匹配带来的大方向市场恐慌。未来几年经济萧条可能不可避免，这到底是因为员工摆烂，是因为管理层能力缺陷，还是因为宏观经济政策错误，在这混乱的时代，各方继续互相甩锅必然是新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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