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脱口而出的答案,家是避风的港湾,但根据后浪研究所最新出具的《2022年轻人解压报告》显示,家人,是年轻人减压的微妙地带,20.4%的人认为和家人在一起解压,也有超3成人,认为和家人在一起会增压。
无独有偶,最近哔哩哔哩正在热播一部叫《今晚你要去哪里》的情感微纪录片,10集中至少有3集探讨家庭对年轻人深入骨髓的羁绊,家,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温暖的避风港还是又一个加压器?
图片来源自豆瓣
身披盔甲,泪流满面
大学毕业4年、离家8年的互联网运营人王子,和太多北漂的年轻人一样,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要求搬家,搬一次家就要折腾一次自己心爱的东西:比如引领她成长的书、印象派的画.....
被搬家折腾到灰头土脸,经济独立的白领丽人应该都会想到弗吉尼亚.伍尔夫的那句至理名言,“女性应该拥有自己的一间房间”。
与普通年轻人计划先买套5、60平方的小房子满足刚需不同,王子想买的,是200平方以上、客厅可以摆下很大书架的那种大房子,为什么会有之这样的执念呢?
因为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她,有一个专治、蛮横、不讲理的父亲,挨打就像家常便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只因偶然撞见父亲偷偷摸摸买了很多养兰花的书,就被拉进屋打了一耳光。
不是因为孩子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而是家长情绪上头,那时那刻正好需要一个宣泄的对象。
这样的“管教”,在物质贫困、精神匮乏的欠发达地区何其普遍,王子同学甚至坦言,家乡跟她有过10年以上友情的女孩,大都成长在类似的原生家庭里。
面对暴力,儿童具有脆弱性,比成人更容易受到伤害,而来自家庭的暴力更让儿童避无可避,韧性差一点的孩子在自尊被一次次暴力撕的粉碎后,会开始变得自卑怯弱,甚至自暴自弃。
比如王子的那些女性朋友,后来大多逃课、打架、染发、抽烟、早恋,成绩一落千丈,因此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轮回。
王子同学还好, 选择通过好好学习、走出乡村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只是,未成年时被亲人打掉的心理上的安全感,成年后需要自己挣得太多的金钱来加倍奉还。
希望买大房子,还希望买到大房子之后家人都跟她住在一起,不是在心底里已经原谅父亲,而是想示威,想让年少时的自我掌控感失而复得。
“想住你就住不想住你就走”,言下之意,在我的一亩三分地,爸爸你再厉害只能决定自己的去留,无权再对我做任何指摘。
女性靠自己的力量,拥有自己的房子,从自立自强的角度讲当然是好事,但如果一个人一定要把自身的强大和房子的面积等同起来,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画地为牢呢?
更让人心疼的是,长期目睹原生家庭里母亲的柔弱不堪,王子同学已经把对父亲情感上的排斥蔓延到了其他男性身上 ,这严重影响到其成年后依恋关系的建立。
“不要相信一个男人能给你什么”,这种拒异性于千里之外的话,片子里随处可见。
封心锁爱,一心搞钱,当然不会失去什么,但也意味着此生很难被那些真正温暖、优秀的男孩吸引,更难有机会去构建真正健康的、被滋养的两性关系,王子同学只好一边身批盔甲,逼自己在他乡快速强大,一边泪流满面地回望童年,“忍不住想要憎恨这个人”。
无法拒绝的“为你好”
比起童年遭受重创的王子,今年32岁,来自山西太原的亚东显然顺遂的多,名校毕业后,直接进了体制内,从事核技术利用的研究工作,在北京有车、有房。
闲来无事,还发展出自己的小爱好,骑机车,也喜欢旅行,疫情以前,坚持每年出国旅行一次。
美中不足,至今单身,不是因为自己不优秀,而是对另一半的期许,自己和父母的意见有较大分歧,父母希望的儿媳,是体制内工作稳定、脑子聪明学历般配、原生家庭完整的那一挂,亚东则更看重情绪价值,希望找一个能让自己笑的人共度余生。
日子是自己的,自己的需求当然是第一位,但看其人生过到现在之所以如此顺遂,父母方方面面的支持应该不少,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你好”,亚东便习惯性把父母的想法也放在第一位。
说到底,是家庭成员间边界感的缺失,让他进退维谷。
年轻人一边享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付出,一边期盼西方社会的个人自由,当然有点“既要又要”的贪得无厌,但,问题的源头,确实是由父母先做了那些“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的事情引起的。
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说,父母所谓的“为你好”,属于一种“合理化”行为。父母认为体制内稳定的好、和原生家庭完整的女性在一起更容易获得幸福等等,都是一种认知,一种不那么理性,甚至有点以偏概全的认知。
只是很少有父母能意识到自己认知不理性,自己认知有局限,相反,父母们大都自以为是,“我是正确的,不会错”,为了维护自己所谓对的判断,孩子必须得听父母的。
同时,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也为了让孩子心甘情愿听自己安排,父母会拼命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我是为了你好”,让孩子无法挣脱,平静接受。
这种合理化行为,看起来是对孩子满满的爱,实则反映的是父母内心的脆弱和无助,因为自己没有信心面对体制外的不确定,自己不善于和原生家庭关系复杂的人相处,内心感到恐慌,于是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孩子身上。
如此,父母自己的焦虑倒是减轻了,但孩子却被道德绑架,慢慢把尊崇这些来自外部的“为你好”内化为自身的压力。
同时,接受规劝意味着本该属于自己探索体验的过程被成功掐断,长此以往,孩子会在很多方面建立”我不行,我无法判断,我没有这个能力“的习得性无助心理,习惯盲从权威,无法拥有独立思考以及为自己负责的能力。
在职业的选择上,按亚东的本心,他是想去做一名村官的,但长期按照父母规划好的路线走,他并没有树立起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自信心,既不敢轻易放弃现在的生活,去过一个不如现在的生活,又不甘心在现有的岗位上,一成不变,一做三四十年,所以看起来过的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回不去的故乡,
到不了的远方
现年26岁,来自湖北黄冈的女孩伊紫,年纪轻轻,已和抑郁症缠斗多年,没经历过应激性创伤,也并不缺少来自父母的关爱,只是生来心思细腻,情感丰沛。
“我童年的不快乐,不是来自于我爸妈给我的不快乐,而是我共情到了我爸妈的不快乐。”
伊紫的父亲,本是一名乐队鼓手,一个搞音乐的人,为了生计,做点小生意,和客户各种锱铢必较,和前来进货的领导各种卑躬屈膝,小城社会的世态炎凉,父母生活的一地鸡毛,伊紫尽收眼底。
此情此景,懂事的孩子通常会努力把自己变成父母喜欢的样子,让他们快乐一点。
但,总是想让别人喜欢,总是想让别人快乐,自己不一定是快乐的,自己不一定是乐意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长此以往,内心是拧巴的,这就形成我们常说的讨好型人格。
伊紫因为自身性格的原因,这种讨好型人格后来间接诱发了抑郁症,更多神经大条一点的,比如片子里来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河北农村女孩年年,为了争到父母多一点点的爱,小时候努力学习,把自己活成了大人口中听话的孩子,长大后又梦想通过北漂打拼出一片事业,以得到家人的认可。
而在家乡那片蒙昧之地的人的思想里,一个女孩,不管你工作再好,能力再强,事业再大,最后总归要嫁人,“干的再好不如嫁的好”。
太可怕了!
顺从?那一个农村女孩历经千辛万苦到大城市奋斗的意义是什么?
抗拒?那女孩将永远无法吃到来自父母的那颗糖!
细究起来,家,对伊紫和年年的伤害,不是具体某个家人给的,而是家乡那些顽固、落后、劣根性的思想所赋予的。
一方面,这些思想面目实在可憎,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另一方面,这些面目可憎的思想塑造出的讨好型人格,又让这些孩子格外珍视父母的爱,因此逃离的动作很多时候做起来是那么的优柔寡断,那么的犹豫不决。
所谓近乡情怯,古人是唯恐家人发生不幸的事,如今很多年轻人是怕被催婚、被催生、被框定,怕对父母的眷恋,影响自己拔刀的速度,更怕自己辛苦走了很远,家乡却停在原地,那种无法相交的无力感,会传染到自己向大都市的融入。
回不去的故乡,到不了的远方,形容的大约就是这样的惆怅吧。
以上,几位平凡的主人公,几个简单的故事,乏善可陈到就像挤早高峰时和我们擦肩而过的随便什么人的经历,这些父母并没有对孩子犯下什么滔天罪过,就算伤害,更多时候也是其受制于特定生活环境的无心之失。
但不管怎样,那些曾和他们共同生活多年的亲人,真真切切都影响到了他们成年后的性格、行为方式或思考维度。
所以,我们谈原生家庭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为“父母皆祸害”的陈词滥调再添几例罪证吗?
不!片子对准的是已经投身社会的成年人,心理学家布莱恩.利托曾经说过,每个成年人至少有3个自我,一个是由基因决定的,一个是由环境和文化影响的,还有一个是我们自己所追求的人生目标与价值定义的,而最后一个,才是最重要、完全属于自己的自我。
溯源基因,探索童年,并不是为了把自己困在过去,自怨自艾,而是为了看见、理解和接纳,“我是怎么成为现在的样子的”,抱一抱过去的自己,然后,从中吸取力量,完成和原生家庭精神上的分离。
片子里最让人感动的,其实是伊紫反复和自我对话,最终战胜抑郁症的经历:
当下的痛苦是需要你去解决吗?是需要你去逃避吗?还是需要你去面对吗?其实都不是,你只需要去感受,你去感受痛苦是怎样从你身上流过,怎样走进你的身体,怎样穿过你的血液,然后你看着这一切就得到了成长。
是的,感受到自己的痛苦,接纳自己的无法释怀,一旦内心不再和过往、和父母对抗,他们于现在的自己也将失去作用力。
一句话,允许任何事情在你身上发生,那么任何事情就没有办法为难到你!
最后,愿所有成长在泥泞的原生家庭里的人们,心平气和地把注意力从过去那个受伤的自己,转移到那个我们想成为的自己身上来吧,去行动,去尝试,当下的力量才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