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Neugeist (ID:Neugeist),作者:Jason Kehe(《连线》杂志资深编辑),翻译:Kingsley,校对:Sixin,编辑:杨银烛,题图来自:视觉中国,原文标题:《欢迎加入乐子人的狂欢:我们当然住在虚拟现实之中》
我们当然住在虚拟现实当中。完全不同意的人只可能是……科学家。他们需要克服一下,并且加入乐子人的狂欢。
暴涨子只是一次双击?
物理学家们对宇宙诞生的最好理论一点都不合理。这个理论是这样的:最初——最最初——有一个叫量子泡沫*(quantum foam)的东西。它几乎不存在,甚至不能说是占据了任何空间,因为当时还不存在任何空间或者时间。所以,虽然它就像泡沫那样在沸腾,冒泡,波动,但是它的这些活动并不存在任何像什么在什么之前的时间顺序。
只是在那会儿,它还没定型且没有被扰乱,直到那一刻:一个东西恰当且精确地从那个无限小的非稳态中冒了出来,使得整个宇宙爆炸并成为一个存在。就在一瞬间,嗖嗖地比光速还快。
*译者注:量子泡沫[1],又称时空泡沫或惠勒泡沫,是一种物理概念,最早在1955年由约翰·惠勒所提出量子力学中的一个概念。量子泡沫即为诞生前宇宙的概念化。在量子泡沫的普朗克尺度里,时空不再是平滑的,许多不同的形状会像泡沫一样随机浮出,又随机消失,这样在微小世界的能量起伏,就是所谓的“量子涨落”。
你觉得这不可能?并非如此。就像意大利的粒子物理学家吉斗·图内利(Guido Tonelli)指出的那样,超越光速是可能的,只需你想象出,时空以及其所施加的相对限制,还不完全存在!这太简单了。而且,超越光速甚至还不是令这个理论毫无合理性的原因。出于同样一个理由,自创世以来的任何创世神话,呃,都不合理。这个理由就是:它们都并没有运用因果解释。而若是没有因果性的话,当初的创世为什么还会发生呢?
图内利,在他这本有着很自信的标题的书《创世:关于一切如何开始的故事》中,把令创世发生的“那个”称为暴胀子*。正是这个神秘的东西/场/粒子/是啥都行,启动了宇宙膨胀的引擎。(他们曾经认为这个东西是希格斯玻色子,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上帝粒子还在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
图内利说,想象一个滑雪的人滑下山坡,然后在斜坡上的凹陷中停滞了一会儿。那个凹陷,一个在有序的下坡中出现意外的倾斜角度或是说凹凸不平,就是暴胀子在泡沫中所引起的破裂。这个破裂,令我们现在所知的整个宇宙,制造星星、星球和意识所需的所有物质和能量,突然涌现。然而在这里,同样的一个问题再一次出现了:是什么让暴胀子制造了那个出乎意料的倾斜角度?
*译者注[2]:在暴胀模型中,暴胀子是一开始是一个在真空中拥有大量真空能量(对的,理论上真空中也可以存在能量)的量子场。在某一个时刻,暴胀不知为何改变并降低了它的真空能量,从而走出了暴胀时期,开始衰变,将自己变成大量常规物质和辐射。
这个理论没有一点道理,除非你去想象一些别的东西。不要去想象一个雪坡,雪坡太被动了。不如想象一个坐在桌前的人。首先,祂启动了祂的电脑。在这个量子泡沫的阶段,整个电脑以一种带有悬念的、被期待的方式存在着。然后,坐在桌前的人把鼠标移到了一个,也许可以叫做,“所知宇宙.mov”的文件,接着双击。这就是暴涨的涌现。就是这轻轻的一点启动了整个程序。
我要先真心地向图内利以及所有支持他的物理学家道歉,因为当有人试图像我等会儿那么解释的时候,他们会感到非常讨厌: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是的,根据量子力学,根据观察,根据光和比光更快的东西,对生命、宇宙以及所有有意义的东西的唯一解释是,我们生活在一个超级电脑当中。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一直,生活在一个模拟世界当中。
“模拟世界”想法的蔓延
任何疯狂的想法想要掌控文化,需要令三个条件大概按以下的顺序被满足:
(1)一个面向公众的不具威胁性的对这个想法的介绍;
(2)专家对该想法的正当化;
(3)压倒性的可以证实其在真实世界中的影响的证据。
所谓的模拟假设,对以上的三个条件做了一个简洁到极致的演示。
在1999年,一组震慑我妈的电影大三角——《异次元骇客》、《感官游戏》,当然还有《黑客帝国》——上映,且都阐述了虚拟现实的可能性,因此条件(1)被满足了。
四年之后,在2003年,条件(2)被满足了。当时,一名牛津的哲学家尼克·博斯特伦姆(Nick Bostrom),在一篇被引用了非常多次的论文“你是否生活在一个电脑模拟当中?”中总结道,你非常有可能是的(天哪!)。这是一个可以被简单理解的可能性:已知我们所知的唯一一个社会——也就是我们的社会——正在试图通过电子游戏和虚拟现实等模拟自身,那么任何一个技术社会似乎都很有可能会做同样的事情,很有可能从头模拟到尾。
至于条件(3)——一种假设在真实世界有证据——是否得到满足,和你问的人有很大关系。对于很多左派来说,2016年唐纳德·特朗普令人难以想象的当选,就满足了条件。对于有点过时的《纽约客》来说,2017年奥斯卡的最佳电影奖被颁给了《月光男孩》这件事,则足以满足条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2019新冠疫情满足了条件。它的可笑、无意义性、模糊性和永无止境,以惊人的规模,破坏了我们对现实的稳定性的任何合理信念。
所以现在,模拟世界理论学家像数字货币一样随处可见。埃隆·马斯克是他们的无畏领袖,不过在他之下也有像奈尔·德葛拉司·泰森(Neil deGrasse Tyson)这样勤恳的人物。这位科学家使得马斯克支持博斯特伦姆的言论——“我们处于基本现实(也就是没有被模拟过的原本的世界)的可能性就也只有几十亿分之一”——有了一些科学依据。
某种程度上,这就像是1999年的一次卷土重来:去年,讲述“有人意识到他们生活的世界不是真实的”电影又出了三部,他们就是——《极乐》(Bliss),《失控玩家》(Free Guy)和《黑客帝国4》(Matrix 4)。
然而,现在和1999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越来越多正常人(并且几乎都是男人)在“现实生活”中也开始相信同样的事情。你可以在同样于去年上映的纪录片《矩阵故障》中看到他们,或者在街上随意地问几个流浪汉。几个月之前,一个在我家当地的咖啡店里的,以“待着不走”而闻名的常客,兴奋地向我解释说,每个模拟世界都有规则,而我们所在的虚拟世界的规则就是,模拟世界中的生物,也就是我们,主要是由恐惧驱动的。棒呆。
如果这还不够,其实就在过去的一月,澳大利亚的技术哲学家大卫·查尔默斯(David Chalmers)出版了一本叫《现实+:虚拟世界和哲学问题》的书。其主要论证,你猜的没错,就是我们生活在模拟世界当中。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从统计学意义上,我们无法知道,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模拟现实当中——哲学家总是非常容易用双重否定来进行合理推诿(似是而非的否定)。
这个查尔默斯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大概是在哲学领域中拥有最接近于摇滚明星地位的人,一个被尊重的人,一个TED演讲者(请问他是又在穿皮夹克吗),一些甚至是非哲学家都知道的零碎词语——如“意识的困难问题”,如解释“为什么你感觉iPhone是你身上的一部分”的词汇“延展心智”——的发明者。而他的新书,除去那个糟糕的书名,大概是现今为止对模拟现实理论最可信的阐述。足足500页完美无瑕的哲学立场和命题,以干净但并不花哨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查尔默斯似乎认为他发表新书的时机很适当。他在介绍中预测道:疫情已经令我们的生活变得非常虚拟了。所以我们不难想象,随着脸书/Meta开始元宇宙化,生活只会变得更加虚拟,想必一个世纪之内,虚拟现实的世界将会和现实世界无法分开。不过查尔默斯并没有使用这样的措辞。因为对查尔默斯来说,虚拟现实的世界不仅会是而且是和任何世界,包括现在这个世界,一样“真实”的;而现实世界本身,也有可能是虚拟的。
如此说来,两者还有什么区别呢?查尔默斯论证现实的虚拟性的其中一个策略,就是诉诸你对现实的理解。他说,想象一棵树。它看上去很坚实,非常具有存在感,然而所有的物理学家都会告诉你,在亚原子层面上,树基本上就是空无一物的空间,也可以说基本不存在。查尔默斯写道:“很少有人会觉得,树以量子为基础存在的这一事实,会使它们变得不那么真实。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数字化就和量子力学化差不多。”
对我还有一大群我的模拟理论学家伙伴来说,他的话很合理。不过,对那些研究现实的组成的人来说,他的话依然是讲不通的。很不幸的是,物理学家仍然憎恨我们。
事物不过是互动的潜能
“但这很不合理。”意大利的理论物理学家卡洛·罗威利(Carlo Rovelli)说道,“我是说,为什么世界应该是虚拟的?”
这是一种典型的物理学界的慌张质疑——每当模拟现实这个主题扰乱了他们经过完美计算所习得的平静时,他们都会这么做。质疑者包括但不限于哈佛大学的丽萨·兰道尔(Lisa Randall),法兰克福高等研究所的萨宾·侯森菲德尔(Sabine Hossenfelder),牛津大学的大卫·多伊奇(David Deutsch),索哈·林杰尔(Zohar Ringel)和德米特里·科维利金(Dmitry Kovrizhin)……
这个名单可以很长很长,而且名单里的人都在重复同一个观点:我们负责接受信息的脑子确实“模拟”了环绕着我们的世界,但是不存在任何像是“数字物理”或是“比特世界”(its from bits)之类的东西;现实世界的事物并不来自于代码(比特)。
这太还原论了!太现在论了!想想热力学吧!或者考虑考虑多体效应吧!即使是奈尔·德葛拉司·泰森(Neil deGrasse Tyson),最近也撤出了马斯克式的形而上学的阵营。(尽管必须得提一下,他反驳中的一个观点很不专业。他只是单纯地认为,遥远未来的异次元外星人模拟者,不会被像我们这样行动缓慢、繁琐和又跟穴居人一样的生物所取悦——就像我们不会被真正的穴居人所面对的日常苦差事所取悦一样。)
好吧,但是,我想(毫无冒犯之意地)对这些从来没有陷入争议的天才说,他们也许应该去读读自己的书。就举一个罗威利的最近的书里的例子。在《黑尔戈兰岛:理解量子革命》(Helgoland: Making Sense of the Quantum Revolution)中,他提出了被他称作“关系理论”(relational theory)的关于现实的理论。理论基本上就是说,在不与他物相关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物得以存在。
罗威利写道:“性质只在互动之内存在。”所以,如果说那里有一棵树,它不只是存在在那里。如果你不与它互动,就完全不可以说那棵树真的存在在那里。好吧,似乎还是有些东西存在在那里,但那些东西仅仅只是互动的潜能。罗威利总结道:“世界是一个透视游戏,一场镜子的游戏,事物只作为彼此的反射而存在。”
注意他在这里使用的词汇:游戏。现实是一个游戏。是什么样的游戏?或许,是一个电子游戏?为什么不呢?虽然罗威利并不会欢迎这个阐释,但是他所描述的不正是电子游戏的运行模式吗?当你的角色跑过一片场地的时候,在你身后的任何东西或者在你视野外的任何东西——树,东西,坏人,能使你更好地打发时间的东西——只有在你转过身来与其互动的时候才会在那里,或是说具有“在那里”的意义。
简而言之,这个游戏不会浪费资源去绘制这个东西。它不存在,或者说只是作为一种程序的可能性而存在。电子游戏,就像是我们的现实,具有罗威利所刻画的那种互动关系。
或者,让我们回到图内利。当人类第一次想要把我们这儿的宇宙小小的一角,和宇宙的其它部分进行对比时,他们做出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发现,那就是,一切看上去都完全地、几乎令人怀疑地相像。图内利在《创世》中问道:“宇宙中所有最遥远的角落,彼此相距数十亿光年,而一个不起眼星系中一个匿名太阳系里的一颗小行星上的科学家们刚刚决定开始研究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这些距离遥远的星星却共同达成协议,获得了完全相同的温度?这怎么可能?”
上帝啊,呃,也许这是因为我们的程序员刚刚急着在填补空白?有些人甚至开始猜测,光速也许是“一种用来展现我们生活在模拟宇宙当中的,硬件方面的人造物。”
事实上,一旦你开始认真思考硬件人造物以及其它计算的迹象和对计算的要求,现实看起来就越来越像是被编程出来的了。把整个宇宙变得同质化(homogeneous)和各向同化(isotropic),也许是我们的超级计算模拟器主人采取的一种节省计算资源的明智方式,毕竟祂所需要的运行速度远远超过每秒10的24次方。那在这个框架下,其他生命会是什么样的呢?
首先,不会存在任何外星文明的证据,因为它们的存在对系统的要求太高了。而且,当越来越多人出生的时候,主人会希望他们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小。所以他们应该住在外表相同的住宅区房屋中,在同样的店里买东西,吃同样的快餐餐厅,在推特上发表同样的想法,做同样的人格测试。同时,为了空出更多的空间,动物应该灭绝,森林应该枯萎,然后用大型企业占据它们曾经在的地方。按照这个逻辑,很快,现代性中的每个面向都会开始闪烁起虚拟的光泽。
当然还有量子力学。与其说最初的宇宙是一个暴胀子,不如说是一个虚拟子!或者说是“远处诡异的行动子(ation)”——两个相隔甚远的,但是以某种方式“纠缠”在一起的,完美地镜像了对方的粒子?很明显,这种粒子只是为了将电脑能源需求减半。同理,你在异国的一个随机的家庭派对中,遇见一个你15年没见的人,也可能是同一类宇宙机器节省开支子程序存在的证据。巧合、共现、冗余……这些东西也节省了很多能源。
这时,我们礼貌的物理学家们也许终将失去他们的冷静,对着我们的言论开始熵增,气到发烫。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娱乐的推测激怒的不仅是物理学家,还有很多极具智慧的人,像是哲学历史学家贾斯汀·E·H·史密斯(Justin E. H. Smith)还有评论家内森·詹姆斯·罗宾逊(Nathan J. Robinson)?除了高高在上地把模拟理论贬低为没逻辑的和脱离现实的东西以外,他们从没说过什么别的。
但是我们可以从他们的怀疑中,感受到一种真正的恐惧,一种“即使这个想法只是个乐子也不行”的态度。这是因为,他们似乎觉得,相信现实世界的虚假,一定是虚无主义地不相信任何事,是对他们毕生追求知识和理解的一种嘲弄。
模拟世界同样神圣
但这种信仰的滑坡一定会发生吗?在《黑客帝国1》刚上映的那几年,有一些年轻人——你至少会在纪录片《矩阵故障》(A Glitch in the Matrix)中看到他们中的其中一个——相信他们生活的世界并不真实,然后开始横冲直撞地杀人。这很吓人,当然,也很反常,古怪。正是这种异常事物,令一些陈旧的知识分子开始老调重弹,将人性最低劣的冲动归咎于新媒体。任何想法,不管有多好,都可以变坏,模拟假设也不例外。
我觉得这就是大卫·查尔默斯写了《现实+》的理由。有些人会愤世嫉俗地把它解读为一种迎合潮流,服务于科技巨头的投机哲学,旨在动摇我们为真实的东西奋斗的决心。但重点来了:查尔默斯认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你在VR里看到正在运行的虚拟场所(Spot),并不比物理的场所更不真实。它只是一种不一样的真实。
现在,你也许可以在没有任何后果的情况下关掉虚拟场所——或是杀掉行动缓慢的非玩家角色或你的朋友的化身(avatar),然而查尔默斯并不是那么确定你应该这么做。如果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所谓“物理世界”,可能是被虚拟出来的,但你仍然有意义地、有同理心地、(大概率)守法地生活在其中,那虚拟现实的虚拟性又能产生什么改变呢?最终,《现实+》站在了虚无主义的对立面。它人道且反怀疑论地请求大家接受任何形式的存在的神圣性,不管它是不是模拟的。
其实,查尔默斯的“模拟现实主义”的悖论在于,一旦你接受了它,某种会令现实祛魅(disenchanting)的推论并不会随之而来。相反,很多被现代认为是神秘、超自然的理论——如二元论、泛心论(panpsychism)、泛灵论(animism)——都在这里复魅(reenchanted)了,被赋予了新的深刻活力。
我们和我们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因此变得更不真实,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更加真实。万物都被某种力量泛灵化了,这种力量既在这里,也(二元地)在那里,某个地方,或者说,某个更高维的地方。你也许已经猜到了,这种思维方式延伸到了万物的终极主义,即有神论,或是对创造者的信仰。模拟理论,归根结底,不过是以新的技术名词命名的宗教罢了。不是吗?
有人说过,模拟假说是现今人类对类上帝(godlike being)的存在的最佳论证。查尔默斯同意了这个说法,他说:“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然而,模拟假说令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认真地考虑起上帝存在的可能。”
他甚至说,《现实+》是查尔默斯版的帕斯卡赌注*(Pascal’s wager),证明他至少接受了模拟者存在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确定这个模拟者的存在值得被崇拜。据我们所可以知道的一切,模拟只是一些异形小孩在他们父母的键盘上乱敲的结果,可能会让我们经历灾难,就像我们对《模拟城市》(SimCity)游戏中的公民可能会做的那样。
*译者注:帕斯卡赌注,指的是一种赌“上帝存在”的生活策略。如果祂存在,那我们就可以上天堂;假如祂不存在,那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是模拟者即使不是全能和全善的,我们也能考虑其存在的可能性。所以,有了《旧约》,里面描述的灾难大都是大火和硫磺。然后,模拟者也许成熟了一点。随着年龄的增长,祂进行破坏的方式变得更加狡猾。
换句话说,现在,2022年,我们正在处于一名早熟的青少年模拟器之神的摆布之下。祂正在对这些由恐惧驱动的,大数据时代的人类进行实验。面对流行病、气候变化和战争以及其它所有形式的社会政治经济混乱,我们可以存活下来吗?至少,思考起来很好玩,而且奇怪地令人平静。毕竟,在最初,上帝创造了光明和黑暗。翻译一下:模拟者创造了1和0。
古老的形而上学假说
每当我觉得充满活力的时候,我会出门,眯起眼睛,看看自己能否(哪怕只有一瞬间)捕捉到像素——组成了这个纯净的、被我们称作地球的模拟画面的像素。有时,甚至是当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我感觉模拟器在运作。小小的正方形们看上去真的在不停地闪现!在其它一些时候,尤其是当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笨蛋。
但这恰恰就是模拟现实有意思的地方:不确定性,你甚至可以说是支撑着我们现实的海森堡不确定性——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在我面前的东西是某种模拟现实的证据吗?是,不是,也许是,必须是。
在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必须承认,所有东西都似乎确证了模拟的真实性。所有我经历过或听说过的不可能的巧合:虚拟的。咖啡厅里的陌生人几乎逐字逐句地引用了我读的书中的一句话:虚拟的。说真的,为什么一个人(当他正在写关于“现实”的文章的时候)所读的所有书籍,都可以这么深刻地刻画出现实的模样?
我曾多次请我最喜欢的书店里那位脾气暴躁的年老的老板推荐书籍。为什么这次,他在完全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或者想什么的情况下,就给了我一本由杰出的史卡蕾特·托马斯(Scarlett Thomas写就的著作《Mr.Y的尽头》[The End of Mr. Y ],书名整了个“迷局[Mystery]的尽头”的双关)。
这本书的主角,一位迷恋物理的作者,慢慢地渗透进了另一个深层的,宛如电子游戏的维度。托马斯在书里的一本书里写道:“当人看着这个世界的幻觉时,人只能看到这个世界。因为,哪里才是幻觉的尽头呢?”
对我来说,物理学家和怀疑模拟假说的人所忽略的,似乎并不是对模拟本身的信仰,而是其无法抗拒的可能性,魔法般的阴谋论。模拟假说并没有消灭或者破坏他们的科学;正相反,它充实并激发了科学的能量。
有多少并没有什么动力去学习的人,通过(更受欢迎的)模拟论证,接受了一个像量子不确定性这样令人生畏的概念?我猜大概有很多。物理学家没有必要去贬低大众进入他们工作的切入点,将其称为自high、无稽之谈或是民科的科幻。
没人知道——更准确的是永远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世界是否是被某些高维度外星种族模拟出来的,出于什么目的,还有这些模拟我们的人本身是否也是被模拟出来的。真的,在某个时刻,有一些讨论的细节开始离题了。
如果像马斯克、博斯特伦姆和查尔默斯这样的人搞错了些什么,与其说是他们的模拟现实主义,不如说是他们字面意义上的模拟现实主义。他们太过执着于论证模拟的确切可能性,它的规则,逻辑和机制,以至于忘记了这其中的智力游戏,或者说思想实验,忘记了下列事实:只要人类还会做梦,就会一直想知道,他们所生活的世界本身是否真实。
尼采说过:“形而上学的起源就是梦,没有梦,人们就没有机会将世界一分为二。”模拟假说,在去除了概率及其与技术的结合之后,就是最古老的形而上学假说。
所以,在字面意义上理解模拟假说,也许也没有很不对。埃尔韦·勒·梯里尔(Hervé Le Tellier)的《异常》(L’Anomalie)中的一个角色思考过:“也许生命始于我们知道我们不存在的那一个瞬间。”这本流行法国小说讲述了人们生活在一个可能是模拟出来的世界的故事,然后它在疫情期间出版了(当然了,摊手.jpg)。
我觉得这本书的主题就和查尔默斯的一样,试图证明一个人不仅可以在模拟世界中有意义地生活,而且也应该这样做、必须这么做。也许善良是使得模拟世界继续运行的关键。也许善良,还有它产生的火花和机缘巧合,是让模拟者持续对我们感兴趣的理由。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异常》的最后,相反的事情发生了。有些人无视希望的可能性,陷入邪恶与最恶劣的非人性当中。这造成了可想象的最可怕的结果:某人,在某个地方,在并不属于我们的某个维度,把模拟器关了。
原文:https://www.wired.com/story/living-in-a-simulation/
译注参考文献:
[1]https://en.wikipedia.org/wiki/Quantum_foam
[2]https://www.space.com/42261-how-did-inflation-happen-anyway.html
[3]https://www.amazon.com/Genesis-Story-How-Everything-Began/dp/03746004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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