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简单心理 (ID:jdxl2000),作者:江湖边,责编:kuma,题图来源:《自闭也有爱》
很多恋综被吐槽“难看”,是从“故意制造冲突”开始的。不仅没有爱,还充满了人设和谎言,导致我们真心实意磕的 CP 容易翻车。
但 Netflix 出了一档澳洲恋爱真人秀《自闭也有爱》,在豆瓣被打出 9.1 的高分。
参加节目的年轻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孤独症谱系障碍(ASD)”,也就是俗称的“自闭症”。他们将被安排去相亲,出席社区残疾人速配活动,或参与精心策划的约会。
在节目里,你可以看到他们的直言不讳(而引发的喜剧效果),也可以看到日常中的怪癖、抽搐、社交尴尬,或是感官超负荷时的真实焦虑发作。
有人评论道:“这档恋爱综艺让我有真实感。它展现的不仅仅是自闭症患者寻求真爱的过程,还展现了父母之爱、社区之爱,节目组对出演者的爱,温暖、真诚而充满同理心。”
他们是自闭症患者,也是渴望爱的成年人。但这些人不会被嘲笑,没有人被淘汰,没有人被陷害,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心机教学。
爱情回到“纯粹和简单”的样子。
“我总是爱上别人,但从没被别人爱上”
来到这儿的年轻人,大多从未谈过恋爱。
但他们并非不想进入亲密关系,而是苦于没有机会,或受到“自闭症”这个残疾标签的限制。
对一些人来说,约会如此困难让他们感到悲伤。
当他们得到机会时,除了交流家庭情况、兴趣爱好、理想伴侣是什么样子,也通常会谈论自己的病史、症状、以及容易在什么时候被触发——孤独症是一个谱系,每个人的症状都可能不同。
Olivia 从小就会不受控制地跳来跳去,这种症状在自闭症中不是非常典型。所以她曾经被误诊为图雷特氏综合症,后来又以为是慢性运动性抽动障碍。
“当我开心或兴奋时,就会像个乒乓球一样乱跳。焦虑、紧张、有压力时也会。这些是我知道的最主要的诱因。”
再比如触觉问题。“我不能穿袜子”,紧张时会失去语言能力,短暂陷入沉默——她澄清道,但这并非心不在焉,而是被情绪压倒的反应。
总体来说,他们存在不同程度的社交障碍,常常有重复性的刻板行为。有什么话都喜欢直说,很难对他人的语言背后的意图(潜台词)进行解码。
比如热爱古生物学的 Mark。在约会中自顾自说了一路“恐龙”知识,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并不喜欢。
以及,自闭症的世界里,共病是很常见的情况。大约 40% 的普通人群一生中至少一次符合精神健康诊断标准。对于谱系人群来说,同时出现心理健康症状的比率至少为 69%(Lever,2016)。
有时触发症状的状况,也让人意想不到。
Amanda 第一次约会时,看到对方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高级餐厅后,焦虑发作,不得不退出约会。她说,“我觉得过于正式了。”
好在,制作组尊重她的需求,没有要求她“脱离自己去表演”。
“你们相爱吗?”“比相爱还要多一点。”
但不要因此轻易认为他们找不到伴侣。
22 岁的 Ruth 已经和 Thomas 交往近四年。Ruth 有严重的听力障碍, 当没有听清时,总是需要 Thomas 帮忙复述一遍。
两人感情很好,已经是“在面前可以互相放屁的关系”。
Ruth 从小没朋友,但养了很多宠物(包括随时携带的一条小蛇,帮助保持镇静,控制感官超负荷),她觉得只有在小动物身边,才能得到真正的陪伴。
Thomas 完全支持她的各种特别之处。当他们拥吻时,他开玩笑说:这样好像在亲吻美杜莎。
听到这个玩笑后我要吐了(谁懂)。
美杜莎,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通常长这样:
但是露丝听完竟哈哈大笑(果然相爱的人,笑点也长在一起吧)。
印象很深的是,节目组问:“你们相爱吗?”
他们回答:“比相爱还要多一点。因为我们曾经都有点绝望。当我们遇到困难时,我们决定互相更加相互依附。我觉得现在很不错。这份感情温暖、舒服、牢固。”
对任何人来说,遇到真爱可能都不容易。对于处在孤独症谱系中的年轻人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你不是正常人的残疾版本”
在搜索引擎里,与自闭症相关最常见的问题之一就是:自闭症可以结婚吗?
许多人质疑这一点,因为他们认为自闭症患者不能感受到情感。
——“电视剧只是电视剧罢了”。你可能会说,这是被浪漫化的阿斯伯格症候群,是“被消费的孤独”。我们知道,现实中大多数自闭症孩子独立生活有多困难,更不敢想象他们今后能不能结婚。
确实,大众熟悉的自闭症往往来自影视作品。比如《雨人》里的记忆天才 Dustin Hoffman,《生活大爆炸》里的谢尔顿。他们要么智商超群,要么只是遵循一种比较古怪的行为模式——这种 geek 感甚至还有点可爱。
这些形象往往是高功能的,或可被归类于艾斯伯格综合征(Asperger Syndrome)及学者症候群(Savant syndrome)。事实上,后两类占据自闭症的比例不超过15%。
Baron Cohen 曾在一本理论书中假设,自闭症患者可能有某种形式的“心智失明(mind blindness)”:他们无法想象自己站在别人的立场上。
这一理论曾被受推崇。某种程度上,谱系人群的确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自然地进入“他者视角”,但他们并非没有同理心,许多谱系人群可以被教导“如何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虽然这一群体在社交技能和沟通方面苦苦挣扎,但仅仅因为一个人患有孤独症,并不意味着他们对爱和亲密没有渴望。多伦多 Redpath 中心的一项研究显示,有 32.1% 的谱系人群有伴侣,有 9% 的人结过婚——他们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显然被低估了。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当一个孤独症谱系障碍者寻求亲密关系,他通常首先得到的是嘲笑。
即便在近几年,许多名义上“孤独症题材”的虚构作品也不完全是为孤独患者制作。比如电影《亚当(Adam)》,更多讲述爱一个自闭症患者有多难,而不是成为一个“想要被爱和学习去爱”的自闭症患者有多难。
这可能是一档真人秀的意义:
展示谱系障碍群体方方面面的真实。不仅是那些“障碍”的部分,还有那些“更坚韧”的部分。他们也是有想法、欲望和需求的人,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有被教导后能够尊重对方的能力。
80 年前,自闭症甚至是一种不值得活下去的病。
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 Eugenics(优生学)风潮之下,《美国精神病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曾发表一篇文章,要求对自闭儿童实施“安乐死”。作者 Robert Foster Kennedy 认为,我们理应帮助“永远也不可能创造有益价值的人,卸下由大自然的失误带来的重担”。
我听过最残酷的一种比喻是:自闭症要么是失去机会的因素,要么是获得机会的因素。就像“蛋糕上的糖霜”,不管是好是坏,“你不是我们中的一员”。
《非常律师禹英禑》原型、 美国第一位自闭症律师 Haley Moss 也看了这部关于自闭症的剧。她接受采访时说:
“作为自闭症去生活,有时很艰难,因为社会认为你被毁掉了,你是正常人的残疾版本。但你不是,你也有资格得到爱。只要我们活着,就值得被尊重。”
患有自闭症,不过是人性构成中的一道皱纹,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完全光滑的。
——《不同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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