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夕法尼亚,原本是特朗普在5月计划行程中的第二站。第一站的內布拉斯加演讲,因为暴风雨延误了。而到了宾州,又因为阴雨连绵,计划再一次被打乱。
特朗普的五月,大自然给了他两次不怀好意的馈赠。
他的妻子和忠诚的手下担心这位75周岁的前总统过于操劳,苦口婆心地劝他:“宾州的天气简直糟透了,要不我们改天吧。”
但特朗普对关心群众过于迫切,他坚定地反驳:“噢,亲爱的,我不能让他们失望,你知道他们已经等了我四天。”
当特朗普冒雨在宾州演讲的当天,他声情并茂地还原了自己与家人们的这段对话。
在数千粉丝的簇拥下,在毛毛细雨的烘托下,特朗普的形象伟岸了起来,他又顺势说出那句振奋人心的话:“我们要继续战斗,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
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这段印在他脑门那顶鸭舌帽上的口号,已经成为美国7500万川粉无坚不摧的口号。
01
特朗普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勤劳地游说和演讲,尽管CNN、ABC、BBC等主流媒体从不缺席,但他们多数把现场拍到的视频藏了起来,你只能在Youtube的犄角旮旯里,找到川粉们“饭拍”的支离破碎的短视频。
这些主流媒体在特朗普嘴里一直都被称为“假新闻”,每次演讲,特朗普都会热情地招呼到场的媒体:“你们看,那些假新闻又来了,他们又假又坏。”
而像Youtube这样的平台,也是他的敌人,他对Youtube、Facebook、Twitter这些互联网平台有一个精妙的概括,“他们都有大病。”
即使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媒体和互联网企业,也一直和他处在对立的状态。
在特朗普对外嘹亮的口号里,他把这种对立的原因归咎为,这些组织都是民主党背后的阴谋指使者,是让美国陷入窘境的罪魁祸首之一。
“你知道吗,扎克伯格以前经常带着他可爱的老婆来白宫Kiss my ass。”有人把这段英文翻译成拍马屁,但这丧失了特朗普原话的精髓。
其中Twitter在近期向马斯克的交割,民间最大的猜测,就是马斯克在向特朗普投递橄榄枝。
但特朗普温和的否决,却让这个被封禁了一年多的账号能否复活,依然悬而未决。
特朗普,一介前总统,你不能说让我走就走,让我回就回。他也许,希望有个隆重的“台阶”。
在被Twitter扫地出门的日子里,他骄傲地对媒体说,“Twitter原本就是一个失败的公司,后来能成功,很多人说和我有很大关系。”
他接着牢骚:“我原来有一亿的Twitter粉丝(实际数字为8874万),加上Facebook 和其他平台我有两亿粉丝,现在都没了。我觉得他们这些公司很恶心,我正准备起诉Twitter、Facebook、Google,把他们都告了。任何想要加入诉讼的,请加入我们。”
爱之深,恨之切。
特朗普的白宫顾问说,特朗普需要推文,就像我们需要吃饭,Twitter曾经是他的政治工具和“数字榴弹炮”。
在特朗普11年半的Twitter使用期内,他一共发布了56571条(含转发)推文,平均每天发18条,有时候一天发100条。
然而在2021年1月8日发完最后一条推文后,这位拥有八千多万(特朗普更愿意四舍五入为一个亿)粉丝的前总统,被永久封禁。
由于发言的地方相继被封,特朗普在几个月后上线了自己的平台“美国第45任总统官网”,而网友们发现,这个网站有一个隐藏功能,在“联系我们”的页面,藏着一个不那么体面的功能,叫“请求祝福”。
在这里,只要支付一定的费用,你就可以邀请特朗普和前第一夫人梅拉尼娅对各种红白喜事、光荣退役、毕业典礼或孩子出生等场合献上祝福。
从中可见特朗普那朴实而不带偶像包袱的品格。
不久,特朗普又推出“特朗普的办公桌”,一个像博客一样的网站,但在这里,平台用户只能点赞,或者把特朗普的帖文转发到其他平台,但用户不能回复特朗普的帖文。
无法互动的平台,让人大为失望。
特朗普团队的人私下里承认,这个平台所带来的更多是麻烦和负面新闻。
去年年中的时候,特朗普甚至与一些社交平台洽谈,打算让平台支付给他一大笔入驻费,他的筹码是,他会给平台带去一大波流量。但平台后来觉得,这笔钱给特朗普,不如用在产品研发上。
特朗普从来没有放弃过在Twitter之外另起炉灶、东山再起的机会。此时此刻,他的计划还远远没有结束。
特朗普自建的Truth social 在2022年2月20日上线,仅限美国苹果用户
02
在离开白宫的那头几个月里,惨遭社交平台禁言、主流媒体抨击的特朗普瘦了。
他减掉了二十五磅脂肪,并在佛罗里达的阳光下,把自己的皮肤晒成了精致的小麦色。
2021年败选之初,在那个外界猜测中异常悲凉,但在特朗普的解释中又极其淡定的日子里,特朗普每周都会往返于纽约的特朗普大厦和新泽西的高尔夫球场。
这个高尔夫球狂热者在执政的四年里,就有321天去过高尔夫球场。在他卸任总统的第一天,就有人拍到他在佛罗里达的高尔夫俱乐部英姿飒爽地挥杆。
他虽然痛恨消耗体能的运动,但对高尔夫如痴如醉。这也是他用来抗衡那些吃进肚子里的垃圾食品的主要能量消耗。
高尔夫和垃圾食品,就像特朗普腾挪于达官显贵与蓝领阶层之间的平衡器,他热爱那项优雅的运动,又眷恋“红脖子们”,那些底层白人为他垒砌的“饭圈”。
共和党的一位战略专家说,没有什么能够比快餐更美国化和大众化了。汉堡、薯条、披萨饼,是特朗普和社会底层之间的纽带,是他们建立联系的方式。
这些饮食绝不仅仅是特朗普的个人喜好。
在海湖庄园,那些体贴特朗普的员工,将他的减肥效果赋予了政治色彩:“当你不再把世界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时,你就会轻松自如。”
而共和党的战略分析师趁热打铁,为特朗普的下届参选助威:“如果特朗普减掉了20磅体重,这意味着他参加竞选的可能提高了10%至15%。”
特朗普在公开场合一直不明说自己要去竞选2024年的总统大选,他总是用“夺回白宫”来含糊其辞,而了解特朗普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招牌修辞方式,他想让别人来说出他藏在嘴巴里的那句话。
在今年3月一场采访中,记者问他是否要竞选2024年的总统,他说:“因为竞选资金等问题,我不能说,但我又想说。我想很多人会乐于见到其结果。我爱我们的国家,但我们的国家要堕入地狱了!”
对美国堕入地狱的焦虑,几乎是他每一场集会演讲中必提到的话题。矛头直指现任总统拜登。
拜登的任何一次战略瑕疵和公开场合出丑,都会被特朗普精心剪辑下来,然后做成一个小片子,在他演讲的过程中,作为营造现场高潮的环节放映出来。然后现场会山呼海啸地齐声喊“乔(拜登)必须滚”。
这是特朗普演讲中的固定环节。
能源问题、边境问题、乌克兰事件……特朗普把所有能揪出来的危机,劈头盖脸地抛到拜登的头上,各个地区犯罪率的微妙变化,都被他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作为拜登失败政绩的证明。
在社会新闻的调查上,特朗普的业务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台下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媒体记者。
当然,拜登摔跟头、说话中途神游仙境、与空气中高纬度生物握手……这些丑态,特朗普也丝毫没有放过。
没有人比特朗普对拜登老年痴呆的模仿更加传神。
No better than me……“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个话术,是懂王何以称之为懂王的根源。
他说没人比他对俄罗斯更强硬,在他任下,乌克兰事件绝对不会发生。自信爆棚的特朗普,在谈到拜登在普京面前的软弱时,语出惊人:“我了解普京,就好像了解我的人民。”
面对特朗普长久的羞辱,拜登曾在2022年1月19日进行过一次极其消耗体能的反击。
那是他第十次举行全球记者招待会。这位年近80的“牛仔”,将记者会的时间拖长到了111分钟,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会议。
会议上记者们的笔记本电池红灯闪烁,但依然无法阻止拜登宏大的理想。在这场有备而来的会议上,拜登充分表达了自己一年来的政绩,还有他为自己体力和精神问题的辩护,以及警告俄罗斯不要乱来。
这场会议击败了特朗普的86分钟纪录,以及奥巴马的87分钟纪录,并打破美国总统史纪录。
拜登老骥伏枥,体力几近耗尽。
然而,在美国人眼中的拜登,最朴实的一个数据认知,就是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人认为,拜登精神不稳定。
03
直至今日,特朗普在谈到总统大选落选一事,言必称民主党从中“做鬼”。
这其中的一个逻辑是,他知道这件事可以做鬼,所以,他认为自己落选,那可能就是有人在做鬼。
在特朗普那个由自信支撑的,让人叹为观止的三观世界里,不管是对立政党,还是他手下的雇员,这些人中,可谓鬼怪横行。
在他卸任之际,大部分长期雇员离他而去,比如他的私人律师科恩,还有他的女婿库什纳。
前副总统彭斯,曾经是特拉普在上届大选中寄望能逆风翻盘的“棋子”,他奢望彭斯能在最后时刻推翻大选结果,但彭斯觉得这个要求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权限。
这也让彭斯染上了“屁股坐歪了”的嫌疑。在他去年6月的一次演讲中,一位听众当场大喊“叛徒”,现场跟着起哄的人接踵而来。彭斯演讲的声音,被混乱中的嘘声淹没。
而前国务卿蓬佩奥,最近的变化,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在他去年9月出现在福克斯新闻中时,这个暴瘦了40公斤的前国务卿,立刻冲上了社交媒体的热议话题。
“他对于‘被爱’的渴望,大于了他对于意大利香肠披萨的渴望。”体重骤减,以及后来频繁亮相媒体的行为,让舆论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某种野心上。
凤凰卫视驻华盛顿记者称:“曾经位居国务卿,这已经是美国政府中前五名的职位,所以计划卷土重来的他,对于区区众议员的职位不会感兴趣。这就留下了两种可能性,而且每一种都显得野心勃勃:一个是回到堪萨斯州竞选参议员,这种可能性不小。另外一种则更具野心,那就是为总统竞选做好准备,所以这次的‘改头换面’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开始。”
这种猜测,意味着2024年,特朗普身边的副将,可能会成为他的对手。
与此同时,曾经在特朗普任期与他一同共事的那些官员,也正在通过各种媒介,披露特朗普执政期那些秘密的言行。
美国前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即将出版的回忆录《神圣的誓言》,几乎成为了特朗普五月的梦魇。
书中爆出,2020年,因美国黑人乔治·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察跪压致死,白宫外引来了抗议示威队伍,示威者一度将白宫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当时特朗普坐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一边抱怨华盛顿的抗议者,一边红着脸大声吼道:“你不能直接对他们开枪吗?就打他们的腿或者某个地方不行吗?”
而近日,《神圣的誓言》的出版方再次爆料,特朗普在担任总统期间曾询问是否有可能轰炸墨西哥的毒品实验室。
美国前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即将出版的新书《神圣的誓言》,其中有多处对特朗普执政时期的爆料
当时听到这个要求,作者埃斯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白宫那座专供总统办公的椭圆形办公室,此刻仿佛成了特朗普的公开处刑室。特朗普执政期最不堪回首的“政治遗产”——国会山暴动,也与这个让特朗普誓言夺回的“宫殿”划上了关联。
怀俄明州的众议员表示,委员会已经拿到了一手证词,了解到暴动发生之际,特朗普正在椭圆形办公室旁的餐厅里看着直播。
当时身边的人曾恳求他上电视,让支持者离开国会。这其中包括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她两次进入房间,要求特朗普干预暴乱。
但特朗普当时却无动于衷。
这也导致暴乱当天7人丧生,1名警察被杀,2名警察自杀,140名警察受伤,1名警察脑外伤,1名警察被压碎颈椎间盘,1名警察失去了3个手指,1名警察失去了一只眼睛。
特朗普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曾说过,“我有一个巨型的大脑,一张拯救美国的嘴。”
他使用自己那套丰富的肢体语言,拉手风琴式的双手动作,然后一记娇羞的兰花指,让他的7500万“信众”神魂颠倒。
但那天他手里所有拿手的“乐器”都偃旗息鼓。
尾声
特朗普当时的沉默,被延续到了Facebook和Twitter、Snapchat、Instagram和YouTube上。
那个在特朗普口中,曾经亲吻了他的屁股的扎克伯格,翻脸不认人,没收了他的Facebook账号;而Twitter的联合创始人多西,这个一贯特立独行的人,对特朗普的封禁,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Twitter永久封禁特朗普是对的,但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
这个醉心于瑜伽、冥想和环球旅行的Twitter创始人,在特朗普的世界观里,是一个“神棍”类型的人,他缺乏财富管理的素养,并钟情于所谓“超越盈利”的价值观。
这个抽象的价值观,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多西在公司的股份最终被稀释到了2.3%。这也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面临被架空,并招来“门前野蛮人”的恶意收购。
2020年,Twitter遭遇了对冲基金埃利奥特的来势汹汹的收购。这个臭名昭著的资本家一度让Twitter陷入困境。但经过两年内部抗衡,后来者马斯克,成为了最后的渔翁得利者。
马斯克对“言论自由”的信誓旦旦,也促成了人们对特朗普有可能回归Twitter的大量猜测。
但马斯克所谓的言论自由,是否真的如他所说,从他过往历史中,你会发现,他会感谢他的粉丝,但对批评他的人,他的容忍度极低。
《华尔街日报》报道称:曾经马斯克的员工向媒体说了公司坏话,马斯克为了找到这个“叛徒”,通过打印机打出的文件大小与匿名信文件大小的匹配程度,来抓出并辞退了他。
《大西洋》杂志称,推特上有个账号@ElonJet,发布了有关马斯克私人飞机活动的公开信息,但马斯克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向经营该账户的 19 岁大学生提供了5000美元让他关闭该账户,但被这名学生拒绝。
这就是马斯克的“禁言”方式。
所以,我们所期待的那个男人——特朗普,他在Twitter的回归,依然富有悬念。
特朗普在白宫留下的可乐呼叫装置
三四十年前,在纽约,你能看见一艘巨大的特朗普游艇,停靠在岸边。这其实是非法停靠,就像你把车子在公路边永久停靠。
但特朗普宁愿为此付出罚金,也要让它永远停在那里。船上是trump几个大字,他用这样的方式打广告。
这是特朗普一贯的“曝光”方式,就如他所统辖的“饭圈政治”,以一个一流脱口秀演员的形象,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话,吸引目光,如果你觉得无聊,那他就变本加厉,说一些傻话来吸引你的注意。
如果你还是不感兴趣,他甚至会给你跳舞,在他的集会舞蹈曲目中,曾经使用过滚石乐队、帕瓦罗蒂、阿黛尔的曲目,都特朗普均收到了律师函,警告他停止使用。
灰头土脸的川宝,最终与一个叫“乡村人”的乐队达成一致,这也促使他的标志性舞蹈伴奏YMCA的诞生,这也引起了他预期的网络效应。
而有趣的是由此引发的两桩争议。
对于特朗普的舞蹈,CNN主持人批评说,“他玩得很开心,还跳舞。在21.5万名因新冠而死的美国人的坟墓上跳舞!”特朗普在每次集会结束时的舞蹈,后来在Twitter上被描述为“特朗普坟头蹦迪”。
而另一桩,YMCA的全称是“young mems christianas sociation”,是基督教青年会的意思,而这个青年会里主要是男性青年,后来教会逐渐演化成了同性恋者的猎场,而YMCA,是一首不折不扣的同志之歌。
尽管评价糟糕,但特朗普的目的达到了,他像一艘轮船一样,停靠在美国的各个码头,船身上镶嵌着自己醒目的名字。
而那些辱骂,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罚金罢了。
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为2024年再次兴风作浪,而筹措的那个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