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叫牛望道。
后来接受采访,他说自己当时真就是“有感而发,自然流露。”
事实上,不论在中国,还是在阿根廷,牛望道逮着机会就不停的说中国好话。
而这样的阿根廷官员,不止他一个。
阿根廷新任总统费尔南德斯也“根正苗红”得很,来中国参观的第一站就是党史馆,成为第一个参观过中国党史馆的最高外国领导人。
不仅如此,他还参观了毛主席纪念堂。
不过,别看现在阿根廷表现的好像中国的迷弟,放在5年前,绝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场面,甚至两国关系还一度陷入了僵局。
所以,阿根廷对华态度是如何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呢?
一切,都要从一个叫马克里的富二代说起。
01
马克里是标准的富家公子人设。
他出生时,父亲创建的“马克里集团”已经是阿根廷最大的集团之一,业务涉及建筑、汽车、诉讼、垃圾回收和食品工业等多个行业。
得益于父亲在国内的地位,各国商界、政界要员是家里常客,马克里就这样在上流社会中长大。
大学的时候,马克里选择去阿根廷天主教大学攻读土木工程,和大猛子成为同行。不同的是,一毕业,他就被父亲安排到家族企业下属的子公司工作。
如果不是因为1991年的一次绑架,剧情走向大概会是一个“总裁公子在老爸安排下继承家族企业”的无聊结局。
当时的阿根廷,有一个很独特的“勒索团伙”。团伙30几个人,全是“阿根廷联邦警察”。
警察当绑匪,专绑有钱人,这种小说桥段,居然真的发生在现实中。
被关了14天、交了几百万美元的赎金才被释放,身为贵公子的马克里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更可气的是,这帮人绑架完马克里还不过瘾,在2003年又把他妹妹绑架了。
但此时的马克里只是一个生意人,对这些警察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想出这口气,只有两个途径。
途径之一,是雇人把这帮人修理一顿。但无论哪个国家,袭警都是重罪。万一事情暴露,整个马克里家族都可能垮塌。
途径之二,就是当官。行使权力,“合理合法”的处理这帮人。
于是,马克里决定去当博卡青年队的主席。
1995年,他爹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了马克里的要求,马克里得偿所愿。
阿根廷之外的人,或许很难想到,这段经历会给马克里日后竞选总统带来何等的帮助。
阿根廷是一个足球狂热的国家,足球明星在民众心中等同于民族英雄。而博卡青年队,是全阿根廷最好的俱乐部之一。
在马克里执掌俱乐部的12年里,俱乐部拿下了17座冠军奖杯,创造了40场不败的纪录。球队常年缺钱的状况也得到了改善,甚至开始盈利。
而他自己,也成为球队历史上获得荣誉最多的主席,并因此享誉全国。
阿根廷人民对足球的热爱,也投射到了马克里身上。
一位体育品专卖店老板告诉美国媒体NPR,马克里当足球俱乐部主席行,那么,人民相信他当总统也一定行。
于是在2015年,马克里以超过57%的支持率,成为阿根廷总统。
这一局,马克里赌对了。
然而,作为一个多少带着“个人情绪”而竞选上台的总统,马克里显得不够称职。
他的治国方式,主要是拉投资和借债。
竞选时他就承诺,要为阿根廷带来一场“投资热潮”。而阿根廷最大的投资国和债权国,一直都是美国。
于公而言,美国是阿根廷最大的金主,还是邻居;于私而言,早在90年代,马克里家族就跟特朗普家族往来频繁,常常在高尔夫球场切磋球技。
于是,带着“个人情绪”的马克里一上台,就对美国表现出过度的热情。
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美国方面私下承诺了马克里一些不能拒绝的好处。
毕竟,马克里之前的两届政府都是亲华派。在此期间,中国不断挤占美国在阿根廷的投资和影响力。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奥巴马就任美国总统之后,紧急上手修补美阿关系。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美国和阿根廷很快迎来了短暂的蜜月期。
2015年,美国大肆宣扬中国“信息泄露”。而刚上任3个月的马克里,到处宣扬上一任总统克里斯蒂娜和中国签署的核电项目,存在“不透明”行为,暗示要毁约。
2016年,奥巴马访问阿根廷,结束了长达20年美国总统不入阿根廷的局面。同年,阿根廷军舰击沉了中国渔船。并于年底,在一天之内连续发起5次对华反倾销调查。
2018年,马克里和特朗普、哈里王子一起,被《时代》杂志评选为2018全球百位最有影响力人物。同年,马克里向IMF(国际货币基金会)申请了一笔500亿美元的贷款。
要知道在IMF中,美国拥有超过17%的决议票选权重,比第二名日本和第三名中国加起来还多4%,是唯一能行使“一票否决”的国家。
当时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甚至打电话给马克里,指导他向IMF借钱,以“渡过难关”。
然而,听话的马克里换来的,不是美国的关照,而是持续的压榨。但凡阿根廷的支柱产业,都受到了美国的特别“关照”。
阿根廷拥有大片肥沃的黑土地,农业是支柱产业。农牧场面积占到全国土地面积的一半以上,素有“世界粮仓与肉库”之称。
但是,在阿根廷跟中国交好的那些年,美国长期禁止进口阿根廷的牛肉。
直到奥巴马任期的最后一年,才承诺要对阿根廷柠檬、牛肉等农产品解禁。结果,马克里家族的老朋友特朗普一上台,立马叫停了奥巴马政府与阿根廷达成的农产品进口贸易协定。
据估计,如果禁令解除,阿根廷每年将有望通过出口牛肉增收至少2.5亿美元。
此外,阿根廷对石油的需求很高,但国内炼油技术很拉胯。
2019年,阿根廷向美国出口最多的产品是原油,达到9.64亿美元。然后,从美国进口了14.1亿美元的精炼油。
为了缓解对石油的依赖,从2008年开始,阿根廷开始发展生物燃料,也就是从豆油和大豆副产品中,提炼出优质生物柴油和燃料乙醇。
2012年生物柴油产量为246万吨,居世界第一,其中160万吨用于出口。
2012年开始,美国成为阿根廷生物燃料的最大进口国。2016年,90%的生物燃料销往美国,价值超过12亿美元。
2017年特朗普上台后,却开始对阿根廷生物燃料进行反补贴调查。
最终,阿根廷没迎来预想的“投资热潮”,却迎来了贷款的后遗症。
02
早在2008年,阿根廷《贸易纪事》报道称,阿根廷人是全世界最喜欢贷款消费的民族之一,甚至买个枕头都可以贷款。
所以,马克里并不是第一个向IMF借款的阿根廷总统。
贷款成瘾的阿根廷,则一直是IMF最大的债务国。
从IMF借的贷款,虽然能缓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但阿根廷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而深远的。
为了让阿根廷还钱,IMF定了三个“规矩”:
1,省钱,要求政府削减公共开支。
2,卖权,不能为外资进入市场设置门槛。
3,苛捐,提高非关税外一切税率。
这样一来,阿根廷国内基建没钱搞了,国内产业也没钱扶持了,反而成了外资企业的天堂。
正是这一原因,导致阿根廷数十年的工业成果几乎归零。
早在20世纪30年代,全球经济大萧条以后,阿根廷的农产品出口受挫,意识到问题的阿根廷政府,开始大力发展工业。
为此,阿根廷走上了一条“地方保护主义”的路线,通过构建高昂的关税壁垒,将进口产品挡在门外。
在过度保护和缺乏竞争的环境下,阿根廷本土工业尚未迈过“幼稚工业期”:效率拉胯、工艺拉胯、工人能力拉胯。
这个时候政府突然拆掉围墙,让一直混新手村的本土企业,直面一下子涌进来的各种大boss,马上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竞争失败的企业,如果最后到期了还不上钱,就只能变卖资产。
据统计,由于违约,70%的阿根廷企业曾在5年内,被欧美大资本集团集体抄底。从此一看到IMF仨字母(西班牙语的顺序是FMI),阿根廷人就骂街。
这还不算,IMF要求阿根廷允许外国资本自由兑换货币。
起初阿根廷政府严格限制美元的自由兑换,私人储户不能买美元。面对不断贬值的阿根廷比索,这种措施根本不能阻挡大家换美元的热情。
对美元的大量需求,催生了美元黑市。
而当这个限制被取消后,立刻引起兑换美元热潮,甚至一度出现美元不够换的局面。美元兑比索的汇率也一路飙升,让本就在贬值路上发足狂奔的比索,开始开着车狂奔。
因此,在阿根廷,给民众带来财富灾难的IMF,就像是高利贷的债主。它看起来解决了眼下的债务,但是却创造了更大的债务。
并且,按照IMF定下的“规矩”,阿根廷或许永远都还不清贷款。
马克里上任后,为了解决短期债务问题,顶着国内压力,听从了特朗普的建议,连续向IMF申请了两笔共计700亿美元的贷款。此举,甚至引发阿根廷举国愤怒。
马克里自己也心虚,于是一再向民众保证,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动IMF的钱。
结果,这话说完3个月不到,就“迫不得已”的动了这笔钱。消息一出,48小时内比索暴跌20%。
借了IMF的款,就得按照IMF的要求来。于是阿根廷再一次陷入了削减公共开支、自由兑换货币、高税收的老路。
结果,马克里任期内资金外流了超过830亿美元。
就在马克里任期的最后几天,两位阿根廷官员向法院提起诉讼,指控马克里向IMF借款的行为涉嫌违宪,马克里本人涉嫌渎职和滥用职权。
在起诉书中,两位官员称马克里“与IMF的协议是在违反国家宪法的情况下进行的,因为马克里没有权力执行该协议,其目的只是为了连任。”
他们也没放过IMF,在起诉书里指责道:你们自己规定了不给资金外流严重的国家贷款,那为什么到了马克里这儿就违反规定了呢?这中间肯定存在欺诈。
也是因为在马克里任期最后一年,阿根廷外汇储备几乎被掏空,而不得已再次开启外汇管制。
巧合的是,外汇管制正是他竞选总统的对手费尔南德斯的经济政策。
最终,在2019年总统选举中,马克里败给了“根正苗红”费尔南德斯。
03
费尔南德斯的身世和马克里相比,有点像哈利波特和马尔福。
拼爹不行,就只能拼能力。
费尔南德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攻读法律,成为刑法学教授,并在今年刚获得清华大学授予的名誉教授学衔。
虽然在民众中的知名度远不及热爱足球的马克里,但费尔南德斯胜在政绩突出。
他在2003年开始出任内阁首席部长。任期内辅佐前总统基什内尔成功稳住了阿根廷经济形势。并在基什内尔让位给妻子克里斯蒂娜后,继续出任了该职务。
基什内尔本身就是一个靠实力赢得总统选举的例子。
1991年当选为圣克鲁斯省省长,一当就是12年,连任了三届,赢得了一个“不败候选人”的称号。
在此期间,基什内尔拿石油和渔业等现有资源换钱,然后用赚到的钱大力发展基建,硬是让这个位于阿根廷、甚至整个南美洲最南端,人口不到20万的偏远省份,贫困率降到了9%、失业率低至3%,财政收入扭亏为盈。
圣克鲁斯省甚至成了阿根廷最富有的省份之一,2008年人均GPD在全国24个省和联邦首都区中排名第一。
2003年,基什内尔非常顺利的赢得了总统竞选,并开启了所谓的“2003-2015经济增长”时代。
阿根廷GDP在这段时间出现了急速上升。
马克里上台后,GDP又开始回落。如今实现阿根廷“伟大复兴”的重任,交到了费尔南德斯肩上。
只不过这一次,他面临的困难更大。
3000亿的外债要偿还,相当于GDP的90%,只能一再申请延期偿还和债务重组。
于此同时,他还必须处理以下的“烂摊子”:
GDP暴跌10%、投资下降38%、贫困率上升到42%、儿童贫困人数达到14岁未成年人数的57.7%…
早在2019年,IMF就预测阿根廷经济将出现3.1%的负增长,年通货膨胀率高达57.3%。
连费尔南德斯自己都坦言,阿根廷离爆发经济危机只差一步。
全世界都认为,阿根廷靠自己没办法跨个这道坎,而阿根廷人更是这样认为的。于是马克里去找了美国,结果更拉胯了。
正如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中心主任加拉格尔博士所说:“阿根廷能找的靠山,只有中国”。
基什内尔上台后,大力推进中阿合作,一直试图提升阿根廷的工业基础、公共工程和公共服务,阿根廷实现了每年8%的经济增长。
而2019年上台的费尔南德斯,比老上司更深入的和中国合作,阿根廷经济在2021年实现了10%的增长,成为全球经济增速最高的国家。
中国如今是阿根廷最大的贸易伙伴。
有媒体统计,2021年阿根廷对中国进出口总额近197亿美元,占到阿根廷进出口总额的14%,远高于美国的7.64%和印度的4.03%。
中国也对阿根廷表现出了很大的信心。
中国在阿根廷的投资并不是简单的追涨杀跌捞快钱,而是不断学习当地的实际情况,根据当地政治、经济、文化、地理等特点,因地制宜的进行投资。
阿根廷富有锂矿。普纳高原地带的卤水锂矿已探明储量达1390万吨,约占全球锂资源的22%,世界第二。
但阿根廷没有开采提纯技术、没运输路线、没钱投资。而这些,中国都有。
2021年,中国企业加快了对阿根廷锂矿的投资和产能投放。同年10月,紫金矿业集团7.7亿美元收购加拿大矿商Neo Lithium Corp,及其在阿根廷北部的锂盐水项目。
凭借在青藏高原“恶劣”的盐湖提锂技术积累,中国企业一下子就带动了当地盐湖提锂行业的技术变革,产量得以迅速提升,阿根廷有望更快进入新能源时代。
相比锂矿,阿根廷的石油和天然气储量就显得不那么富裕,中国就因地制宜在阿根廷投资修建太阳能、核能发电站。
2022年2月1日,阿根廷核电公司与中核集团、中核集团中国中原、中国中原阿根廷分公司正式签署阿根廷阿图查三号核电站项目,并将于年底前动工。
根据阿根廷核电公司披露的消息,此次投资额80亿美元,超过500亿人民币。
这一次,阿根廷显然找对了的伙伴。
尾声
可以这么说,在阿根廷,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基建设施,都少不了中国的身影。
2015年之前,要想将货物从阿根廷萨尔塔省送到1000多公里外的圣达菲,依靠的是平均服役超50年的老货车,以12公里/小时的速度缓缓行驶。自从阿根廷修了贝尔格拉诺铁路并更换了新的机车后,运输时间缩短了一半以上。
服役13年、全长1700公里的贝尔格拉诺铁路,于2013年开始翻新,截止到2021年6月已完成了858公里的改造。原来需要走15天的路程,现在只需要7天,未来能缩短到3天。
费尔南德斯上台后,阿根廷重启与中国的铁路合作项目,计划未来还将再投入17亿美元。
根据阿根廷铁路货运公司报告显示,2021年2月运输量比2019年同期增加43%。这种速度,阿根廷不敢想,美国根本不会去想。
亲美的阿根廷前总统梅内姆,就曾把美阿之间形容为“肉体关系”,阿根廷用“肉”换美国的钱。
只有中国,才真正把阿根廷看作能够进行互惠互利的“伙伴关系”。
如今,80%的阿根廷人,更倾向于来自中国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