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人去荷兰的中餐馆,就像是回到老家。

在荷兰的中餐馆打开菜单,一半是印尼菜,另一半是印尼口味的中国菜。这些印尼菜通常以粤菜的方式烹制,只能在荷兰吃到,或者印尼的唐人街。 





你看到餐桌上摆着的寿星公和财神爷,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猫途鹰点评网上,在荷兰客源火爆的中餐馆,招牌图大多放的印尼菜。

当地人也没有觉得货不对版,哪怕满桌都是沙爹和椰浆饭,他们也觉得这家店足够有中华特色。





在餐厅分类写上中国菜,往往意味着包揽全亚洲菜系。

别说端上印尼姜黄饭,就算拿菠萝盛满一碗红汤也不出奇。



荷兰街头巷尾的中餐厅就没几家是正宗的,这造成认知层面的误区,很多荷兰人习惯把印尼菜叫做中国菜。

一些不明就里的外国游客跟着排队买巴米炒面,还把它看作正宗中国菜。

史蒂夫·R给一家位于阿姆斯特丹的中餐厅打出全五星好评,这家店名叫上海,他声称在这里吃到了最好吃的泰式炒河粉——远超过前些年去过的任何地方。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过泰国。



荷兰这些中餐厅的起名套路一脉相承,跟男人要求在外过夜的理由一样没有新意。

你打电话跟朋友约饭,报个店名,对方就知道是不是中餐厅。

长城、金龙、莲花属于招牌上的热词,荷兰民间美食家对此耳熟能详。

能率先抢注地名的多半是老字号,比如北京、四川、上海、香港,但店老板及其祖上通常来自福建。



尽管有些印尼华人不承认他们的福建血统,在他们报菜名时仍能听出福建话、客家话和粤语。

受移民影响,印尼语和闽南方言大量相互借词,比如印尼巴米炒面中的bami来源于闽南语。

这些印尼菜在荷兰中餐厅大受欢迎,就像是孙子用爷爷的身份账号打王者,还半夜拿五杀。



有见识的外国人会懂,荷兰中国菜和印尼中国菜只是叫法不同。

要知道印尼当过荷兰300多年的殖民地,当时荷兰人是欧洲的主要香料贸易商。

这导致传统荷兰食品也会放更多香料,他们在炖牛肉中放丁香,在饼干里放八角和肉豆蔻。

而本就以香料丰富著称的印尼美食,正在大举攻占荷兰人的餐桌。



在荷兰,中餐馆兜售印尼菜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二战后。

那时荷兰什么都缺,尤其是食物,荷兰人渴望回到战前的日子,想品尝美味的印尼炒饭或鸡肉沙爹。

“但大米稀缺,更不用说香料,而中国人似乎是唯一仍在经营餐馆并拥有足量大米的群体。”住在荷兰埃维克的罗伊·埃尔廷克解释道。

“所以人们开始问中国人能不能提供些印尼菜,他们当然可以。”



这也受印度尼西亚独立的影响。

当时很多人可以选择留在印尼,或者搭乘下一班船前往荷兰,成为荷兰公民。

1958 年左右,大量印度尼西亚人涌向荷兰,他们不习惯当时清淡的荷兰食物,顺道带来印尼家庭食谱。

直到现在,大多数荷兰家庭的祖父或祖母与印尼都有一些隐藏联系。



第一批中餐厅大多开设在港口,为鹿特丹雇用的亚洲水手提供伙食,有些水手被解雇后,又承担起中餐馆的主勺。

当时人们习惯在家吃饭,更不用说中餐馆店面很小,最多也就2张桌子,于是养成荷兰人走后门的习惯——那里通常挂着外带招牌,柜架上还摆着关二爷。

那些不想在家做饭的荷兰人会直接端锅去中餐厅,他们把空锅递进外卖窗口,拿回来时已经装得盆满钵满。

很多荷兰人被食物份量震住,开始在家里找哪个罐子更大,恨不得能搬起浴缸玩上酒池肉林。



后来荷兰中餐厅使用塑料食盒放外卖,但菜量仍然溢满边缘,坚持走实惠亲民路线。

“一份印尼炒饭和甜酱炖鸡让我吃了三天。我体重超300磅,我父母可以两个人一起吃3天。” 维茨特·普斯特拉表示。

他专注修卡车20年,认为中餐是最适合微波炉加热的工作餐。

几天内只要保存得当,它的美味不会随着时间流失,而是在回炉重造中涅槃。



中餐厅在荷兰盛极一时。

70 年代,近六成荷兰人会出去吃中餐。尤其是老一辈的华人家庭,他们经常下馆子聚餐,每周至少一次,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每逢特殊节假日,中餐厅的外卖窗前就会排起长队。印尼炒饭泡在芙蓉蛋里的味道,能让很多老荷兰人想起当年征兵的峥嵘岁月。

想要成为荷兰皇家海军厨师,记住一千多道印尼和中国菜是基本功,因为每到星期三都得搞一桌“中国菜”。



随着对亚洲文化的深入了解,更多荷兰人意识到他们吃的中国菜其实中印尼菜。

中印菜逐渐成为老口味,荷兰人渴望还原不同国家菜系最本真的味道,而中印尼餐厅数量在10年内锐减20%,像一头年迈的雄狮走向衰落。

今年,中印尼餐厅被列入荷兰非物质文化遗产,它曾托起老辈中国人的荷兰梦,如今面临后继无人的境地。

“这是一件好事。”店老板说,“现在的孩子有能力选择更多行业,可以不接任中餐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