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孔夫子旧书网(ID:kongfuzijiushuwang),作者:孔夫子旧书网,头图来自:《成为简·奥斯汀》剧照
各式各样的书越来越多,如何有选择性地进行阅读?如何评价一本书的质量?有必要重温经典作品吗?读书全凭兴趣吗?应该培养怎样的读书习惯?书籍的地位会被取代吗?如何看待畅销书?
如果您是一位爱书人士,一定或多或少思考过以上问题。
梭罗说:“我们感到困扰、困惑和混乱的问题,所有智慧的人同样面临过;一个问题都没有漏掉,每一个智慧的人都解答过它们。”
这话不错。我们翻阅了中外著名作家的读书随笔,从中整理摘录了他们给出的答案。相信前人智慧可以为我们带来启发,提供参考。
书越来越多,要怎么读?
最好学会给书“看相”,最好还能兼有图书馆员和报馆编辑的本领。
——金克木
照我的想法,同是读书人,读同类的书,只讲数量,十八岁的不会比八十岁的读得多。这不成问题,所以刚上大学不必为不如老教授读书多而着急。应当问的是:自己究竟超过了那位八十岁的老人在十八岁时的情况没有?若是超过了或大致相等,就可放心;若是还不如,那就该着急了。不会件件不如,应当分析比较一下,再决定怎么办。读书还不能只比数量,还得比质量,读的什么书,读到了什么。
话说回来,二三十岁的人如果想读自己研究以外的书,如何在书海之中航行呢?我的航行是迷了路的,不能充当罗盘。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诀窍。假如必须说点什么,也许只好说,我觉得最好学会给书“看相”,最好还能兼有图书馆员和报馆编辑的本领。
能“望气”而知书的“格局”,会看书的“相”,又能见书即知在哪一类中、哪一架格上,还具有一望而能迅速判断其“新闻价值”的能力,那就可以有“略览群书”的本领,因而也就可以“博览群书”,不必一字一句读下去,看到后头忘了前头,看完了对全书茫然不知要点,那样花费时间了。
先练习看目录、作提要当然可以,另外还有个补救办法是把人代替书,在人多的地方练习观察人。这类机会可多了。书和人是大有相似之处的。学学给人作新式“看相”,比较比较,不是为当小说家、戏剧家,为的是学读书,把人当作书读。这对人无害,于己有益。
如何评价一本书?
应该把每一本书都和历史上最好的好书加以比较。
——伍尔夫
我们应该对书严加审判,应该把每一本书都和历史上最好的好书加以比较。
好在有些书早有定评,我们人人心里明白,它们是书的楷模,如《鲁滨孙漂流记》《爱玛》和《还乡》等。因此,我们理应把自己正在读的小说和它们比较一下——即便是最近出版的、最微不足道的小说,也应该和最出色的小说一起受到审判。
诗歌也一样——当我们从美妙的诗韵中平静下来、从华丽的辞藻中解脱出来之后,一首诗的完整形象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理应把它和《李尔王》《菲德尔》以及《序曲》加以比较;即便不和这些作品比,也应该和我们自己认为最好的诗篇比一比。
至于标准,我们完全可以确信,只要把那些用来评判古代作品的标准稍作修改即可,不必另外制定,因为所谓的“新诗”和“新小说”,其实并无真正的新颖之处,不过是为了掩饰其肤浅罢了。
经典要反复阅读吗?
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
——卡尔维诺
我们年轻时所读的东西,往往价值不大,这又是因为我们没耐心、精神不能集中、缺乏阅读技能,或因为我们缺乏人生经验。这种青少年的阅读,可能(也许同时)具有形成性格的实际作用,原因是它赋予我们未来的经验一种形式或形状,为这些经验提供模式,提供处理这些经验的手段,比较的措辞,把这些经验加以归类的方法,价值的衡量标准,美的范式:这一切都继续在我们身上起作用,哪怕我们已差不多忘记或完全忘记我们年轻时所读的那本书。
当我们在成熟时期重读这本书,我们就会重新发现那些现已构成我们内部机制的一部分的恒定事物,尽管我们已回忆不起它们从哪里来。这种作品有一种特殊效力,就是它本身可能会被忘记,却把种子留在我们身上。
一个人的成年生活应有一段时间用于重新发现青少年时代读过的最重要作品。即使这些书依然如故(其实它们也随着历史视角的转换而改变),我们也肯定已经改变了,因此后来的这次接触也就是全新的。
所以,我们用动词“读”或动词“重读”也就不真的那么重要。事实上我们可以说: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即使我们初读也好像是在重温的书。
应该培养怎样的读书习惯?
开卷有益,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孙犁
先看前人的读书提要,了解一下书的作者及其内容。而古人的读书笔记,多是藏书记,只记他这本书,如何得来,如何珍贵,对内容含义,缺少正确的评价,这就只好又去碰了。
开卷有益,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我的习惯,选择了一本书,我就要认真把它读完。半途而废的情况很少。
其中我认为好的地方,就把它摘录在本子上。我爱惜书,不忍在书上涂写,或作什么记号,其实这是因小失大。
读书,应该把随时的感想记在书眉上,读完一本,或读完一章,都应该把内容要点以及你的读后意见,记在章尾书后,供日后查考。读古书,这样做方便一些,因为所留天地很大,前后并有闲纸,现在印书,为了节省纸张,空白很少,只好写在纸条上,夹在书里面。不然年深日久,你读过的书就会遗忘,等于没有读。
古人读书,都作提要,对作者身世,著作内容,作简要地叙述和评价,这个办法,很值得我们读书时取法。
读书全凭兴趣吗?
这种读法有如打游击,亦如蜜蜂采蜜。
——朱光潜
有些人读书,全凭自己的兴趣。今天遇到一部有趣的书就把预拟做的事丢开,用全副精力去读它;明天遇到另一部有趣的书,仍是如此办,虽然这两书在性质上毫不相关。一年之中可以时而习天文,时而研究蜜蜂,时而读莎士比亚。在旁人认为重要而自己不感兴味的书都一概置之不理。这种读法有如打游击,亦如蜜蜂采蜜。
它的好处在使读书成为乐事,对于一时兴到的著作可以深入,久而久之,可以养成一种不平凡的思路与胸襟。
它的坏处在使读者泛滥而无所归宿,缺乏专门研究所必需的“经院式”的系统训练,产生畸形的发展,对于某一方面知识过于重视,对于另一方面知识可以很蒙昧。
我的朋友中有专门读冷僻书籍,对于正经正史从未过问的,他在文学上虽有造就,但不能算是专门学者。如果一个人有时间与精力允许他过享乐主义的生活,不把读书当做工作而只当做消遣,这种蜜蜂采蜜式的读书法原亦未尝不可采用。
但是一个人如果抱有成就一种学问的志愿,他就不能不有预定计划与系统。对于他,读书不仅是追求兴趣,尤其是一种训练,一种准备。有些有趣的书他须得牺牲,也有些初看很干燥的书他必须咬定牙关去硬啃,啃久了他自然还可以啃出滋味来。
书籍的地位会被取代吗?
文字与书籍有着不朽的作用。
——黑塞
至于“书籍”这一观念差不多已丧失尽过去的崇高地位,最近因电影或广播的影响,书籍甚至在多数人的眼中都行将失去魅力,我们倒不必引以为悲的,我们不必忧虑书籍也许会有连根被铲除的一日。
反而,愈是随着娱乐上的需要或民众教化上的需要,有了其他的发明物足以满足时,书籍必能回复(恢复)它的价值与权威。
为什么呢?因为文字与书籍有着不朽的作用,虽是极端幼稚的,醉心于进步的人们,也会很快地不容他们不知道。借语言的表现,借文字以传达是项表现,不仅是辅助手段,而是人类保有历史和自己的持续意识之唯一方法,这点是要更明确了。
今日,广播或电影等新的竞争对手的发明,尚不能从印刷成的书中,夺去那些虽说在作用上被夺去亦不足惜的部分。例如虽无文学的价值,但富于场面、情景、紧张和刺激的娱乐小说,为什么不为了节省许多人的许多时间与视力,而借用电影那种情景的连续,或借广播,或于将来由两者结合来取代呢,这是不易理解的一件事。
但表面上好像未见诸实行的分业,很早以前便在工作场的秘密领域里,部分地在实行了。近日我们常听到某种“作家”,从书本或剧场脱离,转向了电影。在这里,必然的,而且所希望的分离,已在进行。因为从事“创作”和充当电影的角色同一,不,甚至两者之间有着许多共通点,都是错误的说法。
我在这里并不是赞美“作家”,主张电影演员比起他们来远为不及。这就误会我的意思了。但借语言或文字为手段来从事描写或表达故事的人,对于同一事件,如由摄影的人们来表达,便有着根本上的差异。
如何看待畅销书?
因为一本书畅销,便对它予以谴责,真是愚蠢至极。
——毛姆
竟然存在一批评论家——很不幸的,还有一些自诩为知识阶层的读者——因为一本书畅销,便对它予以谴责,真是愚蠢至极。若认为一本多数人都想阅读并蜂拥购买的书必定比不上一本无人问津的书,实在是毫无道理。
因为拥有一家瓶子厂和一块家族墓地而收入颇丰的洛根·皮尔索尔·史密斯这样谈论写作:“作家为了钱写作,便不是为了自我。”这种愚蠢的言论仅仅说明他对文学史的无知。约翰逊博士为了挣钱付母亲的殡葬费,写出了英国文学中的杰出作品,同时他说道:“除非是为了钱财,只要不是白痴的人,便不会愿意写作。”狄更斯与巴尔扎克也不把为钱财写作当作耻辱。
小说作者的写作动机,就像作品能卖出多少本一样,与批评家没什么关系,判断读到的作品是否成功才是一个批评家的工作。然而,一个有思想、见地的批评家,对于一部作品可能的创作动机感到好奇也不难理解。他想知道一部作品同时受到爱好不同、文化程度迥异的读者的青睐,究竟是哪些因素在起作用。
当然,我并不是说所有的畅销书都是好书,畅销书也可能是糟糕的。可能由于正好涉及了当时公众感兴趣的某个问题,一本书得到畅销,书中错误满满,却还是受到普通读者的追捧。一旦那个特殊问题不再是普通公民的兴趣所在时,这本书便很快就会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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