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讲,在熙攘的广东街头,如果你偶然看见某人穿着红色人字拖招摇过市,那么你大可以断定那人是来自湛江雷州的健儿。

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地方的人,能够让人一眼就洞穿底细。

你不能通过外貌与气质去辨别东北人,山东人,四川人,或者潮汕人,但是你却可以利用一双红色人字拖来识别出人潮中的雷州人。



我一个广东朋友也经常对我说,雷州人对于红色人字拖的眷念深邃且迷离。就像古罗马的军团士兵离不开凉鞋,一个土生土长的雷州人将永远对红色人字拖施以自己全部的热情。



雷州是一个在广东拥有特殊地位的县级市——大概是与雷州那粗犷,利索,豪放与自由的民风有关,雷州几乎包揽了广东年轻人一半的饭后闲谈。

有人说自己曾经在肠粉店被穿着人字拖的雷州人捅过,也有人说亲眼目睹雷州人见义勇为,将为非作歹的人贩子扭送至了派出所,他穿着红色人字拖,样子看起来像郭靖,或者乔峰。



在那些深夜的话题里面,每个人似乎都有那么一个为自己两肋插刀的雷州朋友,也同时拥有那么一个令人彻夜难眠的雷州仇人。但随后在月亮逐渐化开的散场前夕,一切的讨论与争执又都将聚合到那一双破旧的红色人字拖上面。

一定意义上,在广东,红色人字拖便代表了雷州人的爱恨情仇。



红色人字拖在雷州当地被称之为红脚钳,雷州红踏,亦或是雷州安踏。

无论是功成名就的雷州 CEO,还是尚且处于事业上升期的雷州销售员,红脚钳肯定都曾出现于他们生命的某一个时间段,它近乎于一种无法摆脱的母爱,蛰伏在每一个雷州人的命运中。



第一次赶上深圳三号线的伟仔,第一次去广州科韵路面试的阿高,以及第一次醉倒在东圃大马路的忘记姓名的雷州少年……

多年以来,雷州人脚踏红脚钳,闯过了磅礴的风雨,在广东留下了自己的名声。



红脚钳的意义有点像是尚方宝剑,见宝剑如见天子,在广东,只要你看见了红色人字拖,那么你就一定看见了雷州人。

这种接近因果本质的现象,要是放在以前,是值得被道长添写进《河洛理数》,或是《周易集解》中的。



实际上,雷州人喜好红脚钳的缘故平铺直叙,一段话就能讲完,没有那么多深埋于历史中的纠葛。

——雷州多雨燥热,且当年雷州半岛的人民常年从事渔业,而一双凉爽,时尚,便宜,并且耐操的人字拖,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当地的潮流单品。在那时候,包括双鹅牌等一系列拖鞋品牌杀入雷州,但取得最终胜利的却是这款无名人字拖。



我们已经很难考据这款红色人字拖最初的来源,但我想这一定是个浪漫的故事。

……那是一轮无边的烈日,一个高挑俊朗的雷州少年,一位疲惫的行脚商,一双崭新的红色人字拖,以及一次早已浸没在时间之中的无心的交易。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来源的都变得不可名状,不可诉说,但穿红色人字拖的习俗却在这个古老的县城流传下来,并逐步成为雷州人驰骋广东的标识符。



在雷州,红色人字拖多是男孩子的玩物,大概只有雷州地区的靓仔,能够将自己大半辈子的执著与顽固,统统安放在一双红色人字拖上面。

我曾听人讲过,离开老家后,他人的故乡只存在于脑海,而雷州人的故乡永远在脚下。



每个宇宙都有每个宇宙的法则,每个地区都有每个地区的文化。

当我们谈论一个地区,我们实际谈论的是悬浮在它们之上的标签,它们是东北的极光,是山东的倒装,是长岛的大雪,以及雷州的拖鞋。



「我想在雷州人心中,红色人字拖也许已经超脱出了服饰的范畴,它代表着一种义薄云天的雷州精神。」

——当我的广东朋友对我讲,他曾经看见一位雷州人,在腊月寒冬穿着人字拖踏上了飞往哈尔滨的飞机时,我即刻想到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