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何己派 编辑/ 江昱玢
“卸磨的驴被杀了。”刚上完课回来，张莹就接到HR约谈的通知，公司发展不好，她所在的部门将被“一锅端”。
正经历最严监管风暴的教培行业，业务持续收缩。一些教育公司走上曲线裁员之路，只为尽可能压缩成本自救。
大幅降薪、强制调岗、强行调休，优化员工的招数尽上。老板们言语恳切：公司现在很难，员工尽忠的时刻到了。
来源：脉脉
“离职倒贴钱”
赵立想不通，入职时劳动合同条款列得好好的，怎么到走人时说变就变。
赵是在线职业教育公司粉笔教育的员工，正在走离职手续，尚未与公司达成一致意见。
双方卡在两个矛盾点上：一是强制他回家休假，以结清存休的天数。按劳动合同，加班应支付其双倍工资。
二是离职时间比他期望的延后了一个月，原本超额完成的工作积分会打折扣。按照公司最新制度，届时他要倒给公司钱。
粉笔教育的离职薪酬结算规定
赵立提供的资料显示，粉笔对不同级别的老师设定年度包断积分，每个季度统计结算，若季度内老师未完成积分目标，则需在工资中扣除相应课时费，1积分对应10元。
如果第三季度（7、8、9月）应扣课时费2100元，则10月、11月和12月工资分别扣除700元。
“明明劳动合同签的是定薪，现在把人当傻子，既要赚学员的钱，又要赚员工的钱。”赵立告诉《21CBR》记者，许多员工都在观望，处于离职阶段的老师基本都在休息，等存休用完马上离职。
作为公考培训市场的明星机构，粉笔教育的裁员动作来得很突然。
这家公司2020年的营收达到40亿元。今年2月，公司公布完成3.9亿美元A轮融资，打破行业纪录。粉笔教育CEO张小龙说，融到的钱会用于扩大师资招聘和培训规模。
粉笔教育CEO张小龙 来源：官网
4个月后，粉笔突然曝出消息，全国性裁员超过7000人。
公司随后回应称传闻消息不实，但综合粉笔员工提供的内部架构图及爆料来看，5月份员工总人数尚有2.1万，到7月只剩1.4万。
赵立向《21CBR》记者透露，粉笔裁员经历三个阶段：第一波是裁掉大部分实习生、助教、运营岗位，有的分校裁撤亏损部门，比例在50%以上；第二波是通过培训进行软裁员，“分校早知道要裁哪几个，培训只是装样子，要求老师拓展学科，不拓就走人”；第三波就是降薪。
相较职业教育，K12教育行业是裁员重灾区。
头部K12选手高途，几天前曝出新一波大规模裁员消息。网友称，中午通知裁员，下午办理离职的队伍拉得老长，北京总部裁掉所有实习生，教研岗位裁员近40%。
教育公司裁员软硬兼施。或实施调岗，从运营职能岗位转到业务岗位，不愿者自行离职。
有的简单粗暴，某头部K12在线教育机构，HR直接到被辞员工工位没收公司资产，第二天火速下发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自行移除员工的钉钉和所有工作权限。
有因必有果
“肉眼可见，目前资本在K12领域的投入，趋近于零。”多鲸资本合伙人葛文伟向《21CBR》记者表示。
不止K12领域，整个教育行业的融资热度持续下降。
“教育无论涉及到哪些板块，其实都有重要的民生属性在后面，哪怕是今天受政策鼓励、很热的职业教育。”葛文伟说。
教培行业从业者们，带着希望入行，带着失望离开。
经历裁员的一名教育公司员工内心很不忿，“公司扩张时，不考虑自身实际，疯狂挖人，结果造成人力成本剧增、管理混乱等一系列问题。”
人手紧缺，就把优秀师资转去管理岗位；分校扩张，挑完全没有管理经验的市场人员来做。
“总说‘万恶’的资本，资本本身有什么错呢？其实还是人的问题。”他说。
校外培训最火热的时候，积极招兵买马。
在线教育的职位发布指数、职位投递指数，4月开始小幅下降，5月出现暴跌
2020/21财年，好未来扩张了25643人。规模较小的网易有道，绝对数量增加3250人，增幅达191%。
2017年，高途课堂成立之初只是7人小团队，3年后已发展成为13000人的大组织，2020年增加了16135人。
今年年初，粉笔教育还在大规模扩张挖人。内部公告称，凡即将入职的员工，如与原用人单位有劳动纠纷等情况的,公司将全面给予相关法律支持。如涉及赔偿，款项全部由公司承担。
这样的好日子回不去了。
一位从业11年多的教培人士感叹，过去的12年是最好的12年，从没想过行业有面临生死存亡的一天。“但我仍心存侥幸，希望这个行业别垮掉。”
（张莹、赵立等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