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发不出工资了,还继续骗我。”



6月15日,教育部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校外培训行业步入“强监管时代”。此前,教育部副部长郑富芝在受访中表示:“根据调查,近年来在资本推动下,校外培训快速发展,甚至野蛮生长,制造焦虑,形成‘剧场效应’。许多家庭被培训机构直接或间接‘绑架’,不得不送孩子参加校外培训。”在现实中,预存课时费越多的家庭,手头反而越拮据。一旦培训机构关门,他们既无闲钱继续请家教补课,也无精力追讨欠款。



1月22日,优胜教育旗下又一校区倒闭。家长们得知消息后,蜂拥而至,堵住法人冯女士的去路。

“你收了那么多钱,都在哪里?”冯女士被围住质问。

“在公库里,现在没有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两天后的凌晨2点40分,冯女士割腕。

冯女士的公公抱她出来,一边焦急地拨打120,一边伸手够门禁开关,试图打开玻璃幕门。“不准走,不准走!”家长们阻拦道。救护员上楼后,他们才万般不情愿地让出一条求生通道。情况危急,救人要紧。

抵达一公里外的急救门诊后,冯女士病恹恹地躺在担架上,手腕的伤口已凝血。公公办理住院手续时,冯女士丈夫赶到。他指着在场的家长吼道:“你们是刑事犯罪,要判3年以上有期徒刑!”家长们解释——你老婆割腕时只有她公公知道。

在愤怒之下,人们不仅失去了理智,也逐渐丧失了同情心。一位家长说:“她要自杀成功,我们也许就有希望了。”他们以为困住冯女士就能找到突破口,但熬了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七八点钟,法人还是跟丢了。冯女士终于逃出家长的围堵,留下一帮讨费的家长和讨薪的老师。

等到家长们重返校区,已是人去楼空。

五天后,玻璃幕门上贴出四页由校方发布的《致各位学生家长的公开信》,上面写道:“为解决员工工资、家长退费等相关事项,公司股东及法人等正在积极寻找投资人、对接分流、联系优胜教育陈昊进行后续安置处理等,以降低对员工、学生家长及相关主体造成的经济损失。

“2020年10月份,优胜辉煌大规模分校发生资金链断裂,公司难以经营,导致公司解散,公司实际管理人员相继离职,留下我司一片混乱……”

优胜教育以直营、代管和加盟三种方式经营。据陈昊讲,其在全国有上千家分校。根据《南方周末》报道,加盟商缴纳从数十万到数百万不等的加盟费,以自己作为法人注册公司,但不被允许参与校区运营。校区上至校长,下至分管营销的经理都由总部派遣。根据《公开信》内容显示,去年10月份总部跑路前,优胜辉煌母公司从该校抽走现金流盈余51%,导致企业账户资金紧张。

1月中上旬,冯女士曾联系陈昊,讨论闭校一事。

陈昊主动提出帮忙安置学生,并叫冯女士介绍大概的情况。

——校区有全职员工总数72人,老师55人。没有拖欠老师的工资,但12月的工资没发。近3个月上课有600多位学生,未销课时金额960万元。

当冯女士介绍完校区情况,陈昊回复了一个“捂脸”的表情,说“估计没人接得住”。

在两通时长分别为9分19秒和6分20秒的通话结束后,冯女士恳求道:“陈总,公司法人您配合换了吧,我自己在上班,家里老人孩子的,也没车,不想被限高啊。”

陈昊却说,帮了几个都不成功,99%的概率会连续崩盘。

优胜教育集团成立于1999年,旗下涵盖针对6至18岁人群的个性化教育培训项目“优胜1对1”、素质教育培训项目“优胜派”以及家庭教育培训项目“优胜家”等。在个性化教育领域里形成了以“YOUWIN教学法”为代表的独特的个性化教育体系和模式。陈昊谈起这一次创业,曾讲过:“我们希望把教育行业颠覆了。”

2020年10月18日,优胜教育总部撤离,其后引发各分校的关闭潮。同年11月5日,陈昊在直播中向家长表示歉意,并数度流泪。家长们却不为所动。家长代表裘妈妈说:“据我们统计,优胜在这座城市有超过50个校区。直营店占比79.01%,加盟店仅占23.74%。优胜称因加盟店导致资金断裂的理由无法成立。”

优胜教育不是区教委审批通过的民办培训学校,仅持有营业执照开展业务。就在其宣称倒闭的前三天(10月15日),优胜教育公司法人由陈昊变更为其母亲唐芳琼。



■ 法人与陈昊的微信聊天画面/袁妈妈提供



“法人也是替罪羊。”袁妈妈说。

从事家政经纪的袁妈妈长得像迪士尼版的花木兰,皮肤略黑、嘴唇稍厚、长发披肩,语速轻快。“教育孩子虽然是为了家庭,但我们难道不也是为了国家吗?”

2018年,儿子上初一时,从学校领回一沓资料,中间夹着一张优胜教育的宣传单。孩子半岁时便跟着奶奶。忙着做小生意的袁妈妈一个礼拜探望一两次。儿子小时候连奶水也不够吃,母子关系不大亲近。

升至初二,孩子进入叛逆期。班主任说,你娃成绩排倒数,看报个什么班吧。在家教与机构之间徘徊了几天,袁妈妈最终选择了优胜教育。优胜成立于1999年,是全国连锁教育机构,名气大、门店多;创始人陈昊经常上电视,父母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她盼望孩子上了培训班后,不仅成绩有所提升,还能养成好习惯。



■ 优胜课时单价表

2019年11月3日,袁妈妈东拼西凑,分三部分缴纳了4万多的课时费。“微信零钱、银行卡里的钱、现金全交了。交完我的兜比脸还干净。”

上了10堂课,疫情来了,授课方式由实体改为网络,但消课的费用不变。交一样的钱,网课的效果肯定不如线下——母子俩不舍得上网课,省着用,想着等疫情过后上实体课。

天气渐暖,疫情好转,袁妈妈打算给儿子集中补课,没想到四个礼拜约不到老师。之后再联系,老师说“已离职”。到了10月15日,还没约上课,袁妈妈上网一查,“五雷轰顶的感觉,天塌下来了。”

“XX校区正式倒闭!”

“优胜必然倒闭!”

“优胜教育XX已经彻底倒闭,目前XX校区没有团队,校长、咨询、教务、老师都已经解散,老师工资、家长退费没有得到合理解决。”

“接下来倒闭的XXX校区!”

接连不断的溃堤消息淹没了袁妈妈的心坎,“恐惧又无助。”

优胜出事后,袁妈妈和爱人无话可说。当初报班时,袁爸爸就不支持。

婆婆心疼袁妈妈,叫她出门玩几天。袁妈妈可没这心思,全身被从未有过的负重感和屈辱感包裹得密不透气。孩子上初三,正面临中考;自己工作耗时耗力,也挺累的;老家又在外地农村,逢年过节还得给爸妈生活费……“别说3000块,现在1000块钱都拿不出。”

她也没心情管孩子,一回家就端着手机,和其他家长互动。“我那天做梦,还梦到在法庭上声讨这件事。”

有一天,儿子问,钱要回来没有?

她不晓得如何作答,敷衍了一句“你甭管,上好你的学!”

“妈妈,别费劲了。”儿子认为学习无用,像对方这样赚钱才叫“成功”。他甚至威胁母亲说,你什么时候要回钱,我什么时候认真学。



“为什么一直交啊交,是不是有病啊?”李妈妈恨当初的自己“贪便宜”,否则不会吃大亏。

2018年8月,国务院办公厅出台《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其中明确要求“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50岁的李妈妈自然不知道,她正忙着给孩子凑学费。

2020年2月,疫情来了,优胜办活动,课程打五折。销售老师告诉李妈妈,现在交钱,课时费按初三算,“名额有限,就三四个。”还跟她讲,之前买的课程可以退,但“买是买,退是退”,得先另外交钱。

在这座废纸箱1.5元一公斤、学区房动辄一二十万一平米的城市,上一堂校外补习班,最少两百元。从小学到高中,随年级升高,课时费也逐年增加到五六百。李妈妈担心到小孩上高三时,学费涨得自家承受不起。“我一算,一次课少花160块,比双十一团的课还便宜七八十(元)。”况且,孩子升高中后,必须换一个近点的校区,先充点值也在李妈妈的考虑之中。



■ 老师发来的优惠信息

去年二月的最后一天,销售老师催李妈妈赶紧交钱,否则过了优惠期,系统录不了名单。孩子在优胜教育已经上了小三年的课,一次性将上到高三的课程买够,牺牲点利息也划算。就这样,李妈妈找兄弟姐妹借了13万元整,加上自己东抠西抠省下的钱,在离家近的新校区买了15万多元的课程。初中没用完的课程,她准备从老校区退掉。

2020年6月,李妈妈与老校区签了退费协议。她以为退费容易,盘算着这边借钱,那边退完费立马还亲戚。可是,校长一直找借口,退费迟迟无进展。10月中旬,老爷子重病入院,进了重症监护室,一天1万5千块住院费。10月16日,李妈妈意识到不能继续拖下去,赶到老校区找校长退费。

“我那医院等着要钱呢。”李妈妈说。二十多岁的女孩却说,自己刚接手校长,什么都不知道;退费找总部,肯定没问题。

正聊着,一个家长跑过来,惊呼老校区的老师罢工了。

10月18日,优胜教育崩盘;同月25日,老人去世。

11月1日晚间,李妈妈又联系到新校区。校长回复了句“别找我来了,我已经够烦的了。我也不管了,倒闭吧都,爱咋滴吧。”随后,李妈妈被拉黑。



■ 李妈妈与校长对话

当初缴费时,李妈妈跟老公商量过。老公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提醒她“不要交那么多。”李妈妈跟老公算了一笔账:现在买合适,咱们又没钱,回头人家一课时一涨几十块……丈夫被说动,扔了句:随便吧,钱要是能借到就买。

一家三口挤在3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无车还周身债。老公天天跟她吵架,吵得快要离婚。“家里老人也死了,我连给人买墓地的钱都没有。”

越是不宽裕,越想多存些钱在教育上。第一次买了8万块,还剩4万多没用;双十一交了8万多元;2020年2月28日,买了近4万元,又在加盟店买了15万元的课……李妈妈一共团了2000多课时,只上了610节课,交了40多万,还剩30多万元的课没上。就这样,李妈妈彻底陷入了绝境。

夫妻皆是工薪阶层,除了养孩子,还要赡养老人。“婆婆是半植物人,还得请人照顾。”

李妈妈34岁生下唯一的孩子。在教育上,她奉行的理念是“拿钱砸也要砸出一个坑来。”她不希望由于自己的原因,毁了儿子的一生。“男孩子似懂非懂的,觉得骗了就骗了吧,他不知道那个钱真的是每张都带血。”

许多个夜晚,李妈妈睡不着,脑袋跟炸了似的,烦躁得总想站在高处乱嚷嚷。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死了算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埋怨我,老公也埋怨我,全家人都在埋怨我。”

朋友劝她想开点,“万一弄出个病来,还没钱治疗。”

李妈妈只得做临时工,挣点小钱,慢慢还债。



谭妈妈做服装生意,疫情期间,三个月没领工资。她家有一对双胞胎女儿。10月12日,她去校区一看,发现没人了。“只有4个加盟商坐在那儿吃泡面。”

闺女在圣诞节前问她,“不能买个蛋糕吗?”谭妈妈望着女儿期待的眼神说:“不要提这种要求,我们能正常生活就不错了。”

“国家的教育机制是这样,逼得家长不得不上外边补课去。如果学校都能教,我们也不会花这个钱。”王妈妈的苦恼在于真金白银交了钱,孩子却上不了课。

王妈妈的孩子生下来只有4斤9两,身体特别弱。“他要是不补课的话,去学校听不懂。”疫情期间,儿子几乎不出门,只能给他多补课。

现在可好,优胜出了事,孩子找到了不学习的借口。“他正好是逆反期,我更年期,还赶上一个骗子。我低压107,高压157,天天跟他急。”

孩子因父亲在外地,小时候由大姨带。从初一开始搬回来跟母亲一起住。“刚跟他能够说上话,来这么一场,前面的努力白费了。”

61岁的赵妈妈是退休工人,44岁生的小孩。她和丈夫每个月的退休金加起来不过7000块钱。本来想着为女儿拔拔高,争取上一个比较理想的大学。“孩子知道这个事儿后,非常沮丧,等于在爬梯子的时候给砍了一条腿。”

女儿前阵子没考好,回到家一顿哭。“没了补习之后,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劲头。”

管奶奶的孙女上高三。因为爸爸再婚,她由老两口抚养。孩子每周休息一天,管奶奶想着找一个离家近的教育机构,冲刺一下。2020年10月4日——优胜教育崩盘前10天,管奶奶交了32900元,买了65课时,折合一节课504元。“我们不会刷卡,给的现金。”

隔一周,10月10日那天上了一节物理课,“没两天就跑路了。”70多岁的管奶奶气得想不开,“他们都发不出工资了,还继续骗我。”

孙女5岁大便跟着管奶奶生活。发生这件事后,她跟奶奶说,“你别生气,我长大了挣钱还给你。”管奶奶当时就掉眼泪了,“心里委屈。我说跟你没关系孩子,爷爷奶奶怎么着也给你抚养成人。”12年了,到这个坎儿上,怎么能让孩子放弃。“最后一步,迈好了上一个好大学,迈不好就很普通。”

赵妈妈交了27000元,相当于她一年的生活费。孩子上了不到10堂课。“我是单身母亲,离婚签协议时,他爸把房子给了我,我同意没要抚养费。”退休后,赵妈妈一个月3300元退休金,在一线城市,她觉得自己属于贫困人口。

躺在床上,想着就憋屈。“惩罚不了别人就惩罚自己。”精神压力太大,赵妈妈患了躁郁症。“我以前是报关员。公公婆婆没人帮我看孩子,我还离婚了。我勉强要了孩子,自己带,不给社会增加麻烦。我从牙缝里给孩子挤点学费,却给骗光了。”

“爸爸挣得少,我怕他压力大。”从孩子幼儿园开始,课外报班都是孙妈妈负责。“比如这个班一个月2000元,我都跟爸爸讲1000元什么的。”

首付了2万1千多,分12期贷了3万3千元,还没还清,又在2020年5月交了2万多。孙妈妈一家每个月拿在手里的工资各4000元。疫情后,在酒店打工的她长达半年只拿1500元的基本生活费。“这笔投资对我们家庭来说,挺大的。”



■ 家长代表统计

花的钱越多,赠的课时越多;年级越低,购课越划算。很多家长这样盘算。

优胜倒闭后,孙妈妈表面装得很淡定,但钱都压在了优胜教育上,孩子没办法再上别的补习班。

两人从农村出来,节俭惯了。女儿出生后,奶奶从河北过来带她。去年5月,老太太一个人回了老家。“她83岁,孙女出生后,第一年没一起过冬。老家条件再好,也不如我们这儿。爱人挺内疚的:咱们为孩子付出这么多,为老人付出了多少呢?老人换口牙都等着回老家……”

4月15日,优胜教育又一家分校关闭,就在前一天,家长刚刚缴完费。



若不是陈昊,四十开外的裘妈妈可没功夫愤怒,更没时间开抖音账号。

2020年10月21日晚,陈昊出现在抖音直播间。他语带无奈、数次潸然而下谈到优胜教育的经营问题:“从2019年开始,我们的加盟商、合作伙伴由于经济压力,开始把学校留给我们经营。我们以前管这个叫甩锅。在今年四五月份时,公司资金链已经陷入快要断裂的状态,那时我们卖房、卖车,高管集资,把所有能动用的钱都投入到了公司的维持中。”

愤怒让人倾尽全力。裘妈妈拿出对本城4576个报名优胜教育的家长做的统计数据,一一质疑了陈昊的说法。

从2020年1月到10月,家长缴费总额是6306万元,九个半月已快追平2018年优胜全年的缴费额(7000多万元)。“这只是4000多名家长提供的信息,还有一大部分不知道(我们的)调查问卷。”

家长们认为优胜教育受疫情影响不存在。2020年上课的学生并没有因为疫情减少,反而增多了。从线下转到线上,成本更小。“优胜是预付费,家长在不停缴费。”

优胜有众多关联公司。据裘妈妈统计,家长汇款的单位多达70余家。但他们缴纳的课时费,只有大约一半进入与陈昊有关的优胜辉煌与宏志胜文等公司,还有一半被转移到了不相关的公司账户,包括果品、化妆品等行业。

退费一直困难。“陈昊说因为疫情的影响退不出费来,我们的调查显示,一共有1909个人提出过退费,在2019年之前提出的就有304人,但真正退费成功的只有11人,占比不到0.6%。

安置似乎是一条出路。但据家长反映,只有极少数学生被安置,且安置机构要么不具备办学资质,要么仅为艺术特长培训机构,并非是学习文化课的地方。裘妈妈说:“优胜教育从未正式地提出过安置方案。”

优胜找的安置机构,大概有16家,全是非一线品牌(在家长心里,只有学而思、新东方能满足要求),而且是小额对接。“比如,一个家长在优胜还剩10万课时费,他可以拿6000元找文新,再拿6000元跟谁学……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花完10万元,至少要15家机构。那请问,孩子是什么?是你闹着玩的游戏?”



■ 家长代表统计数据

16家机构里,约有一半的课程还需每堂额外缴纳一百到几百不等的费用;而且,提供文化课的仅占很小一部分,大部分是拳击、卡丁车、机器人编程等闹着玩儿的,还有一个驾校……“优胜这种盲目凑数的行为,不是为了解决问题。” 4576人中,1111个孩子处于小学阶段,3465个孩子处于初高中阶段。“初高中生哪有时间去报安置机构的课程?我的孩子上初三,真的耗不起。”

“我们大部分家长都是平民,省出钱给孩子上课,我连一杯奶茶也不舍得喝。如果连教育都没有一片净土的话,我们还怎么培养下一代呢?”

如今,这些渴望通过培训班让孩子“更上一层楼”的家长陷入了两难境地:既没钱支付额外的补习班费用,又等不到优胜退款。

孩子在长大,时间不等人。妈妈们的诉求很简单:别耽误孩子。

李妈妈34岁生下唯一的孩子,她的教育理念是“拿钱砸也要砸出一个坑来。”在优胜教育出事前,李妈妈共团了2000多课时,但只上了610节课,剩下30多万元的课没上。家里欠债,上有老下有小,机构关门,李妈妈彻底陷入绝境。

现实是,预存课时费越多的家庭,手头反而越拮据,省吃俭用花大价钱购课的家长,远不止李妈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