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公路商店(ID:zailushangzazhi),作者:陈只三,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戴工牌是什么新兴的群众运动吗,为什么逛街,坐地铁,去酒吧都能看到有人挂着工牌?
我去蹦迪都能碰到挂着工牌的人,眼看着他半个小时里被人拍肩膀要了两轮酒一次纸巾。
工牌是上班族的新款劳力士吗?
午饭时间戴着工牌倒也可以理解,争分夺秒进食完还要连过几道门禁,摘掉工牌只会降低行动效率。
星巴克也是工牌的高密度聚集场所,左边的Kate在大谈创投,右边的Dylan在用MacBook写周报,我们都拥有亚健康的腰椎和美好的明天。
但下班后还戴着工牌,我怕我老板看不到啊。
有个网友抱怨自从自己的表哥进了台积电,连家族聚餐都要戴着工牌,仿佛那是他外挂的胃袋。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工牌的优越感,怎么大家嘴里调侃的狗牌,一下子就变成了体面的VIP卡。
“工牌,一样会让你的一切穿搭都变成疲惫社畜风的神奇配饰。”
确实不是所有的工牌,都有资格像Justin Bieber的内裤边一样骄傲地露出来。外企、BAT、世界500强、互联网巨头......那些在肚子上一蹦一蹦的工牌和吊绳,你总能在上面找到熟悉的logo。
而实习生会把走路的步伐调整到正好让工牌永远背面朝上。
晚高峰坐一趟北京一号线,每天都是国贸白领工牌大赏,在杭州的街头伸一脚,就能绊倒3个阿里巴巴工牌;想给字节跳动投简历,去中关村蹲一个戴蓝色工牌吊绳的人可能是最快的方法。
最近,字节跳动工牌的刷街频率越来越高,在不久之前,这份殊荣还是属于链家房产中介的。
随之繁茂生长的,是围绕字节跳动工牌的文学创作。
“昨天去银行看见一小伙把字节工牌插进ATM机,一通操作后取了一万元。“
“我在福建永泰泡温泉,遇到一个泡温泉戴字节工牌的小女孩。”
“在互联网行业,下面哪项最值得获得:阿里P7;字节工牌;哈佛证书;诺贝尔奖。”
“字节工牌在手,海底捞、喜茶可以随便插队,连丈母娘看了都要倒贴彩礼钱,互联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对这种工牌文学的泛滥,我在抖音工作的朋友颇有微词。
“太多调侃字节跳动工牌的了,都不敢戴着工牌坐地铁了。”
“你下班的时候竟然还有地铁?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是早上6点的地铁。”
工牌的用处特别广,可以开门禁,当饭卡,也可以开啤酒,切苹果,作为企业文化的精髓,它还被赋予了更多隐形的折扣和社会地位。
出门可以忘了戴口罩,但不能忘了挂工牌。
到底是哪个混蛋发明的工牌已不可考,劳动群众曾经有过短暂的抗争史。
盛产科学家和诺贝尔奖主的贝尔实验室,原本一直奉行自由随意的工作氛围,上世纪80年代中期,突然开始要求所有人强制佩戴工牌,于是受到了所有人的不欢迎。
有人用强力胶把工牌贴在额头上,有人把它贴在胸毛上,如果有人检查就扒开衣服给他看。
C语言白皮书的作者之一Kernighan则用米老鼠作为自己的工牌头像,还戴着它去跟比尔盖茨开会。
结果就像工牌的作用一样,根本没有人在意。
敢于推翻各种理论假说的科学家们,也无法推翻办公室里的工牌规定,这项高效节能的发明也随着外企被引进到中原大地。
人作为社会群居生物,渴望与周围的人产生连接并达到平衡,在合群与独特之间反复调整着工牌的出现频率,借此提升社会认可度,这是人处于被社群生活监视的压力而产生的潜意识心态。
它被赋予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集群的气味,又从吊绳的颜色上微妙地细分出更多的阶级地位。
“跟公司logo同一个颜色的是正式员工,绿色是外包,灰色是试用期......”
工牌的价值随着企业文化一起被钉进了脑子,它进化成了器官,一只把隐形的附肢嵌进胸膛的寄生虫,基于此,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下了班却总是忘记摘工牌了。
但有些人就是要经历一些教训才会意识到被寄生的代价。
今年1月6日,美国的抗议者冲进国会大厦,在国会大厅里开cosplay派对。极右翼阴谋论组织“QAnon”成员、绰号“Q巫师”的Jake Angeli用油彩涂满脸,头戴维京号角,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而站在Q巫师右边的那个天才,挂着NDM公司的工牌,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下班卡,就直接来攻占国会,上了全世界的新闻封面。
第二天他就被NDM炒掉了。
虽然NDM声称开除他是因为“尽管我们支持所有员工和平、合法地行使言论自由的权利,但任何表现出危害他人健康和安全的危险行为的员工都将无法再获得NDM的就业机会。”
但我们知道,肯定是因为他翘班了。
不戴工牌会被公司罚款,到处戴工牌会被公司开除,除非你能像一直像你的工牌大头照一样正人君子。
当工牌越来越趋向于一种信仰,一些力不从心的羡慕开始把目光投向山寨的飞地。
淘宝上阿里巴巴、字节跳动的同款工牌,月销量300+,1000+,一张进不去办公楼的工牌满足了职业生涯的南柯一梦,虽然不包邮。
比起我国庞大的白领群体,这点零头的模仿只不过蹭到了一点溢出的微醺,大部分人都愿意用调侃来消解这份追捧,而不去深究什么时候开始,小小的工牌就能把所有努力的、划水的、机敏的、平庸的人统统划到同一条优秀的水平线。
它暗示了一种更高阶的人生,而你只需要让自己时常保持疲惫的精英姿态就可以坦然地享受注视,折扣和更多权益。
之所以这么烦工牌,是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认真佩戴工牌的时候,孕妇效应让我开始关心自己的工牌在同事里是不是显得得体。
卡套绝对不能是散发着劣质塑料味的透明硬胶袋,最好还能夹带点贴纸或者配饰,不经意地透露一些个人兴趣。
现在回想起我努力给工牌注入个性的样子,就像一个试图用身体温暖镣铐的犯人。
工作就是这样钩住了你,给你足够的钱维生,又从来不够让你能逃脱,再给你一个工牌以资鼓励。
人类发明了无数类似的自我束缚,胸罩让女孩儿的胸肉眼可见地挺拔饱满了起来,但只有女人才知道,胸罩带来的最大的快乐,就是脱掉胸罩的一瞬间。
愿所有戴工牌的人,还拥有摘掉工牌的快乐。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公路商店(ID:zailushangzazhi),作者:陈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