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公路商店 （ID：zailushangzazhi），作者：陈只三，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2022年11月20日，世界杯第一场，主办方卡塔尔对战厄瓜多尔。
Osman sabri找到了一个正在直播开幕赛的频道，720p像素不算高清，但聊胜于无。
直到卡塔尔球员进球后，镜头拉近到他们的庆祝动作，Osman sabri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根本不是世界杯！
打过eFootball（足球模拟游戏，前身是实况足球PES）的人不会陌生，这是有人拿游戏里的画面当直播，不仅跟实时比赛同步，还用假的比分图挡住了游戏比分。
让Osman sabri最迷惑的是评论区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和加油，完全无视球员略显生硬的走位，沉迷互喷。
最终，300多万人观看了这场“世界杯”，相当于比卡塔尔全国人口还多的球迷，看YouTube主播打了一盘游戏。
愿老天保佑这里没有误入赌球狗。
模拟游戏站到了世界杯的风口，各大直播平台的游戏主播，用eFootball、FIFA和FM（Football Manager）拐跑了不少球迷。
一个越南主播用FIFA 2023模拟了德国对日本的小组赛，不但有越南语解说，连射门时间和比分都几乎和真正的世界杯同步，直播间最多时4万多人同时在线，最终播放量达到320多万。
讽刺的是，足球模拟游戏常年因为毁容级建模和生涩的操作感被炮轰，玩家直言打出精神创伤。
只有在假世界杯上，被巧手调教的游戏画面会获得不明真相的赞美。
真正的世界杯在电视上踢得热火朝天，假世界杯也在各个直播平台传接配合。
就算比赛结束了也会继续打，最长的时候连续直播11个小时以上。
背后主播以手代腿，成为本届参赛次数最多的队伍，这种坚韧的精神成功让不少场次的直播骗到百万播放量。
如火如荼的假世界杯绕不过一个问题：游戏直播怎么还原实况球赛？远程的接传还好说，进球、犯规甚至庆祝动作分分钟都会露馅。
要知道，B站游戏up主@_YMJ_花了一天半时间，同时操作3个手柄，才成功复刻出巴西对塞尔维亚时，里沙利松的倒钩破门。
美国对伊朗的那场小组赛，我同时打开了CCTV的世界杯和两场游戏直播，企图来一场对照实验。
在线看假世界杯的人比看足球解说直播的还多，我进直播间的时候已经有4000多人在激烈讨论。
YouTube上的直播是用FIFA 23打的，比真实的比赛延迟了两分钟，当现实中美国德斯特头球回做，普利希奇跟进破门拿下一分时，游戏直播里也迅速模拟了这一得分。
但大部分情况都无法复刻，比如美国的越位球，在FIFA 23里就被处理成出界。
随后就一路崩坏，进球取决于主播的技术和心情，只是在中场休息时，为了跟比赛同步，游戏计时停在45分钟等到下半场开始。
不明真相的球迷不断误入直播间，疑惑重重地在评论区发问“为什么这看起来很卡通？”，也有人在看了半小时后幡然醒悟“等等，这居然是动画特效？”
间隙也不时地有好心人提醒这是游戏模拟，并同步真实的比分情况，不过这些声音和那些迷茫的发问总是会被迅速刷走。
评论区的大部分沉迷于加油和对喷，球迷们只想在这里展现出强有力的输出和素质。
也不是他们不想看真正的世界杯，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的世界杯转播权都被独家买断，球迷要交一大笔电视费才能看球赛，有些穷的国家，像黎巴嫩，连转播权都买不起。
香港球迷的经验就很丰富，今年香港人是从NOW TV收看世界杯的转播，64场比赛只有19场是免费的，想追全程就得掏1280块港币买“FIFA世界杯2022通行证”，历届世界杯一到，香港的商场，酒吧，茶餐厅甚至兰桂坊的大街上，都挤满了蹭电视的球迷。
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我的香港朋友老张翻遍全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到了一场全俄语解说的世界杯，在德国7比1淘汰巴西后戒掉了黑啤。
误入假世界杯直播的人，就有不少老张这样的互联网拾荒汉，但即使有些人搞清了这是假的世界杯，也依旧留了下来，并且迅速加入了不同的阵营。
有认真分析两队实力的技术流，也有人身攻击的爱国喷子，还有懒得打字的emoji轰炸者，激烈的混战让人恍惚，相比之下游戏画面都变得索然无味。
评论区的混战让人梦回网速2G的上古时代，班里的男生挤在一个诺基亚前看NBA，用珍贵的30M流量刷出来的文字直播，就能让他们频频发出怒吼和欢呼，有时还要掐起来。
“我当时不甚理解，觉得这些人的世界好无聊，我觉得我喜欢摇滚乐，爱好世界和平，我的兴趣爱好比较高级。”
主编曾经对这种咋咋呼呼颇为鄙夷，但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慈爱包容的老家伙，“大家心目中的精彩都不同，就像有时候看书比直接看porn更刺激。”
虽然文字承载的信息和功能不一样了，但只要能提供氛围和想象空间，也许他们并不需要一场真正的比赛。
三场直播里最过分的是我在抖音上看的一场游戏直播，不但球服颜色没选对，比分也直接改写结局，简直是90分钟的智商测试。
被卷入一场宏大骗局的时候，真相和快乐哪个更重要？英国曾经有个真人秀节目Space Cadets（太空实习生），电视团队邀请了12个人，声称要培训他们并从中选出3个人送上太空，事实上，他们最后会坐在节目组搭建的假飞船里，向全世界直播被恶作剧的反应。
为了实现这个骗局，节目组指定了一套标准，来筛选出更容易上当的人，比如用心理测试来挑出容易被暗示和集体思维影响的人；不能太聪明或叛逆，也不要太空迷和科幻迷，因为容易发现漏洞；联系参赛者的亲戚朋友帮忙蒙骗，并且在里面安插了3个节目组的卧底。
就这样，12个循规蹈矩的老好人被送到“俄罗斯太空旅游局的军事基地”——节目组花了500万英镑在英国萨福克郡搭建的假基地，为求逼真，所有东西都是俄罗斯制造，到处是用俄文乱写的标语，连工作人员都只能抽俄罗斯烟。
经过四个星期一半认真一半胡逼的训练，3名学员最终被选中，坐进从好莱坞借来的高仿真航天飞机模拟仓，窗外播放的是录好的绕地球飞行的视频，所有人心潮澎湃，深信不疑。当他们结束飞行“降落”在地球上的时候，太空舱的外面其实是电视台的节目现场。
这场骗局唯一没有按照剧本走的，是当那些落选的参赛者被淘汰时，他们就知道自己被耍了，事后他们也被邀请进入驾驶舱体验模拟飞行。
所有人已经知道这全是骗局。
但他们看向窗外的太空时，还是忍不住张望和惊叹，沉浸在“宇宙”的无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公路商店 （ID：zailushangzazhi），作者：陈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