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华人约25万,主要从事旅游、贸易、房地产等行业,但航空业却鲜有华人面孔。

Fox Lee,是为数不多的从业者。



不过,作为华人移民,要想被新西兰航空业认可,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上至政府下至同行,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质疑就是:“Fox,你不行!”

“因为你是华人,所以你不行。”

从学开飞机到自己开航空公司,Fox用了整整十年,来对抗这种偏见。

01

移民初体验

他从炸鱼薯条店老板转行开飞机

1983年,Fox出生在昆明。

12岁那年,电影《壮志凌云》里开着飞机十分帅气的汤姆·克鲁斯,令他热血沸腾。



当飞行员,成了他儿时的梦想。

不过,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开飞机太高端、不实际,这也让他离梦想越来越远。



2003年,他来到新西兰留学,选的是机械专业。毕业后他成了一名机械工程师,也顺利移民。

Fox不是个图安稳的人,他想要折腾,但年轻气盛也少不了“被教训”。

看到新西兰旅游市场火热,他便去做中文导游,没想到行业“水很深”,他干得并不舒心。

他转行做餐饮,一腔热血开了个炸鱼薯条店,本以为开在商场人流量大,食物本身没技术难度,又是新西兰国民小吃,生意应该很好做。

但短短1年半,生意就黄了,他亏了15万纽币。家里的钱搭进去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然而,就在他人生的低谷期,曾经的飞行梦却意外被点燃了。



Fox有个朋友是航空爱好者,经常去体验飞行。

朋友告诉他其实在新西兰,飞行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甚至会有人开着飞机去买咖啡。

此时的Fox已经28岁了,他需要找到新的职业方向,但从零开始进入航空业,代价和挑战都是巨大的。

同时也有很多人劝他不要奢望当飞行员。

他被警告说华人想在本地人占据的行业里竞争,不会有任何机会。

不过,家人的支持给了他勇气。“35岁之前,什么都可以试试”,他的父亲对他说。



Fox和家人

2011年,Fox决定重返校园,学习开飞机。

02

英语不是母语

华人如何与新西兰本地人竞争?

Fox成了学校的“异类”,同学都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准大学生,而他已步入中年。全班19个人,也只有他的母语是中文。

为了弥补和别人与生俱来的英语优势的差距,他只有拿时间去拼。

专业书发下来后,老师还没开始上课,他就已经自学完了。每天朝八晚十一,他连续15个小时都在学习。



理论课上可以“笨鸟先飞”,但在真正的飞行实践课上,他还是掉队了。

比如在操练航空无线电通讯时,就算是进行“我是谁、我在哪儿和我要做什么”这样简单的管制对话,他都说不利索。

而那些本地同学,一上手就十分自信、流畅。

为了练习和塔台的对话,他专门买了个无线电接收的手台,连续3个月每天在家集中练习2小时。

滑行、起飞、降落,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指令,不超过20个单词的一句话,Fox都做了成百上千次练习。



不过,随着学习复杂程度的加深,慢、打盹、顺序颠倒、信息错乱等问题不断暴露,“说错”仍是他的常态。

就在这时,Fox被狠狠上了一课。

在一次飞行课上,Fox又说错了。当教员问他为什么出错时,他解释说“因为英语是我的第二语言”。

Fox主动给自己安上了一个“第二语言”的头衔,这看似合理的解释,却给了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教员开始质疑他的语言能力有问题,达不到学飞行的资格,甚至上报到学校领导层。

就因为这句解释,他差点连上学的资格都丢了。



最终,在经过是否重考雅思、重新评断飞行能力等一系列测验后,他用实力保住了继续上学的机会。

直到最后Fox毕业,在教员给他写的工作推荐信上,这一“污点”也被保留了下来。

“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当你攻克到一个本地人非常引以为傲的圈子里时,你需要更谨小慎微,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弱点。”

“你是华人,所有人对你几乎没有任何容忍能力,稍出偏差,他们就会放大你的问题,进而影响你的整个人生前途。”

除了教员的质疑,连同班同学也打从心底觉得Fox不行。就算他以全班最优的成绩毕业,这些未来的航空同行们也从未认可过他。

Fox知道要想打破偏见,路还很长。

03

创业处处有“意外”

他从飞机租赁到买下航空公司

在被质疑声中,Fox拿到了商业飞行执照。据他所知,现在有执照的新西兰华人不超过20人。

他正式进入了航空业,但不是做全职飞行员。

“我了解旅游业,同时又会开飞机,所以想做飞行观光的生意。但遇到的第一大难题就是新西兰不仅买不到飞机,连租都十分困难。”

意外发现市场痛点后,一个飞机租赁的点子,冒了出来。



他开始四处找客户,最终南岛瓦纳卡一家航空公司的老板想要租一架飞机。

有了第一个订单,Fox就决定开干。他找来投资,开始从加拿大网购飞机。

工厂检修、组装拆卸、第三方审查、律师审核、装船海运,整整5个月,这架飞机才抵达新西兰。

他亲自开上飞机,从北岛飞到南岛,把货交到了航空公司老板手中。

令Fox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交货行为,却有“意外”在等着他。



租飞机的老板是个50多岁的本地Kiwi,想退休把公司卖了,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Fox是他为数不多在航空业打交道的华人,这个华人小伙对航空的热情和专业打动了他,他想把公司卖给Fox。

对Fox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于是开始四处拉投资。

公司资质非常全,既是一家航空公司,也是一家航校可以做飞行员培训。

同时,公司还可以商业载客做飞行观光,这本就是Fox进入航空业想做的领域。

2017年7月1日,Fox清楚记得这一天,他买下航空公司自己当起了老板。

对他来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刻。但殊不知,却是一段“噩梦”的开始。

04

当上老板后

他遭遇另一场危机

Fox赶上了新西兰旅游业的黄金期,也第一次找到了在航空业的成就感。

一年下来,公司的飞行观光航班就飞了2万趟,其中七成客人都来自中国。



Fox与体验飞行的游客

“从启动、滑行、起飞、空中飞行到降落,游客们都可以亲手操作,伴着美丽的山川湖海,这是在新西兰旅行独有的体验。”



Fox与体验飞行的游客

最令他开心的是,他在无数游客心中种下了“飞行梦”的种子。



Fox与体验飞行的游客

一位40多岁的香港游客因为体验了一次飞行就爱上了新西兰,于是决定找他学开飞机,最后还成功移了民。



与此同时,Fox也开始培训专业的飞行员,几年下来还给纽航输送了5位飞行员。

他在业内渐渐小有名气,这时政府却提出了个要求。

虽说Fox是公司老板,但民航总局一直不让他做CEO,他必须雇一个本地Kiwi做总负责人。

这意味着,Fox不仅要高薪请人,公司大小事的决定权还在别人手上。

Fox很是为难。



Fox与体验飞行的游客

民航总局会说:“Fox你不行,因为你经验不够。”

于是Fox便拼命飞,他一天亲自接待14波客人,光天上飞的时间就有近9小时。



等到飞行经验攒够了,民航总局又说:“Fox你不行,因为你安全意识不够。”

民航总局认为他不是本地人,在飞行安全和飞行利益面前,会看重后者。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奸商”,Fox把安全运行标准提高到最高水平,比之前本地Kiwi设定的标准更高。



飞行视角下的新西兰美景

然而这时民航总局又说:“Fox你不行,因为你不能证明自己称职。”

Fox无奈地说:“称职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根本没有判断标准。我遵纪守法,品性道德都没问题,还要怎么证明?我只能不断写文件去证明自己没有不称职。”

就这样和民航总局来往了两年多,直到2019年12月23日,他才拿回了自己CEO的位子。

Fox觉得,就因为自己是移民,所以才会被新西兰航空业“牵制、打压”,这不幸,但也庆幸。

“庆幸的是,新西兰是一个奉公执法的国家。他们会对你有偏见、更严格,但当你证明自己能行后,他们一定会依法办事,承认你的价值,给你机会。”

Fox在航空业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他是新西兰唯一一家民航局认证的飞行体验公司的老板和CEO,没有人再对他说“你不行”。



飞行视角下的新西兰美景

然而,这场和政府对抗的危机刚解除,另一场疫情危机突然来临,给他带来更加致命的打击。

Fox从事的是旅游业加航空业,双重打击下几乎完全停摆,没有人比他更惨。

“一开始还以为疫情很快就能过去,但随着新西兰关闭边境、国内反复封锁,崩溃后也就慢慢开始接受现状了。”



飞行视角下的新西兰美景

生活还是得继续,他开始把业务重心转向飞行员培训和国内游市场,现在的目标就是能维持公司的基本运行。

他希望边境打开后,能带更多的人从高空领略新西兰的美,同时也计划开辟一些飞往小镇的新航线,填补像纽航这种大航空公司“忽视”的地方。



飞行视角下的新西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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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x移民新西兰已经18年了,在一个本地人把持的航空业摸爬滚打,实属不易。

“我只能用自己的价值让他们被迫认可我,这很残酷,也很现实。”

他证明了作为华人移民,在航空业“我能行”。



Fox与体验飞行的游客

更让他感动的是,当一位本地Kiwi对他说:“这是我自己的国家,我却花了40年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它、走进它。飞起来后,新西兰原来这么美。谢谢你,Fox。”

他觉得,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