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上海地下,养分缺失,信仰缺失。千篇一律的青年文化废墟掩埋在在上海的繁荣假象之下,地下人的身份认同缺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地方宣泄,他们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城市生存。

2000年,上海,长宁区,定西路685号B1,一座上海Underground文化标志开始在这里建立。在手机导航与街边叼着利群的黄发小哥的带领下,我终于找到了C's bar的入口。途中,并没有任何提示性质的引导,只有熟人带领或者拥有极强的探寻力的人才能找到入口。

楼梯过道左右两边墙体已经剥落,露出的位置爬上了青苔,但是墙上的涂鸦饱经二十余年的风霜却还在这里,就和这家神秘的酒吧一样。随着楼梯的深入,我感觉逐渐从上方上海精致的都市生活中抽离了出来,进入了一个原始的地下世界。



楼梯过道左右两边墙体已经剥落,露出的位置爬上了青苔,但是墙上的涂鸦饱经二十余年的风霜却还在这里,就和这家神秘的酒吧一样。随着楼梯的深入,我感觉逐渐从上方上海精致的都市生活中抽离了出来,进入了一个原始的地下世界。



C's bar入口

C's bar被厚重的墙体切割成数个区域,蜿蜒如同迷宫,跳动的灯光也随着你进入每个区域而变得不同。在进门的吧台区,昏黄的灯光洒在身上,体感温度一下子提高了几度,我到达的时间对于混迹此处的人还为时尚早,因此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散坐在吧台区前谈笑,他们相互隔着一个位置,貌似陌生人,却在进行着地下音乐圈里的黑话切磋大赛。

舞池则是被紫光灯与五颜六色的荧光涂鸦所霸占,即便地下音乐人还没有上班,自动播放的雷鬼已经蜿蜒到防空洞最末端的隔间里,一刻不停。狭长的走廊则通往各个不同的卡座区,走进去才发现已经有不少和我一样的“闲人”已经入座,用低度酒精度过这片刻的宁静。

 

在这里Chill的氛围成了主旋律,即使你不懂任何酒桌游戏或是酒精过敏,也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C's bar原身是一座地下防空洞,如今被各类型音乐所轰炸,上面也已经厚厚地填满了各类涂鸦,不见当年模样。

 

这里见证了上海地下文化的发展,电子音乐的兴起。各路沪上有名的音乐推动者和潮流发起人,包括Gaz(Shelter、ALL的创始人,SVBKVLT厂牌创始人)、Sam MauMau(Elevator的创始人),以及Ian Heatwolves (Love Bang, Hologram Dreams的创始人) 等等,都曾经是这里的忠实拥戴者。

 

“选址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防空洞,防空洞便宜啊,我们就想为什么不呢?”C's bar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我今天的“地下导游”—— Jessie就在吧台等我,干净利落的短发搭配浅蓝色衬衫,她对比我曾经看到的几年前的照片来说,并没有多大变化。Jessie主动招呼我坐下来:“建立这家酒吧的故事并不特别,当时我和姐姐(另一位创始人Jenny)需要谋生就想到开一家酒吧,”她停顿了一下。



藏在涂鸦背后,二十年来客人们的照片

Jessie接着说道,“C's bar经营20余年,很多人说我们是上海地下文化的标志,我本人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只是上海很难找到一家类似风格的酒吧而已吧。我们也一直在坚持自己的风格,一直'蜗居'在这个防空洞里,也没有做什么的宣传投入,诸多原因吧让 C's bar成为了一座类似于“地标”的场所,这真的是我没想到的。”

C's bar是魔都最具有柏林色彩的酒吧。Jessie在多年前去过柏林旅行,自由、朴实、温暖的酒吧构成了她的柏林印象,“非常多的外国人会来,然后说这里很像柏林或者哪里的酒吧,但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大部分的装饰我们就是让客人自己在这里涂鸦,然后就是整体防空洞原始的结构,也可能就是这种自由原始的气息让人觉得这里和别的酒吧不太一样。”


曾经这也是涂鸦墙,后来改成了一个让客人能随意画画的区域,C's bar会提供白纸画笔,

你就随意地画,然后会贴在这面墙上。

在酒吧的隐藏角落里还开设了排练房,这是专门是租给乐队进行排练的,里面提供免费的乐器。

“有一次有一支乐队来和我说,‘我们都在这里排练了,那为什么不在这里表演呢?”

“当时我觉得不行,我们酒吧从来没有找过乐队来表演,估计没什么人回来,我当时就这样想。但是在这只乐队的百般劝告下,我还是同意了这场表演安排,没想到活动办得出奇的好,大家都很有热情,这也让我意识到我应该尝试走出舒适圈。”



“音乐的选择也是一个重点。”Jessie提到,C's bar不愿意专注于一种音乐类型,有实验音乐,hiphop,还有摇滚乐队...“我们希望不只吸引到特定的人群,而是能把很多不一样的人吸引到这里,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己是属于C's bar的。”

“希望认识更多年轻的音乐人,为我们带来更多新鲜的血液,也举办更新颖的活动吧。我认为一家酒吧或者其他不管什么,肯定是要不断创新才能存活下去的。”

“音乐和酒吧啊,就好比吃烧烤,酒吧只是个载体,像竹签一样串连起各式各样的人,音乐就像炭火,热烈燃烧,激发出不同的美味!”

在C's bar里每一位第一次拿起喷瓶或画笔的野生涂鸦师都可以把脏话或是对某位姑娘的爱慕之情覆盖到涂鸦OG们的作品,再大方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拍照上传社交媒体。

 

如今在Instagram上搜索C's bar相关话题,已经有超过1000名涂鸦素人上传了自己的涂鸦作品。


“亚逼”们的青春

提到涂鸦,Jessie最先想到的一副就是吧台房间的一幅眼镜蛇涂鸦,“这是十几年前,一位从洛杉矶飞来上海的美国涂鸦爱好者的涂鸦作品。当时他在途中就看见在 Google 有关于我们涂鸦活动的介绍,下飞机第一时间赶来参加涂鸦派对”

现在这条眼镜蛇已经被遮盖了大半,你还能通过仅剩的眼镜蛇尾巴找到原来的坐标。

我们找到了一位C's bar的老朋友“喵小巫”和我们分享她作品背后的故事,她的画是这样的。



“我本人很喜欢猫,所以首先考虑加入了猫的元素。看到C'S Bar里有很多外国友人聚会,想让他们看看我们上海本土的元素,就加了进去。猫咪在大鱼背上望向上海城市建筑。”

 

“还有一副是一只祈祷的猫,是当时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一个外国朋友过生日,大家都在涂鸦为他庆祝,就画了这个祈祷祝福的猫咪,希望他在中国一切顺利,开心快乐。”



而Banny夫妇则深刻“控诉”了别人篡改他们涂鸦的行为:“不!我们当时的涂鸦不长这样!”。



Benny夫妇换装

采访结束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C's bar里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室里工作与生活产生了真正的界限,来自地下的狂野从这个时候也开始躁动了起来,他们都通向相同的“醉”。

 

冷战时期,在真正的核爆炸来临之前,美国小学生们一边在学校练习着鸭子式的躲避姿态,一边听着肯尼迪呼吁所有人都在自家后院建设防空洞。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民防工程的落实下,上海城区的地下也出现了上千个防空洞,大部分已被废弃或另作他用。在如今的2021年,处于定西路地下的这个防空洞俨然成为了一种亚文化青年“防止内心空洞”的安慰剂。



 

“或许再过100年,来上海玩的旅游团导游会在经过这里时说道‘看,这里曾经是上海最牛逼的酒吧’!"我离开的时候,Jessie兴奋得说道。

 

当无聊对城市的攻击开始造成对个体安全的威胁,我们躲在防空洞里,离现实世界中别无他法的真相又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