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民间，流传着一种神秘的法术，一旦有人施法往往就会有生物惨遭灭绝，只要几句话就会有无数张嘴蜂拥而至，它就是食补养生，其中又以“壮阳”最为狠毒。 但凡和进补沾点边的食材，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疯狂的食客消耗殆尽，很多甚至走向了灭绝的边缘，比如穿山甲、禾花雀、犀牛（犀角）…… 



一旦“壮阳”便要“绝后”

不过，也有很多生物在人类的猛攻下仍然能够顽强生存，它们多少都确实有点东西，比如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还有今天的主角——大生蚝。 生蚝指的是牡蛎，北方也会叫海蛎子，算是海产中最知名的一种贝类吧，从广西的北部湾开始，沿着我国的海岸线向北，广东的湛江、汕头，福建的厦门、漳浦，江苏的南通，山东的荣成、乳山，辽宁大连的长海、庄河，这些地方都产生蚝，而且品种也不尽相同。 



生蚝不仅仅是我国十大养殖贝类之一，也是世界第一大养殖贝类，论影响力它也算得上是食物中的翘楚。由于产量大好养活，历史上生蚝在世界各国都是一种贫民美食。 不过由于欧洲一些国家爆发过公共卫生危机，城市的污水不经处理直接排放到附近水域，生蚝对环境的耐受程度比较高，倒是不影响它们的生长，但会受到污染，致病菌通过大众美食打入城市内部，杀伤力巨大。 



今天，超过半数的英国人对生蚝没有好感，它更多的出现在高档的餐厅里，并不是因为生蚝有多高贵，而是因为只有高档餐厅对食材的严格把控才能令人放心，就有当年生蚝传播伤寒杆菌的因素在。 如果排除这些特殊历史事件的影响，生蚝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十分受欢迎的，当然，也少不了壮阳的贡献，在这点上东西方是有共识的。 西方的生蚝壮阳传说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期，相传有一位情圣卡萨诺瓦，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下了自己与上百名良家妇女发生的风流往事，人们惊叹于他旺盛的精力。 而他并没有把这种超常的能力定义为天赋，而是归功于特制的早餐——生吞50只生蚝，生蚝的壮阳传说从此流传开来，这与中国民间的传统说法不谋而合。 



壮阳食物千千万万，来头无非几种，要么是跟神话传说或名人事迹有关，要么是终极玄学“以形补形”，要么是认为通过食补可以获得源头生物的能力。 如果从这种玄学逻辑来推理，恐怕今天说吃生蚝壮阳就有点不太合适了，因为我们在生活中吃到的养殖生蚝，其实很有可能是不孕不育的。 原因嘛，正与生蚝的生活和繁殖有关。 



但凡对食材有点追求的食客都知道，吃海鲜要看时令，就算是同一种食材，在不同的季节也会有品质上的巨大差异，生蚝也不例外。 对北半球而言，生蚝在每年冬季12月份最为肥美，在天气较热的5-9月份最瘦，原因在于生蚝的繁殖期通常在夏季，每一次释放大量生殖细胞就会元气大伤，肉体重量降低至少60%，身体变得虚弱还容易发生死亡。 纵使它们有滋阴壮阳的传说，但终究没有罗马情圣精力无限的超能力，一年只能来一次。



显微镜下的牡蛎卵

原本这并不是问题，因为本来在天气炎热的时候就不便于运输生蚝，容易发生变质，就算有产量也没销量。 可是当下冷链技术解决了夏季生鲜运输的难题，生蚝也成为了内陆地区广大人民喜闻乐见的美食，于是矛盾出现了，夏天正是喝冰啤酒吃烧烤的好时候，怎么能少了肥美的生蚝呢？ 



那么，有没有办法让广大人民群众在夏天吃上肥美的生蚝呢？ 你好，是有的。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就得让生蚝不孕不育，方法也不神秘，用同样原理培育出的食物你我都已经吃了很多年了。 经典例子就是无籽西瓜，生物课本上就有原理的叙述，用秋水仙素处理二倍体西瓜幼苗，抑制有丝分裂过程中纺锤体的形成，使其染色体加倍，成为四倍体。 再将四倍体作为母本与二倍体父本杂交，得到三倍体后代，这些三倍体西瓜的果实就无法产生正常的种子，也就得到了无籽西瓜。 



同理，只要我们能培育出三倍体的生蚝，它们也同样会丧失繁殖后代的能力，但是动物不比植物，处理起来还是有一些差异的。 早年就有科学家尝试用一些手段来使雌性生蚝产生染色体加倍的卵子，比如细胞松弛素B或者改变温度、压力等条件，但是这样带来的受精卵孵化率不高，幼体也容易夭折。 



三倍体牡蛎（左）与二倍体牡蛎（右）体型对比

到了1993年，研究有了新的突破，罗格斯大学的研究组们希望通过四倍体和二倍体杂交来实现稳定的三倍体育种，其中来自中国的郭希明功不可没。 他在实验室里尝试培育四倍体生蚝的过程中遇到了瓶颈，由于常规二倍体的细胞核太小，无法容纳四组染色体，所有的四倍体胚胎都无法存活。 后来，接受了同事的建议，郭希明在野生生蚝中寻找天然的可育三倍体，它们的细胞核足够大可以容纳四组染色体，最终培育出了四倍体生蚝。如今，大多数的四倍体生蚝都来自于他们当初找到了那几只天然可育三倍体。 



罗格斯大学哈斯金贝类研究实验室教授郭希明

可能会有人觉得奇怪，不是说三倍体不孕不育吗？怎么还有天然可育的三倍体呢？的确如此，三倍体并不意味着完全的不可育，有少数个体是能正常形成配子的。 在实际生产中，通过四倍体与二倍体的杂交，可以获得100%的三倍体生蚝，成活率要比第一代通过化学诱导产生的三倍体成活率高。 这些三倍体生蚝的性腺发育比较差，大部分都是不孕不育的，这里就把用于性腺发育的营养省了下来，到了正常的繁殖季节，它们也不会消耗大量养分产生配子，因此也不会出现繁殖后死亡率提高的现象。 



另一方面，多倍体生蚝天然就比普通二倍体更大，加上不繁殖省下来的营养全用在了长身体上，不仅要比普通二倍体生蚝生长速度高出50%-100%，还更强壮，成活率高。 最后，三倍体生蚝还会带来一个隐形的好处，因为它们的不育性，可以降低人工选育品种对海域中野生品种的影响。 三倍体生蚝近几年已经逐渐普及，不仅受到养殖户的青睐，也受到了消费者的欢迎，很多生蚝的场地都已经引进养殖，比如国内知名的乳山大生蚝就是典型案例。 



每年夏季，烧烤摊上嗞啦嗞啦烤着的肥美大生蚝，很可能就是不孕不育的三倍体生蚝，作为理性的吃货一定会对这种新品种拍手叫好。 当然，也有很多拥抱愚昧的人，希望他们统一标准，不要一边支持“以形补形”的迷信言论，一边吃着不孕不育的三倍体生蚝说壮阳。 无论生蚝壮阳有没有理论依据，生蚝都不应该被这些功效绑架，一种食物是否应该走上人民群众的餐桌应该取决于它的营养和口味，而不是玄之又玄的保健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