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央视网3月10日清晨消息,当地时间3月9日,巴基斯坦边防部队和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军队,在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赫瓦省和阿富汗霍斯特省边境地带发生交火。巴基斯坦军方称,有2名巴军士兵在交火中受伤,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军队则有多人死亡,而阿富汗媒体则只是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巴阿两国发生武装冲突,对于冲突的其它细节则全都讳莫如深。

其实,这已经不是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和巴基斯坦发生边境冲突了,早在今年一月份双方就打过一次,冲突地点同样是开伯尔-普什图赫瓦省,此后两国的边境冲突可谓是大乱不犯,小乱不断,延宕了两个多月终于搞出了今天这么大个乱子。

那么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国的边境冲突到底是因为哪些因素导致的呢?大概有两个因素:其一,是横亘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作为国境线、事实上是英国划设的“杜兰德线”的问题;其二,则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两国围绕着巴基斯坦塔利班恐怖组织越境、所引发出来的关于巴基斯坦境内反恐问题的争议。

边境划分问题首先说说“杜兰德线”的问题,所谓的“杜兰德线”,是英国在第二次入侵阿富汗未果之后,在英属印度外务秘书亨利·杜兰德(Henry Durand)爵士的操弄下,单方面划设出来的英属印度和阿富汗王国之间的边界线。由于阿富汗王国南部是茫茫的兴都库什山脉群峰与荒漠,一直延伸到英属印度的印度河平原地带,山地民族普什图部族在山间游牧,来去自由,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边境线,甚至连习惯法界限都不存在。杜兰德线(图源:搜狗百科)

因此,所谓的“杜兰德线”,一方面是未经印度和阿富汗王国同意、在没有经过充分考量的情况下,由大英帝国单方面划出来的边界线,阿富汗方面并没有和英国协作,派人充分勘界并形成共识,甚至连“杜兰德线”的协议文本本身就是用英语写的;另一方面,在这条边境线的划设过程中,大英帝国充分贯彻了一以贯之的“搅屎思维”,故意把一些普什图部族给划设在边境线两侧——这样既可以分而治之,又为后续阿富汗和英属印度之间制造边境矛盾以便居中平衡埋下了伏笔。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由英国单方面搞出来的“边界协议”,历届阿富汗政府都是不肯承认的,但是巴基斯坦政府却愿意承认这样一个协议,原因在于“杜兰德线”的勘界结果,其实是有利于英属印度的。它把兴都库什山脉的相当一部分高海拔地区都划给了英属印度,尤其是古代印度河平原噩梦的开伯尔山口,都被划给了英属印度。这等于是让英属印度、以及后来的巴基斯坦,将自己的边防线推进到了兴都库什山脉的高原地带,避免坐守平原、被阿富汗山民从开伯尔山口杀出来冲16千米就冲到白沙瓦。日喀则位置(图源:Tibet Vista)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好比英属印度和西藏噶厦地方政府搞个勘界协议,把两方的边境线划到了日喀则,这你别说西藏噶厦政府同不同意,那印度政府肯定觉得这个协议对它来说是赚翻了,必然同意,这极大地改善了南亚次大陆的地缘安全和面向中亚地区的地缘形势不是?所以,“杜兰德线”的矛盾由此产生,阿富汗政府不乐意,而之前的英属印度政府、后来的巴基斯坦政府却觉得很合理,因此坚持要求以“杜兰德线”作为基础,划设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两国边界线。

双方的矛盾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王国独立时期就已经产生,中间由于阿富汗政局长期混乱一直没人提起,但美国入侵阿富汗之后,扶持起来的阿富汗政府却把这事儿给提了出来,加之汹涌而来的阿富汗难民问题,导致巴基斯坦边防部队从2006年开始在边境线上加强守备,还架设了铁丝网,挖掘战壕工事等。在2021年塔利班政府重返喀布尔之后,塔利班临时政府延续了不承认“杜兰德线”的策略,这一方面是由于塔利班临时政府很意外地有比较强的普什图部族民族主义色彩,需要对外强硬以完成普什图民族主义的建构。

另一方面,阿富汗临时政府决心以普什图部族为基本盘、完成阿富汗民族主义与国家建构,那么做到“所有普什图人生活在一个国家里”、并借机建立一个所谓的“大阿富汗国”就是必然的建构路径,这就必然牵涉到“杜兰德线”问题。最后说句难听的,连人家加尼政府这种“买办政府”都知道对巴基斯坦提出“杜兰德线”的问题,你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好赖也是一个基本独立自主的政府,在边界问题上居然连前边的买办政府都不如,这肯定不合理。

所以从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上台后,在“杜兰德线”问题上,就表现得异常强硬。比如在今年2月份,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在纪念苏军撤离阿富汗35周年的纪念大会上,塔利班外交部门的副部长斯坦尼克扎伊就明确表示,阿富汗将永远不会承认所谓的“杜兰德线”的合法性,指出“杜兰德线”只是大英帝国殖民统治遗产,是大英帝国“在阿富汗人民心中划下的界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别怪阿富汗塔利班和巴基斯坦在边境地区发生武装冲突了。

恐怖主义问题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之间除了有“杜兰德线”这么一个大英帝国搅屎遗产横亘其中,还有随之而来的巴基斯坦塔利班问题。

一方面对于巴基斯坦来讲,巴基斯坦塔利班在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大搞恐怖袭击,就在上周末,还在白沙瓦搞了一次自杀式爆炸袭击,导致2名平民死亡,是必然要加以严厉打击的恐怖主义组织;但另一方面,对于阿富汗塔利班临时政府来说,巴基斯坦塔利班却是同属于普什图部族的同族人,尽管巴塔和阿塔之间多有龃龉,但是二者好赖是“同族兄弟”。

加上阿富汗独有的部落习惯法、宗教法、国家法混杂的混乱情况,这就导致了阿富汗塔利班、或者说阿富汗一些普什图部族,对待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态度就很复杂。明面上表示要打击,实际上可能不闻不问,一些部门或者当地部族则可能在庇护这些巴塔的恐怖分子,放任这些巴塔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之间跑来跑去,更是让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的边境矛盾变得一塌糊涂。

就在前几天,我们才刚刚提过,巴基斯坦三军公共关系部门指控阿富汗塔利班情报总局下属的三个情报小组,对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分子提供庇护。而就在上周末,白沙瓦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事件后,巴基斯坦三军公共关系部门在声明中,再度强烈要求阿富汗塔利班“管好自己的人,管好自己的边境线”,这就是目前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之间边境冲突的另一个侧面或者缩影。

如何看待两国矛盾在分析了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边境矛盾的由来、现状、主要风险后,咱们只能这么说,两国之间的边境矛盾怎么解决,没法解决,双方似乎都有理。

你说阿富汗有没有道理,似乎有道理,凭什么你大英帝国随便画条线,就变成我的国境线了?你说巴基斯坦有没有道理,也有道理,要让你阿富汗把边境线重新推进到开伯尔山口,那我伊斯兰堡晚上就别想好好睡觉了,别说伊斯兰堡睡不好了,我估计“莫迪老仙”在新德里都得没事摸摸自己的脖子还在不在了。

同时,在目前阿富汗依然是一个充斥着诸多前现代性因素的国家的情况下,你指望一些普什图部族,或者阿富汗政府内部的极端分子停止对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庇护,大伊万认为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人家自然有自己的部族习惯法。所以说,这事儿没治~既然如此,面对一团乱麻的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边境局势,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咱的个人观点啊,还是要往前看,管控一下分歧,确保双方围绕杜兰德线的边境冲突不会进一步扩大,这是相对重要的。毕竟,目前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是有经济和交通合作的,横贯阿富汗南北,从中亚直接通往白沙瓦的中亚铁路正在建设中,这对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来说是大事,足以压倒这些“狗屁倒灶”的边境冲突。

而更重要的是,还是要发展,通过发展,进一步发展阿富汗的现代性因素,尽快让阿富汗过渡到一个基本现代化的国家中去,这样也许到某个时刻,双方的边境问题,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