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笔重磅并购出炉。2月27日，KKR宣布与博通就并购其EUC部门达成协议，交易总价将达到约40亿美元（合288亿人民币）。交易预计将在2024年内完成，仍需获得监管部门的批准。
这次交易其实是博通2023年那场“世纪并购”的余波。2023年11月，博通成功以690亿美元收购了VMware，这是半导体行业金额最大的并购案。VMware的名字普通人可能很少听到，但在云计算领域声名显赫，是虚拟化软件和私有云的全球霸主。
成功收购VMware之后，博通对其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手术”，对原有业务进行重组。KKR此次并购的EUC部门，原是VMware的三大主要业务部门之一，但被博通视为非核心业务而剥离出售。这个标的吸引了众多PE机构的兴趣，除了KKR之外，欧洲最大的PE机构之一EQT AB，以及另一家美国PE ThomaBravo都曾表示过意向。2023年底，曾有媒体报道称博通对EUC部门的估值约为50亿美元，这要高于此次KKR宣布的交易总价。
2024年以来，国内国外频频爆出大型并购，这可能是一级市场经历了过去两年的低谷之后开始回暖的一个迹象。在国内，1月28日迈瑞医疗宣布以66.5亿元收购惠泰医疗，罕见的“A吃A”大并购一时赚足了眼球。在海外市场，KKR的这笔交易已经是2024年第五笔数十亿美元或更大级别的并购，年初HPE 140亿美元收购瞻博网络，新思科技350亿美元收购Ansys，已经引领了一波科技并购潮。
一、博通弃子
作为全球最大的半导体巨头之一，博通一直以热衷于并购著称。近十年来，博通收购了赛门铁克、CA Technologies、Newport Communications、SiByte、Silicon Spic、NetLogic Microsystems等众多企业，都是数十乃至上百亿美元的大型交易。以至于有媒体开玩笑：陈福阳（博通的掌门人）可能24小时都在盯着屏幕寻找猎物。2017年，博通还计划以1300亿美元收购高通，不过最终被美国监管机构拦下。
而另一方面，在很多人看来，博通的并购史也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因为博通奉行的是所谓“acquire-slash-and-burn”的理念（可以翻译为“收购、削减成本和裁员”），所到之处往往是鸡飞狗跳。
在这次对VMware的收购当中，博通的行事风格依然没有变化。
VMware最早成立于1998年，在虚拟化技术上是一家鼻祖级的公司。所谓虚拟化技术，简单来说就是用软件来模拟硬件功能、创建“虚拟计算机”的技术，这是云计算的核心技术之一。应该说，云计算时代的到来有VMware的一份功劳。作为世界最老牌的虚拟化技术公司之一，VMware旗下有很多业界领先的产品线，这次被KKR收购的EUC部门也是其中之一。
VMware EUC部门主要业务是做远程桌面，或者称之为“云桌面”，它有两款知名产品，分别是虚拟桌面产品Horizon和企业统一终端管理平台Workspace ONE。有一个老笑话，说有一位老板问公司的IT人员，为什么在家里的电脑上按Ctril+V没反应，我明明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按了Ctril+C呀。远程桌面就是为了解决老板的这个问题。
VMware的远程桌面系统，让用户可以随时随地使用自己的手机、电脑或其他终端登录公司的内网，能够完成收邮件、写代码、写文件等几乎所有工作，即便查看机密文件也不用担心数据安全问题。也就是说，这是远程工作所必需的基础设施。在2020年、2021年新冠疫情期间，全世界的办公室都被迫关闭，员工都需要远程工作，Horizon和Workspace ONE取得了高速的增长。
听起来很不错，博通为什么要卖呢？
第一个原因，对于市值超过6000亿美元的博通来说，不太看得上价值区区数十亿美元的VMware EUC部门。陈福阳收购VMware的主要目的是获得后者的混合云业务，VMware的其他业务在他看来都不是核心业务。
第二个原因，博通在收购VMware的过程中背负了超过300亿美元的债务，迫切需要回笼资金还债。在博通看来，EUC部门的这一点业务量，远不如早点打包卖了还债来得实在。实际上，除了EUC部门之外，博通也在分拆出售VMware做安全软件业务的子公司Carbon Black。
基本上，博通是提着手术刀收购VMware的，在收购正式完成的第一周，博通就立刻就开始了大手术，其中包括2000多人的大裁员，还砍掉了50多条产品线。博通宣布，它的目标是未来三年内将VMware的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翻一番。
这种情况下，沦为弃子的EUC部门自然是风雨飘摇。据媒体报道，自宣布剥离出售的计划以来，VMware EUC部门几乎瘫痪，与客户的合作完全停滞，一些担惊受怕的合作伙伴开始考虑迁移至微软的Azure虚拟桌面等竞品。
二、白衣骑士KKR
此时入局的KKR，自然被视为了白衣骑士，受到员工和上下游合作伙伴的热烈欢迎。
博通看不上的远程桌面产品，在KKR看来却是个宝贝。KKR的观点是，远程办公并不是新冠期间的权宜之计，在疫情之后也仍将是一个不可逆的长期趋势。
操刀这笔交易的KKR董事总经理Bradley Brown表示，KKR相信，高效的远程工作和随时随地的工作将是未来工作模式的一部分，随着移动设备越来越多，软件层、动态办公环境和居家工作的管理复杂性将持续存在。
Bradley Brown进一步分析道，现代企业面临的IT环境正变得越来越复杂，但IT团队的规模无法以同样的速度增长，因此必须使用软件工具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是远程桌面产品的机会。
KKR合伙人约翰·帕克也表示，VMware EUC部门在一个大型的、高增长的市场领域中扮演着领导者的角色，对该业务的主要产品的需求正在持续增长。约翰·帕克称，VMware EUC部门在独立后将是一家世界级的企业。
可见，在KKR的眼中，VMware EUC部门是极具增长潜力的未来资产，值得大力投资。
不少人对PE并购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门口的野蛮人”上，也就是用激进的成本削减来改善公司盈利，或者是毫不留情地拆分公司的各项业务，总之主要是玩“财技”。直到现在，但凡PE机构发起的并购，也总是免不了要被反复诘问会不会裁员。
但在VMware的例子中，博通是那个“野蛮人”，KKR则恰恰相反。KKR表示，收购后该部门将作为一家新公司独立运营（公司名称目前还不清楚）。KKR不仅不会削减成本，反而还表示要继续扩大研发，尤其是要对客户关系部门进行“重大的投资”。博通在收购VMware之后停掉了VMware的“合作伙伴计划”，使得小型企业客户担心无法继续使用VMware的产品。因此，KKR的这一番表态被认为是要恢复原来的合作伙伴计划，是广大小型客户的福音。
KKR也宣布不会拿原有团队开刀，EUC部门被收购后将继续由现任负责人Shankar Iyer带领的管理团队继续运营。Shankar Iyer已经在VMware EUC部门工作了十年，现在的头衔是博通EUC部门高级副总裁兼总经理。并且，KKR还承诺将实施广泛的员工持股计划，目标是让所有员工成为公司的股东。
因此，KKR这次是真心帮VMware EUC部门做大做强来了。VMware EUC部门不仅不用再担心裁员，而且将成为一家独立公司，获得新的投资。Shankar Iyer在声明中表示：“我们相信，这项进行中的交易标志着EUC部门翻开了激动人心的新篇章，并将为我们的客户、合作伙伴和员工创造巨大的机会和利益。”Shankar Iyer还称赞KKR是EUC部门未来实现独立发展的理想合作伙伴。
三、一单赚上百亿美元
对于KKR来说，在软件行业操刀数十亿美元的科技并购早已是轻车熟路。
PE机构将手伸向软件行业由来已久。如果按控股公司的收入计算，一些PE机构已经可以跻身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软件公司行列。有媒体根据2022年的数据计算，美国PE机构Thoma Bravo是世界第五大软件公司，其旗下软件公司收入可达260亿美元；另一家PE机构Vista Equity则以236亿美元的收入位列第七。
KKR现在也管理着一个庞大的软件帝国，近年来，KKR在传统软件、SaaS、云服务等领域发起的并购交易规模已达数百亿美元。
2019年，KKR收购了位于加拿大的生产力和商业软件公司Corel，据称交易价值超过10亿美元。2021年，KKR以约17亿美元收购了信息技术服务公司Ensono。2022年，KKR又斥资40亿美元收购了网络安全公司Barracuda Networks。
软件行业的并购有一定特殊性。大家都知道，PE机构的并购传统上是反创新的，最喜欢现金流稳定的传统、成熟企业。而软件行业现在一方面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传统行业，同时也还在日新月异的技术迭代当中，也就非常依赖创新。
在KKR的软件企业并购史上，很少会看到PE并购标志性的“裁员广进”。2019年并购Corel时，KKR也保证不会裁员，而且要注入大量新的资本，以扩大其原有业务。
由于自身生态系统的庞大，KKR也有能力实现投资组合公司的赋能。比如，在虚拟化软件领域，KKR控制的Alludo旗下就有虚拟化软件产品Parallels，几乎与VMware EUC业务完美匹配，未来KKR会如何整合这些资产也值得期待。
到目前为止，KKR在软件行业最大的一笔并购是2018年以85亿美元收购美国商业软件公司BMC。BMC是一家自动化、运营和服务管理解决方案提供商，2022年销售收入超过20亿美元。KKR大概率将从这个项目中大赚一笔。
据报道，2023年2月BMC曾秘密提交IPO申请，计划以140~150亿美元的估值上市。但BMC的上市计划后来被推迟到2024年。如果按BMC对标的Splunk、ServiceNow、Dynatrace等美股上市公司的估值水平，BMC上市后市值可能超过200亿美元，这就意味着KKR这一单能赚上百亿美元。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投中网 （ID：China-Venture），作者：陶辉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