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自中国诞生以来，便逐渐发展成世界多地常见的娱乐活动，也深刻根植于生活与文化当中。2017年，国际智力运动联盟把麻将正式列为世界智力运动项目，也代表这项活动的竞技性得到了广泛认可。
而在麻将同样受到欢迎的日本，围绕该项目成立的赛事M.LEAGUE已经度过了6年。这个日本麻将的“集大成之作”邀请了“日本足球之父”川渊三郎作为最高顾问。在这6年间他们不断发展，不仅吸引到了大和证券、美津浓等大企业的赞助，其浏览量也从2018年首日的60万次上涨到2023/24赛季首日的240万。M.LEAGUE已然从一个新兴赛事成长为在日本备受关注的竞技赛事之一，甚至在中国也积累了不少的观众。
在Bilibili平台上，最广为流传的一条M.LEAGUE相关视频是中日混血选手冈田纱佳在比赛中的特写镜头，点击量达到了428万次，不少其他视频也往往能稳定在数万到十万的播放量。
对于一项竞技来说，拥有良好的群众基础固然是项目发展的必要条件，但如何在职业化和商业化上取得成功，却又是另一个命题。身为新兴赛事的M.LEAGUE是如何发展自身的？近日，从M.LEAGUE创始之初就参与管理的AbemaTV株式会社总编局体育娱乐局局长塚本泰隆与懒熊体育展开了对话。
规范化是第一步
对于一个体育项目而言，如何将群众基础转换成职业化的动力，将项目规范化是必不可少的。
得益于结社自由，日本在很早就涌现出业余的麻将协会，如今几乎每个省级行政区下面都有对应的协会及联赛。以日本职业麻将协会为例，这个成立于2001年的协会注册选手多达数百人。通过协会认证比赛所产生的积分，选手将根据自身积分获得协会评级，以此区分选手的资历。日本职业麻将协会也成为了目前与M.LEAGUE开展合作的5个大型麻将协会之一。通过协会内部赛事选拔以及选秀制度，每年都有选手能获得进入M.LEAGUE的机会。
日本麻将发展至今，全国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选手协会，他们不光定期组织麻将赛事，同时也肩负社会责任，在与社区的日常交流中将麻将作为一款智力项目推广给更多的人。M.LEAGUE就如同英超联赛一样，在各大协会及其赛事存在的基础上再建立一个独立的全国最高级别赛事。虽然协会已经在日本麻将的规范化中起到了很大作用，但想要推广一个全国最高的职业赛事，M.LEAGUE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统一的基本规定是基础，对于参赛选手和队伍，联盟规定了详细的竞技麻将规则，选手不论来自哪一个协会，在通过选秀进入M.LEAGUE队伍后都要适应赛事的规则。此外，对于选手穿着队服、选手最低工资等，联盟也都作了相应的要求。
▲川渊三郎（右一）任M.LEAGUE最高顾问
除了基本的细则统一外，在规则上增强竞技性对赛事也很重要。尽管被列入智力比赛项目，但长久以来，麻将一直难以分割自己身上的赌博属性。在民间麻将中，点数与钱财挂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体育项目，这显然行不通。塚本泰隆表示，不论是出于M.LEAGUE发展的需要还是从吸引更多人入局考虑，剔除赌博元素都是必要的，因此从赛事成立开始，去除赌博性就是他们一直努力并宣传的方向。赛事的竞争必须以更加纯粹的竞技作为核心。
M.LEAGUE规定，参赛选手严禁参与赌博，一经查实将受到严厉处罚，包括立即开除。比赛中选手的战绩一样会化为点数积分，但仅作个人与团队排名计算，与钱财没有直接关联。赛事还引入了裁判制度，针对选手在行动前发声不规范（如碰、杠行动前需先清晰发声）、不按规则出牌、非文明或非竞技行为等，经裁判判定后将产生重开、弃局、黄牌与红牌四种判罚，而违规的选手也会被扣除积分。
塚本泰隆透露，联盟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减少比赛的随机性，增加公平和竞技方面的属性，例如联盟正在研究给4位选手发同样的手牌，让他们更多依靠策略取得比赛胜利。不过诸如此类的想法尚不成熟，还没到落地的阶段。
媒体版权是主要收入
在核心的规则上打好基础后，如何增加联赛的吸引力成为了下一个问题。
从成果来看，成立6年的M.LEAGUE在吸引力上已经可圈可点。收视方面，通过ABEMA平台直播的赛事浏览量可达到单日240万人；而在商业方面，M.LEAGUE并没有排斥冠名和公司的介入，大和证券自开赛起就与M.LEAGUE签署了冠名协议，各支队伍也都由日本头部的内容公司所组建，包括网络电视平台ABEMA及其母公司CyberAgent，游戏巨头、拥有麻将游戏《麻将格斗》的科乐美（KONAMI），文字内容巨头角川（KADOKAWA）等等。在随后的赛季里，朝日新闻、美津浓、日清食品等日本的知名企业也陆续与赛事达成合作。
塚本泰隆透露，目前M.LEAGUE的收入主要由媒体版权、周边商品以及会员业务构成，最大的部分来自于媒体版权，而来自企业的赞助收入占比并不大。后者是M.LEAGUE想要在未来重点发展的一部分。对于企业来说，进入一个新兴的联赛固然有风险，但相较于J联赛等成熟的赛事，进入M.LEAGUE从成本和竞争上的门槛都要低得多，这对企业是第一个吸引力。
▲位于大阪的M.LEAGUE官方商店，周边琳琅满目
与其他职业体育联赛不同，为了在赛事成立之初控制成本，M.LEAGUE的所有队伍都并非独立法人。4名选手与个位数的队伍工作人员均挂职于母公司的独立部门下，如塚本泰隆在ABEMA内部任职，同时也是联赛中涉谷ABEMA队的主教练。这样做除了降低成本以外，队伍还能够借助公司的资源进行宣发，更高效地帮助联赛和队伍发展。
对M.LEAGUE来说，与企业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正是他们希望达到的目的。当大和证券这样的企业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较低的价格签下长约后，随着M.LEAGUE日渐红火，在外观望的企业很难对联赛价值的增长无动于衷，赞助金额也可能随着联赛发展逐渐提高。对于暂时没有开放现场观赛的M.LEAGUE来说，他们也需要其他部分的收入填补缺失的场馆业务部分。
虽然没有现场观赛，但M.LEAGUE仍然开发了线下的观赛活动，维系队伍与粉丝之间的联系。在今年3月的M.LEAGUE东京超级豪华观赛之夜中，站席和粉丝应援席的价格分别为9500日元与10000日元，而可容纳15人的包厢的价格达到30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接近15000元，已经称得上价格不菲。而在其他部分场次，M.LEAGUE也安排了大阪、爱媛等地区的观赛活动。
对于M.LEAGUE来说，粉丝消费虽然占比较小，但它实际上关系到赛事核心观众粘性的问题，而观众的规模则决定了M.LEAGUE最重要的版权收入。因此在赛事收入结构当中，没有哪一部分是可有可无的。
开源节流也是选手收入来源的保障，M.LEAGUE在章程中规定，选手的年薪应不低于4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9.5万元）。这样的规定对更多的优秀选手也是基本的吸引力。
用内容推动吸引力
对于M.LEAGUE来说，第一批参与者带来了启动的资本，他们需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释放自己的吸引力。与许多成功的体育赛事一样，M.LEAGUE的选择也是拓宽升级自己的内容。
在内容上，身为内容平台的ABEMA本身就有着敏锐的感知。塚本泰隆表示，在M.LEAGUE成立之前，虽然人们对麻将的认知更多是赌博，但麻将电子游戏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因此ABEMA平台尝试播出了一档麻将竞技的节目，并迅速受到欢迎，由此才确立了成立M.LEAGUE的构想。
如今的M.LEAGUE在多方面努力提升内容吸引力。在竞技层面，M.LEAGUE规定，连续两年以相同阵容未能进入季后赛（四强）的队伍，必须更换队员。这一规定保障了赛事更激烈竞争的同时，也让M.LEAGUE迎来更多的新面孔。而从2019~2020赛季开始，每支队伍都必须引入至少一位女选手。塚本泰隆表示，这项规定让观众看到M.LEAGUE更多元化的一面，也说明麻将是一项男女老少都能同台参与的竞技，这在其他竞技项目中并不常见。
实际上“女雀士”们的加入为M.LEAGUE增加了相当的话题度。除了不俗的颜值让观众眼前一亮外，她们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绝非是来充当花瓶的。在本赛季的个人分数排行榜上，前11名共有4位女选手，U-NEXT Pirates队的瑞原明奈在3项主要个人数据上均排名第二，堪称M.LEAGUE当中实力最全面的选手之一，她也在2021年获得了赛事的MVP奖项。
实力上的保证让队伍放心地引进更多女选手，如今M.LEAGUE的9支队伍当中，已经有超过1/3的队伍女性占比达到一半以上，SEGASammy凤凰队中更是拥有3位女选手。
▲男女同台竞技在M.LEAGUE已经是常态
在竞技以外，M.LEAGUE也在不断开发选手的周边内容。从首个赛季开始，M.LEAGUE就通过《热斗！M.LEAGUE》综艺节目展现选手的场外生活。而相当一部分的选手也在YouTube进行生日庆祝、选手座谈等类型的直播与粉丝互动。与职业运动员有所区别的是，麻将选手们不太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保持身体状态，这让他们的场下时间更加丰富多彩。
在这方面，女选手们再次占据了优势，在比赛以外，她们的副业也往往能够给人以新奇的感觉。其中，冈田纱佳与高宫麻里两位选手都是写真模特，而伊达朱里纱则是一位动画声优，曾为不少知名作品配音。
M.LEAGUE综艺的镜头会跟随选手前往他们日常生活和其他工作的场景，这些在麻将之外的有趣内容往往能够刺激观众的神经，不管是了解一个小小的爱好还是生活中的习惯，都能让粉丝在心理上拉近与选手之间的距离。塚本泰隆提到，他们正不断努力在选手和粉丝之间创造更多的情感链接，让观众粉丝了解选手在场上场下不同的一面。
细致而谨慎地往前迈步
对M.LEAGUE而言，这6年的发展的确是喜人的，哪怕是在疫情期间，赛事也没有停下更新内容的脚步。但联赛迈的步子其实并不大，无论是队伍和赞助商的入局、对选手数量和更换阵容的强制性要求，许多新的规定都循序渐进，从过渡到最终落实，并且根据联赛的实际需求定夺。
塚本泰隆表示，今年赛事的队伍增加到了9支，但M.LEAGUE的发展仍然处于早期，他们并不想草率地进行扩张。未来队伍规模要增加到10支还是12支？是否要采用升降级制度？哪些公司进入会对联赛发展产生更积极的影响？这些问题都由联赛旗下专门的机构进行讨论与审核。
▲M.LEAGUE在今年扩展至9支队伍的规模
除了关乎联赛发展的宏观层面问题，M.LEAGUE在细节方面的考虑也可圈可点。在线下观赛的现场，队伍应援席会配备对应颜色的充气棒和围巾，即便是首次参与的粉丝也能迅速利用这些道具参与到活动中，这对于粉丝团体的塑造有着正向作用。而赛事直播中的摄像机位也是M.LEAGUE试图提升的地方，目前的画面更多对准了牌桌和选手的操作，塚本泰隆表示，他们希望未来能更多拍摄选手的面部。“如果想让观众为选手加油，首先要让观众看到他们的脸。”他说道。
这些细致的考虑似乎成为了日本职业体育的标配，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方法论。塚本泰隆认为，如今M.LEAGUE的一切都是在不断探索与实践中形成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现成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M.LEAGUE的细致和进步都是以改善观众体验、让赛事健康发展为核心目的。
在进一步巩固本土市场后，M.LEAGUE也将目光放到了更远的地方。当提到M.LEAGUE在B站走红时，塚本泰隆表示他们对此也有所了解：“可能是冈田选手的视频吧。”他认为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们非常希望能与合作伙伴将赛事推广到更多的市场。在不久的将来，或许我们就能在更多平台看到这项有趣的赛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懒熊体育 （ID：lanxiongsports），作者：汤俊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