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我在看一本小说时,一位创业明星问我是什么小说。


考虑到对方是一个理科生,我这样介绍:你看过《黑客帝国》吗?《黑客帝国》的导演后来拍过一部电影叫《云图》。《云图》的作者叫大卫·米切尔,一个英国小说家。我看的是他的新书叫《乌托邦大道》,讲的是20世纪60年代摇滚乐。


《乌托邦大道》的故事发生在1966年、1967年和1968年。主角是一支虚构的英国摇滚乐队。雄心勃勃的乐队经纪人四处游荡看演出,挑选出他认为有才华的乐手把成员拼装起来,组成了这支乐队:乌托邦大道。


贝斯兼主唱是一个底层出身的青年,父亲酗酒、家暴,反对他做音乐;吉他手和鼓手之前在同一个乐队演出,但是乐队经纪人认为这个乐队配不上他们的才华;吉他手兼主唱是一个荷兰/英国混血儿,豪门私生子,父亲家族(德佐特家族)是荷兰航运巨头和皇室成员——此处小说家call back了自己之前的小说《雅各布·德佐特的千秋》;键盘手兼主唱是一位女性,此前是民谣歌手,被民谣时期的乐队成员和男朋友欺骗与伤害。


乐队巡演、跪唱片公司再签唱片公司、讨好电台DJ为唱片打榜,然后去做跨国演出。一步步他们有了名声和钱,有了自己的乐迷,可以在派对上遇到约翰·列侬和莱纳德·科恩,吸大麻,睡骨肉皮,甚至睡女明星。


对所有曾经沉迷20世纪60年代摇滚乐和摇滚乐文化的人,这本书都值得一看,而且会非常亲切,因为不时就会有一个熟悉的乐队和摇滚明星的名字出现。有一些场景,让我觉得像是在看电影《午夜巴黎》,熟悉的文化巨星们一一出现,喝酒闲聊。



读完这本书,想起我经历过的2010年代疯狂的创业浪潮,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像摇滚明星一样,不仅仅是一个比喻。


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或者英国那些组建乐队,试图迅速成名获得财富和名声的年轻人,像极了中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时期的移动互联网创业者。


这是各自年代实现阶层跃迁的最好方式。如果你年轻、贫穷、自认有才华,那么你实现阶层跨越或者说生活方式跨越的途径,一直都不多。


我猜,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无论在欧美还是在中国,从小到大一直有那么多的自律,能够按部就班踏着社会设定好的阶梯往上走:努力学习,挤进一所好大学,叩开庞大的组织的大门,然后再在组织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所以,他们会在摇滚乐的黄金年代去组建乐队,会在创业的黄金年代去开家公司。如果你的身体条件格外出众,那么你可以成为运动员,尤其在美国,绝对可以实现巨大的跨越,看一看艾弗森或者勒布朗,贫穷街区的单亲妈妈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亿万富翁。对于摇滚乐队或者创业者而言,这个时刻发生在你们的唱片卖到了排行榜的前二十甚至更高,你们的公司成功的IPO或者卖给了大公司。


如果后世的小说家写一本类似于《乌托邦大道》的书,可能会写一个在2010年前后的创业者,如何被一位天使投资人找上,帮助他围绕一个想法组建团队。接下来,是他们怎么努力推出应用程序,让这个应用程序艰难地在应用商店的下载排行榜上往上爬。


接下来就需要钱了,那就需要再去找一家更大牌的VC。他们要用写了自己商业计划的PPT——就像初出茅庐的摇滚乐队用自己的作品小样,去打动那些可以给他们预算或者投资款的金手指。乐队要去找四大唱片公司或者不如四大但是雄心勃勃想要分一杯羹的新唱片公司,创业团队需要去找红杉高瓴或者不如红杉高瓴但是急着要发现新独角兽的风险投资机构。


乐队需要去讨好电台DJ和唱片零售店——媒体和渠道;同样,创业者们也需要,他们需要更多的曝光和更多的流量和用户转化。


然后,等到这个创业团队稍有成绩,融到了B轮或者C轮,他们开始接到活动的邀请,开始能够在活动上碰到雷军、李开复甚至柳传志。就像在小说里,乌托邦大道乐队的成员们在派对上碰到约翰·列侬、滚石乐队的成员、莱纳德·科恩。在这些活动上也会碰到雄心壮志但是颇有些郁闷的同类人——他们是未来的大卫·鲍伊,或者是未来的王兴和张一鸣。


接下来,是财富带来的生活方式的变化:豪车、大房子、乱七八糟的性(可能还有毒品)


再然后,有些人成了滚石——基业长青的百年老店;有些人昙花一现,哪怕已经融到了C轮;有些人退出,比如陈天桥;还有些当时默默无闻的人成了大卫·鲍伊或者王兴张一鸣。


游戏是同样的游戏。玩家是不同的玩家。



(摘抄一些句子。)


我过去一直以为,你先有劲歌金曲,然后才会成为明星,看过那场演出之后,我开始认为,不对,你得先是明星,然后才会有劲歌金曲。


“有钱人这么没用,是怎么拥有这个世界的?”


“有钱和富有不是一回事吗?”希尔问。


“有钱人知道他们有多少钱,富有的人有太多钱,多到他们自始至终都搞不清究竟有多少。”


死人是不能签署和平条约的。


迪恩看着通向伦敦的铁轨。他想起更年轻时的自己,凝视着同样的铁轨,走向看不见的未来。他想发一封电报,发给过去。“你会被人抢劫、暴打和欺辱。但乌托邦大道在等着你。你要挺住。”


“我的荷兰祖父曾经说过:如果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就什么都不做,坚持八天。”


“为什么是八天?”


“少于八天是匆忙,多于八天是拖延。八天的时间足以让世界洗好牌,给你发另一手牌。”


智慧无非是经过装扮的陈词滥调。


吉恩·克拉克掐灭了他的烟头。“我退出飞鸟,是因为我厌倦了飞行。厌倦了那种生活,厌倦了尖叫声,厌倦了那些面孔,厌倦了名声。所以我退出了。名声会在你的脸上塑造出它的模子。然后这副模子又会塑造你的面孔。所以法律才不喜欢我们。如果一个拿着吉他的怪胎不需要遵守伟大和善良的规则,为什么别人还要遵守呢?”


当我有名的时候,名气在扼杀我。现在名气消失了,寂寂无名在扼杀我。


未经细致记录的东西,只是闲话和猜测。


俗话说:“活着就有希望。”但每句话都有B面,那就是:“希望会妨碍你适应新的现实。”


你永远不会觉得准备就绪,所以这就开始吧。


艺术可不是召之即来的:你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表明自己已经准备就绪。错误的转折被弃之不用,却能揭示出正确的路径。


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你用科学的词汇编造你的胡言乱语。你往知识的井里撒尿。


“自从我离开学校后,我就一直前程远大,但我至今还是一文不名。”(小说里让年轻的大卫·鲍伊这么说)


“一夜成名,”贾斯珀说,“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我们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人,但你和我都知道,一个我其实是一群人。有好人的我、精神病的我、殴打妻子的我、自恋的我、圣洁的我、损人利己的我、自杀的我、不敢说出名字的我、《黑暗地球》的我,我是由众多的我组成的帝国。


(小说里让平克·弗洛伊德的第一任主唱席德·巴雷特这么说。)


“演戏,真是有用的本领。”迪恩说。


“每个人都在演戏,关键是要演得好,得到奖赏。”


稳定是多么虚幻。确定是多么无知。


准备好?忘掉这回事吧。我每天都在仓促上阵。


一排排的垃圾。一切不再是“开启,进入,退出”,而是“包好,收钱,卖出”。


(turn on, tune in, drop out。《乔布斯》传里曾经引用过这句话。美国文化名人蒂莫西·利里的名言,用来形容精神上的顿悟和超越。)


日历一页页闪过,华丽摇滚、前卫摇滚、迪斯科和朋克轮番登场,将之前的一切变成历史的廉价处理品。


(智能手机、社交、垂直电商、O2O、人工智能、新造车、生物制药轮番登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李翔李翔(ID:gh_b19aab226944),作者:叫我以实玛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