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复合”
对于职业选手林尚程来说，新年到来前，最激动的消息是“暴雪网易复合”。他等了太久国服回归的消息。从2022年11月停服通知公布开始，各大厂商将代理暴雪，国服回归的消息时有传出，但米哈游、腾讯和完美世界等游戏公司都相继否认。
暴雪玩家们从期待变成自娱自乐地戏谑、造梗，笑称“拼多多有99.99%可能代理暴雪，还剩0.01%需要玩家砍一刀”。一位《炉石传说》资深玩家说，一开始自己还抱有幻想，次数多了之后，每次看爆出消息，都想：“又开始耍猴了，是吗？”
林尚程这一年来已经不只一次“被骗”了，每次他都满怀期待等待传言中的开服日期，直到这一次，“我现在甚至被骗到什么程度，看到官方都要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官方”，他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消息。
但2023年12月25日，他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转发朋友圈：你快回来吧！
据财联社报道，从多个独立信源获悉，“暴雪与国内多家游戏厂商洽谈了‘国服回归’事宜，最终与网易重新牵手合作。”即使暴雪和网易双方对“复合”都未回应，但消息还是迅速点燃了暴雪玩家的圈子，12月26日，讨论持续进入高峰，登上了各个平台热搜榜。
林尚程说自己是朋友中“最期待国服回归的人”，每次直播时有人问他“国服什么时候回归？”他都很想告诉他们，“如果暴雪是我的，我宣布马上回归。”他从2016年起就开始接触暴雪游戏《守望先锋》，直到停服通知出来前一刻，他还在为一场重大电竞比赛训练。
许多玩家在社交平台担心自己的账号数据是否真的被储存。一位魔兽玩家详细梳理了近期媒体报道，并写道：我很想国服回归，玩了十几年的账号，不说好友列表，哪怕那些协议上不属于我的数据都有感情了。有学生期待“复合要快啊假期不多了”，一些玩家愤怒等待的同时，也有人清醒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一位中年玩家至今还记得在游戏里抓捕灵魂兽的惊喜，那是他在生活压力喘息之余最纯粹的快乐。
“暴雪娱乐”承载了几代人的青春回忆。这家创立于1991年的美国游戏公司曾相继推出《魔兽世界》《炉石传说》《星际争霸》和《守望先锋》等多款经典游戏，在一段时期内风靡全球。
《炉石传说》也陪伴了徐炳仁从大学到工作，整整八年，他把几乎所有闲暇时间都贡献给了这款游戏。徐炳仁早已将它视作老朋友，希望能和老朋友再次见面。
但他们都知道，在资本面前，玩家无能为力。2023年1月24日凌晨，暴雪游戏在中国大陆地区全面停服，许多玩家的命运和生活在这一年里发生转向：他们曾在游戏论坛与社交平台上发声，也试过“整活”，曾有《炉石传说》人气主播在停服后摆小吃摊，聚集了大量粉丝玩家“抱团取暖”，但在资本的决定里，他们或许也只是“游戏”的一部分。
● 停服最后一刻，《守望先锋》玩家在游戏里合照。图源受访者
二、“抱歉，我们无法让您登录”
徐炳仁始终记得那一天。2023年1月24日0点，他陪伴《炉石传说》走到了最后一场。
他打完游戏的时候还没到0点，他停下来，挂在主页上，看着“小精灵”忽然出现。“小精灵”是游戏里的术语，在网络不稳定的时候，会一直加载，显示“小精灵干扰了你的网络”。
0点到了，徐炳仁和他“老朋友”的连接中断了，“说不出来什么心情，沉甸甸的感觉，说没就没了。”
像徐炳仁一样，2023年1月24日0点，无数暴雪玩家等在游戏主页。在《守望先锋》里，平时游戏中剑拔弩张的对手，也都在那一刻停下来，最后在创建的房间聊聊天，踩踩地图，在游戏里拍照留念。
服务器不是一起断掉的，而是一个一个断掉的，有人在游戏里送完一个个队友，直到自己的屏幕上弹出“抱歉，我们无法让您登录”。
林尚程更早体会了这种痛苦，国服停服发布通知时，也同时宣告着他的职业选手生涯结束了，这也意味着，他七年的努力和坚持都失去了意义。
他曾获过两届全民赛冠军，七年电竞生涯里，林尚程从全民公开赛（OD）打到OWL俱乐部，2019年年末正式签约俱乐部。但8个月后，比赛成绩持续下降，他从俱乐部离开；新一轮的爬升直到2022年才出现转机，他再次成功签约，但仅仅几个月俱乐部就因经营危机解散。
2022年4月，俱乐部解散后，他搬回了家，早上直播打游戏，下午训练，结束后就做“陪玩”到凌晨。为了继续训练，解散后的很多俱乐部选手都依赖“陪玩”维持生计，“陪玩”收入并不高，林尚程家在海南，和他同期毕业的同学已经稳定收入五六千甚至更多，他收入并不稳定，“陪玩”所得月均不过两三千。
林尚程不是没想过放弃。直播发挥不好时，弹幕经常嘲讽他“只会在家里打游戏”“找个班上吧”，他没被太多干扰，直到同样声音不只一次出现在家里饭桌上，他开始有意避开和家人一起吃饭，假装有事在忙，在房间里仔细听着收拾碗筷的声音，再走出房间把饭菜热着吃。
“一切的坚持都是为了那个结果”，林尚程说，他想再从全民赛打上职业甚至以往没有过的成绩，也有自信自己这支队伍“比较有希望夺冠”。在网易代理暴雪游戏期间，网易联合暴雪娱乐官方举办多次《守望先锋》电子竞技比赛，从2018年起，网易和暴雪娱乐开始联合承办中国区《守望先锋挑战者系列赛》，每年固定三个赛季。网易守望先锋挑战者系列赛（OC）曾是职业选手赖以生存的比赛。
2022年11月17日上午10点，林尚程正在打《守望先锋》，公屏聊天上忽然出现一句“国服要没了”，他立马打开搜索框检索，发现那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一瞬间他再没了打游戏的心情，只能机械操作着游戏。
那场游戏最后输了，“战败”两个大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林尚程回忆，当时他想起了很多次直播间讽刺的弹幕夹杂着家人的声音——“赶紧退役吧”“找个稳定的工作，把游戏当副业”，想起很多次成绩上不去，无数个“战败”和眼前的“战败”重合在一起，所有迷茫想放弃的时刻也一起重合。
那一瞬间，他决定放弃这个坚守了七年的比赛。
● 2023年1月24日0点，暴雪游戏国服停服，屏幕显示“抱歉，我们无法让您登录”。图源受访者
三、“我收到了召唤，我必须回应，一如既往”
“你为守望先锋效力了那么多年，你把一切都献给了他们，最后却被赶了出来。”
——《守望先锋》CG《荣耀》
“愤怒、伤心、失望，多说无益，做的很多事和坚持也大多前功尽弃、前途未卜。”B站UP主“托比昂首挺胸”曾在暴雪宣布停服后发布了长视频，他做了四年《守望先锋》垂直UP主，视频控诉了暴雪和网易对玩家的抛弃。
视频发布于2022年11月27日，暴雪发布国服停服预告一周后。视频也激起了无数玩家的共鸣，播放量突破100万。一条“六年前：我收到召唤。六年后：我受到了驱逐”的评论在评论区获得了6745的点赞量。
而随着国服停服，中国内地《守望先锋》官方比赛也逐渐退场。七年从未间断比赛的林尚程，再一次回到赛场已经是去年10月了，林尚程和他的队伍参加了一个名为“大锤杯”的民间比赛，最终获得了亚军。
那已经是“大锤杯”的第四季比赛。发起人王赟轩在去年3月就开始筹办第一季比赛，接触游戏四年，相比玩家，2022年11月，收到国服停服通知，他第一反应是惋惜，然后思考作为从业人员应该怎么办？
国服没了，王赟轩身边很多朋友已经开始打其他游戏了。留下他在《守望先锋》，他察觉到即便还有世界顶级赛事，但被停服的普通玩家“可能真是谁也管不了的状态”。
对职业选手林尚程而言更是如此。2022年12月到2023年7月这段时期，没有比赛，2022年12月，林尚程开始找工作。比起之前7年起伏的选手经历，找工作的过程异常顺利，面试、入职、开始工作，顺利得让他感觉“就像我不曾是职业选手一样”，他带着哭腔描述这种错觉。
他感觉那段时间“太不像自己了”。生活也渐渐暗淡起来，同样是从电脑面前起身，曾经是每次获胜时和队友一起欢呼、拥抱，而如今只是关上电脑，走出格子间，下班、回家。
林尚程会习惯性等待队友，但回头发现没有队友了，不是比赛。“对于选手来说，确实只能在比赛的舞台上绽放自己，或者在失败的比赛中找自己的不足。”他说，在游戏里只能不断刷新天梯分数，“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赟轩想让这些玩家和之前的选手聚集起来。去年3月，他把一群《守望先锋》好友拉进群聊，跟大家说自己想办一个民间赛事，在亚服继续比赛。消息在《守望先锋》圈子里传开，孙浩清几乎第一时间参与了“大锤杯”筹备，他曾是职业选手，后来转做许多社区比赛的教练。
第一季“大锤杯”宣传时没什么名气，孙浩清邀请了一些主播，在社区发酵下，一些职业队也都陆续加入。赛管、民间解说，在停服之后，赛事需要的各个角色都被这场比赛吸引而来。
朱易应征了“赛管”职务，他感慨国服已经没了，“要把那么多人聚集起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王子文解说过很多民间赛事，在他看来，官方赛事忽然间中断，《守望先锋》电子竞技在国内似乎丧失了成长的土壤，“没有土壤，是长不出新鲜蔬菜的”，既然“大锤杯”能创造土壤，他非常乐意加入。
王赟轩回忆，第一季“大锤杯”最终集结完成49支队伍。一群怀揣着“英雄主义”的人，在停服的一年里撑起了这个全民赛事。2023年10月，“大锤杯”坚持到第四季，第五季的“大锤杯”也正在筹备之中。
朱易很喜欢《守望先锋》CG里的一段话，他觉得也很适合形容他们这一群集结在“大锤杯”的人，“我收到了召唤，我必须回应，一如既往。”
● 2023年被称为中国队征战守望先锋世界杯“最艰难的一年”，他们战胜韩国队挺进了总决赛。图源B站up主“木子鸽Muzi”
四、资本的“游戏”
而对于暴雪玩家们而言，不止是赛事无法进行，游戏里也凝聚了更多复杂的情感。
暴雪曾给过玩家们极强的本地化体验。《炉石传说》中汉化卡牌的国风化和伏笔铺垫是徐炳仁喜欢它的原因之一，那是暴雪娱乐推动游戏在国内推广所做的努力。主播“炉石春哥”更是因直播《炉石传说》游戏走向了他人生的转折：从在数码店上夜班，一个月一千块的青年，一跃成为签约主播。
“广西漓江塔”是林尚程这么多年在《守望先锋》中首选的地图，这是一张中国地图。这张地图里还能发现“吴宏宇”的雕像：2016年，他因追捕盗窃摩托车的违法犯罪嫌疑人时牺牲，事发前一天，他还在朋友圈询问“有没有一起等明天守望先锋开服的？”
有网友给暴雪公司写了邮件，希望《守望先锋》的世界里能留下这个见义勇为的学生一点影子。暴雪将他的雕像放在了控制中心地图中三个宇航员中，其中一个写了“宏宇”的名字，并在墙上写上了“英雄不朽”四个大字。
这一行为在当时感动了许多国内玩家，林尚程感觉在这件事上，《守望先锋》“看见”了玩家。
徐炳仁用“有幸”来形容他参加过的一次“炉边聚会”，即便活动地点在市郊，他也特地坐40分钟的车过去参加。网易在2019年上线“炉边聚会”功能，鼓励玩家线下户外寻找与同样热衷《炉石传说》的朋友，在徐炳仁印象里，网易在杭州、北京、西安和苏州等城市都举办过“炉边聚会”，但从来没在他所在的烟台举办过。
徐炳仁参加的是玩家自发的“炉边聚会”，十几个人聚集在一间屋子，一起开卡包。大家互相探头看别人的卡包，每当别人开出稀有卡包，就能听到玩家的惊叹声。
许多暴雪玩家们回忆起网易和暴雪14年的合作时，都觉得它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2008年8月13日，暴雪和网易同时宣布，将《星际争霸2》和《魔兽争霸3》以及暴雪战网平台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独家运营权授予网易。曾任网易《魔兽世界》项目负责人的李日强曾在报道中谈到网易和暴雪的“相见恨晚”。网易和暴雪早在2007年开始接触，公开资料显示，彼时网易全年收入23.1亿元，其中游戏收入19.3亿，占比超过80%；也是那一年，暴雪宣布《魔兽世界》全球玩家人数突破900万，这款爆火的游戏也让它成为了全球炙手可热的公司。
但在更早之前，网易和暴雪就有“分手”征兆。2022年8月，游戏领域专家《重置：游戏业的崩溃与复苏》一书作者杰森·施赖尔在社交软件上发文透露，暴雪因财务分歧叫停了魔兽手游项目，导致网易单方面解散了100多人的开发团队。8月4日下午，港股网易短线走低，跌超3%。
2022年11月17日，网易和暴雪宣告“分手”，据暴雪官方发布的公告：由于同网易的现有授权协议将在2023年1月23日到期，将暂停在中国大陆的大部分暴雪游戏服务。网易和暴雪合作的时代正式落幕了。
在资深玩家徐炳仁的想象里，停服“会不会跟男女朋友吵架一样，还会坐下来和谈，重新和好”。“大锤杯”教练孙浩清也觉得网易和暴雪不过是“闹别扭的小两口”。停服前夕，2022年10月5日，《守望先锋2》国服正式上线，他还满怀希望去玩，“没想到那么决绝。”
《魔兽世界》玩家张扬（化名）看到停服消息后感慨“电脑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高配也不再追求”，他曾为了玩《魔兽世界》买了最高配置的电脑，即使2020年怀旧服之后就已经把游戏账号借给了别人，他向镜相工作室形容那种感情：“就像家里老人一样，它在的时候哪怕你工作再忙，没时间回家看他们，你也知道他在那里。但它一下子就没了，你就觉得青春都结束了。”
但资本的考量更加现实。从公开资料来看，2022年11月8日，动视暴雪公布了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和网易签订的代理游戏在2021年的净收入仅占动视暴雪收入的3%；同年11月17日，网易也在第三季度财报提到：这些代理自暴雪的游戏，其对网易2021年和2022年前九个月的净收入和净利润贡献百分比均为较低的个位数。授权的到期对网易的财务业绩将不会产生重大影响。
在2022年11月17日，暴雪官方通知中也指出，双方没有达成符合暴雪运营原则和对玩家及员工承诺的续约协议。
多位暴雪玩家跟镜相工作室表露，他们心里最理想的代理商依旧是网易，网易曾在2022年11月17日的通知里承诺妥善保管玩家的游戏资产和记忆。但从理性层面来讲，玩了8年《炉石传说》的徐炳仁说，他不太相信网易会接手暴雪的代理权，“它的创收不能和网易的付出对等。”已经从事游戏行业15年的魔兽玩家张扬也表示，“网易会不会再代理暴雪游戏，还是需要看是否盈利。”
五、漫长的告别
国服停服已经将近一年，对一些玩家们来说，坚守似乎变得更加艰难。“我们的账号变成了一个电子骨灰盒。”“大锤杯”发起人王赟轩说，虽然自己还年轻，但再转一个游戏，花费的成本非常大。对他来说，《守望先锋》并不只是被储存的一些数据，他在这里交了很多朋友。
事实上，“大锤杯”从第一届举办起，就聚集了一大批《守望先锋》赛事相关的人员。王赟轩目前正在筹备第五季比赛，第一季时，只有一家加速器给了1000元赞助，第二季的费用是王赟轩个人出资，第三、四季的赞助也只能解些燃眉之急。
王赟轩计算，前后花费在民间赛事的钱加起来快2万块。但参与“大锤杯”的其他人员告诉镜相工作室，“可能不只这么多”。对还是学生的王赟轩来说，这已是一笔大数目：筹钱全靠他从生活费里一点点抠下来，他以前爱去漫展和游戏厅，攒钱时期他没去过一次漫展。
“很多人都在怀疑我们的坚持到底对不对？”王赟轩说，围绕“大锤杯”的质疑一直都在，很多人觉得打这个比赛能得到什么？奖金不多，也没有官方支持，而且没有官方核验身份，民间赛事代打等状况频出。
“大锤杯”解说王子文的官方职业解说规划也遥遥无期，“一个玩家无法左右这个（资本合作）消息”，他说，无论是暴雪还是网易，他们热爱的是《守望先锋》游戏本身，只要大家还能聚集起来，不至于离散，“游戏带给我们的快乐就可以继续存在。”
但这一年，观看民间比赛的粉丝也在逐渐流失，王子文依然在B站坚持解说《守望先锋》各类民间赛事，甚至搬运解说国外联赛视频。
和许多暴雪玩家一样，王子文相信国服迟早要回归，“至于能不能让我等到，是另外一回事。”
资深玩家徐炳仁在这一年里，和他的老朋友《炉石传说》做了一场漫长的告别。
在这个卡牌游戏里，他很喜欢圣光召唤和虚空召唤两张卡背，像小仓鼠一样，不打游戏的时候，他一张张翻看自己的卡牌、卡背还有皮肤。但现在都看不到了。
他记得曾和一个玩家在游戏里僵持了60局。那是游戏对局的极限，如果之后还没分出胜负，两方都会一起爆炸——达成条件很苛刻，它需要两方出牌风格一致，并且坚持不放弃。
那天，到50多局时大家都已经能判断到最好的局面就是平局了，没人想认输，就想等到那个60局的场景。后来他们都等到了，双方一起爆炸，但他和对手成为了朋友。
他的很多大学同学是被他带着玩《炉石传说》的，毕业后大家没了联系，游戏还在时，他们能聊上两句。停服后这种方式也断了。
停服第一天，徐炳仁就卸载了游戏，那是个已经无法点开的图标。但8年的习惯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依旧习惯性点到原本属于《炉石传说》的位置，当触碰到一片空白时，指尖停在屏幕上，他陷入长时间的茫然。
他也去看过别的主播直播外服，但半个月后，当主播开启了外服里新的游戏卡牌，老朋友再见，徐炳仁却再也无法触碰了。渐渐地，他也不再看直播了。
而职业选手林尚程还有很多遗憾。自己的职业之路被腰斩，女朋友还从没见过他比赛，大部分家人也一直在反对他，只有爸爸和粉丝一直支持他，他不想辜负他们，也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放弃。
现在，他工资不高，但能“做一休三”，让他有更多时间直播和比赛。去年8月，为了参加“大锤杯”，他一个个私下联系聚集起了现在这批队友。第四季“大锤杯”比赛结束，他的比赛热情被激起，他还想带着这支队伍走向更高的舞台。
但对于电竞选手来说，时间是最大的敌人。林尚程已经25岁了，他如今的队友最年轻的刚满18岁，听说王赟轩的下一步计划是举办“全高杯”，但“限制年龄在20岁以下”才能报名，“之前的队员除了我都能去参赛。”他苦笑道。
两条分岔路摆在他眼前：一条是继续等到国服回归，中国赛区《守望先锋》官方比赛举办起来，他想辞职再去追梦一次，回到赛场；另一条是不再等待，准备考事业编，把那个ID与伴随它的荣耀永远“冰封”。
● 2023年，《守望先锋》世界杯比赛中，一名手持横幅的观众，横幅上写着“还我国服”。图源B站UP主@Sexy_Peter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镜相工作室（ID：shangyejingxiang），作者：高慧萍，编辑：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