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一个全新的、备受欢迎的人类描述方式被发明了。


新闻报道称赞了一位好莱坞新星：奥地利贵族、网球冠军路德维希·冯·萨尔姆-胡赫斯特拉滕（Ludwig von Salm-Hoogstraeten）伯爵，有传言称他将出现在超级制片人塞缪尔·戈德温（Samuel Goldwyn）的电影中。


路德维希·冯·萨尔姆-胡赫斯特拉滕（1885-1944）。© Wikipedia


是什么造就了这位39岁运动员的明星潜质？“他很上镜（photogenic）”，戈德温告诉记者。很快，报纸就称赞制片人创造了一个新词。


事实证明，冯·萨尔姆-霍格斯特拉滕的演艺事业并没有起飞，但戈德温的这个词确实火了。近一个世纪后的今天，“上镜”已成为自拍时代的重要词汇。人们普遍认为，一个上镜的人在照片中看起来很好看。


在社交媒体上，上镜俨然已经成为一种货币：它是大量粉丝无形@的因素。因此，现在有文章承诺揭开上镜的秘密[1]；TikTok上有人会从他们的视频中随机截取静态照片，以判断他们是否上镜。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概念可能被用来作为我们对自拍感到厌恶的辩解（我们不是不好看；我们只是不上镜）。


然而，深入研究后发现，几乎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有些人在镜头前天生就更好看。相反，也许当某人被称为“上镜”时，人们真正指的是在镜头前反复练习后的轻松感，以及摄影师和摄影技术捕捉这种感觉的能力。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上镜”更多是后天培养的，而不是天生的。它可能不太能衡量一个人看起来有多吸引人，而是衡量一个人对现代技术的特殊性和局限性的适应程度。


为了理解这一点，让我们分解一下支持上镜性的一些普遍假设。


首先：人们对谁上镜、谁不上镜没有普遍的共识。苏格兰阿伯丁大学（the University of Aberdeen）心理学讲师克莱尔·萨瑟兰德（Clare Sutherland）告诉我：“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对于认为在照片中谁具有吸引力方面存在相当大的分歧。”


包括萨瑟兰德在内的心理研究已经证明[2]，在一张照片中被评为非常有吸引力的人，在另一张照片中可能被认为不太有吸引力。萨瑟兰德说：“在我们对某人是否看起来上镜这一判断上，会存在很大的个体差异。”


这也适用于我们自己。在一项2017年的研究中[3]，萨瑟兰德和研究人员发现，在给定一组12张自己脸部的照片后，参与者通常更喜欢与他们的同龄人所喜欢的完全不同的照片。


我们对自己照片中的长相的认知差异，也是2014年在日本进行的一项研究主题。在该研究中[4]，研究人员拍摄了每位参与者的照片，然后轻微修改它们，增大或减小眼睛和嘴巴的大小。随后，参与者被给予同一个人脸的四张照片，并要求选择哪一张没有被修改。


最终，人们比其他同龄人更难识别自己的真实面孔。


换句话说，我们很难判断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因此，当我们坚持认为自己不上镜时，我们可能并不清楚我们在说什么。


日本的研究表明，一个人宣称自己不上镜，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自己在镜头前的样子。这个理论很有趣，但它没有考虑到上镜可能真的是一种摄影上的技巧。上镜的人可能已经掌握了他们与图像捕捉设备的关系。


模特们都强调角度的重要性，而且我们如何调整脸部角度会影响最终的拍摄效果，这种想法有一定道理。例如，从上方拍摄的照片会让人看起来更瘦，而正面拍摄的照片可能会显得我们身体比较宽。


有时这种情况是不自觉的：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许多研究发现[5]，我们倾向于用左脸拍照。


英国谢菲尔德哈莱姆大学（the U.K.’s Sheffield Hallam University）心理研究员亚历山德罗·索兰佐（Alessandro Soranzo）猜测这可能与大脑化学有关。


索兰佐告诉我：“我们大脑的右半球更多涉及情感处理。”由于右半脑控制着脸部的左侧，“我们的左脸在情感表达上更具表现力。”索兰佐表示，这是否真的能让我们的左脸看起来更好，仍然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使上镜变得复杂的另一个因素是照片技术中固有的历史偏见。20世纪，柯达（Kodak）公司根据一位名叫雪莉（Shirley，该模特本身也是柯达的员工。编者注）的白人女性照片来校准照片的光线和色彩[6]。随后，黑人和棕色皮肤的人发现他们的肤色没有被准确地呈现。


几十年来，柯达的“雪莉卡”只以白人模特为校准。© Kodak


在研究报纸档案中关于上镜的早期参考文献时，我遇到了许多明确承认这种偏见的文章，包括1934年《每日新闻画报》（Illustrated Daily News）上的一篇文章，该文宣称相机对“金发女郎最友善”，因为她们具有“上镜的颜色”[7]。


哈佛大学非裔美国研究教授、视觉与正义倡议创始人莎拉·刘易斯（Sarah Lewis）指出，当你了解这一概念的历史时，你就会明白“上镜”这一概念本身是多么流动和不稳定。


摄影今天也不是一个公平竞争的领域，正如刘易斯所写，对黑人的偏见在今天的许多数字照片中仍然存在。例如，那些添加人造光或优化曝光的相机特别容易改变黑人的肤色。因此，根据自己的肤色使用不同类型的光线对于创造上镜的效果至关重要。


上镜的最后一个因素，是拍照的人。


奈玛·格林（Naima Green）是一位艺术家和商业摄影师，经常与非专业模特合作。她告诉我，她遇到过很多在镜头前紧张的拍摄对象。“他们对相机非常了解，所以他们想确保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她说，“当你更多地沉浸在当下时，我认为这确实会改变画面中发生的事情。”


格林并没有把人们扭曲成僵化的姿势，而是优先考虑让人们在她身边感到舒服。诀窍在于，找到让模特身体放松的坐姿或站姿。这是一个小小的调整，但却是一个有说服力的调整。我们都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一点，即使是在摆姿势自拍时。


事实是，通常被认为最上镜的人可能也是那些反复接触自己照片的人，比如模特或演员。当然，他们可能被认为是传统语境里颜值较高的人，而且他们可能是擅长与相机合作的优秀表演者。但也许他们最大的优势只是他们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因此，他们熟悉相机的特点，能够在相机前轻松自如。


也许我们这些不是专业摆拍的人只需要记住，“上镜”可能是一项你通过努力可以提高的技能，就像其他技能一样。如果我们愿意，也许我们可以拍很多张自己的照片，这样我们就能从各个角度了解自己的面容。我们可以学习适合我们肤色的灯光，也可以掌握让我们感觉最像自己的姿势。在某个时候，我们可能就不再会对照片中的自己感到惊讶了。


参考文献

[1]www.glamour.com/story/secrets-of-really-photogenic-p

[2]www.pnas.org/doi/10.1073/pnas.1920131117

[3]cognitiveresearchjournal.springeropen.com/articles/10.1186/s41235-017-0058-3

[4]pubmed.ncbi.nlm.nih.gov/25469224/

[5]theconversation.com/selfie-culture-what-your-choice-of-camera-angle-says-about-you-157449

[6]www.npr.org/2014/11/13/363517842/for-decades-kodak-s-shirley-cards-set-photography-s-skin-tone-standard

[7]www.newspapers.com/image/689025152

原文/www.theatlantic.com/family/archive/2023/10/how-to-be-photogenic/675705/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利维坦 （ID：liweitan2014），作者：Michael Waters，由译者tamiya2基于创作共享协议（BY-NC）发布，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