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到年底了，盘了盘今年火过的剧，发现其中结节浓度挺高。
所谓结节剧，就是看了让观众气得长结节。刚刚播完的医疗剧《问心》里，男主周筱风前期受气包，被妈妈舍弃、被领导利用、被病人打。要不是观众想起来他老婆是高圆圆，还得气上30集。《好事成双》渣男出轨、女主被pua，吵架嘴又笨，心急的观众被气得捶胸顿足。
连“种田流”小说改编的《田耕纪》，女主都得苦斗极品亲戚，到头来原谅所有人，但平等创飞每一个观众。
国产结节剧不是新物种，但今年尤其多。与之对应的，还出现了乳腺侠剧。乳腺侠治好的多发结节，结节剧再整复发，这一波病理流程上的闭环，属实被国产剧玩明白了。此处@数据公司，今年盘剧集报告的时候不妨增加一个结节剧类型。
从散发到多发，结节大赏
2016年正午推出的都市女性群像剧《欢乐颂》，剧中蒋欣饰演的樊胜美，出场自带一对极品父母和一个“吸血”哥哥，气得观众血压飙升。樊想靠婚恋实现阶层跃升，结果一袭华美的旗袍掀开，全是原生家庭的虱子。
柠萌影视的女性系列代表作《三十而已》中，创造了“顾学”的顾佳，当妈的修行、语言艺术、御夫育娃都达到TOP级，但被富婆组团欺负、被老公出轨、被小三羞辱。观众气不过了：难道30+的女人就只能围着家庭、孩子、丈夫、小三和升迁转，一辈子为了世俗的标签挣破脑袋？就不能活出点自我意识？
要论拿捏中产焦虑这块，柠萌的确是老手了。《小舍得》中蒋欣演的田雨岚，在育儿上极度鸡娃，孩子被她逼出精神分裂症。她自己性格自卑要强，在有钱的夫家父母面前缺乏尊严，内卷内耗且自卑。观众看了都窒息，只能上热搜倒苦水。
这一时期的高压情节还算是服务故事主线，属于全剧少量人物单点散发结节，也不能全怪制片方。但最近两三年，国产剧似乎结节扩散，散发变多发，力求折磨主角、创死观众，自己冲上热搜。
去年芒果tv播出的《亲爱的小孩》中，秦昊和任素汐呈现出令人窒息的婚后生活，女主生孩子，婆婆、月嫂、妈妈、老公、小舅子轮番上阵制造麻烦，恐婚恐育、结节催生效果拉满。
豆瓣高赞评论提问：“导演是一定要把这个世界上的奇葩都凑一起才甘心吗？”
西嘻影业今年的《好事成双》上演叠buff大法，顶着大女主爽剧的标签，被出轨、pua就算了，最后离婚复仇关头，女主还把大头财产让给渣男，嘴笨又不会吵架，观众直接憋出内伤。难道这剧是渣男卫明的大男主爽剧？
观众一边坐等翻盘，一边在短视频追剧欲罢不能，热搜有了，结节也有了。
除了《好事成双》，西嘻影业还将改编豆瓣阅读的两部女性题材小说——《她和她的群岛》和《六姊妹》，都是结节高发剧种：女性群像家庭剧。
前者官方简介的阅读体验为：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热泪盈眶。后者则是“架构宏大的女性家族三代励志故事，更是一部与原生家庭从冲突到和解的模板。”光听简介已经感受到窒息了，预感结节含量不低。
如今，柠萌已经拓展了新题材，《爱情而已》《半熟男女》都是新鲜的都市男女爱情故事，《猎罪图鉴》是悬疑题材，医疗剧《问心》也知道给观众留命，结节顺利被西嘻影业继承。
真假乳腺侠
伴随结节剧的出现，国产剧还出现了与之对应的乳腺侠剧。
“乳腺侠”说法常见于抖音、小红书评论区，往往配合爽文，比如博主甩掉渣男专心搞钱，围观者如释重负、结节自愈，留下一句痊愈感言—— “谢谢你，乳腺侠”。
延伸至剧集里，乳腺侠可以理解为升级版的爽剧，只是可以提供一些更符合当下社会心理的情绪价值。如《甄嬛传》后期放下情爱的甄嬛，一心搞事业，可以算是古早女性爽剧的人物模板了。
《华丽转身》剧照
最近港剧《华丽转身》里的钟嘉欣在抖音很火，主打输出清醒价值观，光明正大拜金。她的名言是“如果你没有钱，你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钱，怎么会轮到我？”感情上快刀斩乱麻，绝不将就cheap man，句句致命狂怼扮富男，爽感拉满。
不过，乳腺侠就像中药配方，剂量超标、配方不对也是毒。《好事成双》开播前，标签是“女性互救爽剧”“大女主爽剧”，原配和小三坐在一起，上演的不是经典打小三戏码，而是合作对付渣男、双方互惠互利的剧情。
但观众细细品味，发现爽感来得过分拧巴。比如女主的职场晋升之路，不是意外的天降好事，就是白月光骑士男主降临。老公出轨，她给小三煮解酒汤。夫妻共同财产1500万，律师还在据理力争，她却同意只拿十分之一。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结节剧披着乳腺侠的外衣出现。这也叫爽剧？难怪观众大呼“歹毒”。
最近陷入著作权争议的《田耕纪》，改编自种田流小说，原本以为是个剧版的《动物森友记》。但剧里女主前期爽利泼辣，帮父母成功分家，挣钱搞事业。结果后期还要帮扶骗她去冥婚、害她母亲流产险丧命的大伯一家，凑一个阖家幸福的大结局。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毕竟前面治愈系看得太投入。
假的乳腺侠，往往以真结节剧的形式出现。《一路朝阳》里的女主是个北漂律师、独立女青年，和年长她20岁的霸总谈恋爱。面对霸总男主时一天一句“我想结婚有个家”，接的案子个个和男主有关。但另一边，编剧又想把女主塑造成道德完美的女性，一点儿不图钱，主动给人家做婚前财产公证。怎么？图人家年纪大，就是不图钱？
真的乳腺侠，今年只有你角姐。（详见：东八区的女士们，要醒不醒）恋爱是要谈的，事业也要搞，家里金渊盟俯首帖耳，外部力量唯她马首是瞻，就差一统天下。男人嘛，听话就养着，不听话就挑断手筋脚筋，精神状态领先一众大女主。
国产结节，专供女性？
回忆起真乳腺侠，国产剧似乎没有姓名。
严格来讲，国产剧乳腺侠是男性专供，可男性好像又不太需要乳腺疏通。金庸武侠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男主角大多一路开挂：愚笨呆傻的郭靖、《天龙八部》里资质愚钝的虚竹、身世坎坷的无名小子张无忌......最终都成为了一代大侠。武侠剧，就是男性观众从小看到大的爽剧。
武侠剧“陨落”的这几年，男性爽剧也没有断代。江湖斗争、朝堂权谋、修仙历练崛起补位——《庆余年》《雪中悍刀行》《从前有座灵剑山》《将夜》都是男人戏。
但最近几年，女频爽剧则一直处于缺位状态，就像《爱情神话》导演邵艺辉最近的演讲中说到的：以女性为主角的影视，也和恋爱婚姻有关，永远都在追逐爱，得到或者得不到爱。建功立业、发明创造、冒险悬疑、励志热血都跟女人关系不大。
甚至名如《赘婿》，以为是女性爽剧，看下来都是男主一路开挂建立商业帝国的故事，倒插门还纳妾，主打一个软饭硬吃。
没有爽感，只有拧巴，女频爽剧似乎总无法妥善安置男主和感情戏。《好事成双》这样的大女主、双女主戏，最后创业还是关键时刻靠男主，《我的前半生》里罗子君离婚前丈夫养着，离婚后靠贺涵提携。
名为独立女性爽剧，实则把事业和人格上的高光都分给了男性角色，女主到最后只是换了个男人谈恋爱。
要么就是陷入另一种圈套——女性忍耐一切解决一切，最后皆大欢喜。《田耕纪》原著“恶有恶报”的结局，被改为一桌过年团圆饭。很传统中式，但很憋屈。
这个问题背后，是上游网文写作长期存在的女性自我凝视，与今夏《人间烟火》宋焰许沁被群嘲的原因“一脉相承”。许沁的变种娇妻谄媚男性，田蔓儿忍受一切最终“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谁看了不说一句陈旧呢？
“求旧”的写作定势下，国产剧很难往前迈进。看够了古偶、现言，观众乏了，爱优腾和各大制作方也呼吁类型创新，《莲花楼》就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补充类型（详见：女频大男主成毅，这个暑期赢麻了），女频有了自己的大男主，也不沉迷于下棋，回归真正的人本主义。但仅有几部是不够的，毕竟国产剧年产过万吨。
结节得治，观众只能翻看起英美剧。《后翼弃兵》中的贝丝打破男性主导的国际象棋界建立的传统界限。感情戏不拖泥带水，没有宿命羁绊，下象棋是主线。同样有出轨、家暴这样的抓马戏，《大小谎言》处理得更加逻辑自洽。《致命女人》则爽得更加直接，谁看了不说一句这些男人死得好。
对比来看，国产剧女性真是第二性，总要牺牲点什么权衡些什么，又如何爽得起来，观众也只有长结节的份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潜水鱼X（ID：qianshuiyuhere），作者：李小溪，编辑：雷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