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地中海飓风“丹尼尔”横扫北非国家利比亚，给该国东北部地区带来致命的洪水。截至9月15日，仅德尔纳一地就已造成11300人死亡，另有10100人失踪。
德尔纳市长阿卜杜勒-莫奈姆·盖蒂 (Abdel-Moneim al-Ghaithi) 表示，考虑到被冲毁的社区数量，死亡人数可能会高达2万人。这场风暴还导致该国其他地区约 170人死亡。
连年战乱外加洪水，利比亚人民苦上加苦
“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联合会”报告失踪人数超过1万人。国际救援组织表示，还有许多村庄被整体掩埋，死亡人数应该还会进一步上升。
目前，受灾最为严重的是东北部小城德尔纳，该市位于班加西以东250公里处，周围群山环抱，被夏季通常干涸的德尔纳河一分为二，汹涌的洪水导致上游的两座堤坝溃坝，将很多沿河的建筑冲垮，甚至直接冲入地中海里。
洪水裹挟泥沙横扫德尔纳，连地中海都被染黄了
该城拥有约8万居民，据国际媒体报道，很多家庭可能在洪水中被“灭门”。目前，德尔纳的医院已无法运营，太平间也已经被塞满，很多遗体被集中下葬。
控制利比亚东部地区“利比亚国民军”发言人表示，洪水还影响了东部多个城市，包括贝达、马吉、图卜鲁格、塔克尼斯、贝亚达和巴塔，以及东海岸一直到班加西的广大区域。
东部沿海区域遭了殃
全球变暖助长了强降雨
利比亚这场灾难，既是天灾，也有人祸因素。
首先，这场洪水是100多年来北非地区最致命的洪水，造成这次水灾的降雨确实非常极端，来自飓风“丹尼尔”。
登陆利比亚东部沿海地区的飓风“丹尼尔”
“丹尼尔”最初于9月4日在希腊形成，并由希腊国家气象局命名。“丹尼尔”向利比亚移动时呈现出地中海飓风（Medicane，学名地中海热带气旋，Mediterranean tropical-like cyclone）的特征，这是一种兼具热带气旋和中纬度风暴属性的混合现象，其活动一般在9月至次年1月间达到高峰。
地中海飓风出现的频率较低，但并不罕见，然而“丹尼尔”的强度较大。在登陆利比亚之前，已经给希腊和土耳其带来洪水。
尤其是希腊受灾也非常严重，9月5日至6日，“丹尼尔”给希腊带来了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降雨量，甚至将希腊“一分为二”。
随后，“丹尼尔”穿越地中海，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地中海的水温已经连续数月保持破纪录高温，“丹尼尔”从温暖的地中海海水中获得了补给。全球海洋温度的飙升，助长了风暴带来的强降雨。
9月10日，“丹尼尔”在利比亚东北部达到鼎盛期，强风时速达70至80公里，降水150至240毫米的暴雨导致多个城市山洪暴发，其中贝达市的日降雨量更是创下了414.1毫米的新纪录。
利比亚绝大部分地区属于热带沙漠气候，仅沿海少数地区是地中海气候，全国年降水量非常少。利比亚多年未经历这样的暴雨，更没有为这样的灾难做好准备。
干旱的利比亚
另外，全球变暖也是这场灾害的气候大背景。国际媒体援引科学家的话称，全球变暖会导致地中海飓风发生的频率降低，但是强度会变大。
人祸放大了天灾
除了天灾以外，人祸也是此次飓风造成巨大损害时的“帮凶”。德尔纳市紧邻德尔纳干河，历史上也发生过洪水，并非完全没有防洪经验。
2022年就有专家指出，德尔纳发生破坏性洪水的可能性非常高，上游的水坝需要定期维护，但是没有引起任何重视。
但是自2011年卡扎菲政权倒台以来，这个北非国家分为两个政府，一个是总部设在西部首都的黎波里的民族团结政府；另一个是由军阀哈夫塔尔领导的“利比亚国民军”支持的政府，总部在东部的班加西（“政府”驻地为图卜鲁格），主要控制东部和南部地区。德尔纳位于班加西以东约300公里处，由哈夫塔尔及其东部政府控制。
卡扎菲倒台后利比亚乱成了一锅粥，看这张利比亚2020年的局势图，有点政令不出的黎波里的感觉了
此前，民族团结政府与“利比亚国民军”已经打了数年内战，“利比亚国民军”一度围困的黎波里达一年之久，但是双方谁也不能用武力将对方消灭。
两个政府还各自得到外部势力的支持：“民族团结政府”得到土耳其的大力支持；而“利比亚国民军”得到埃及、阿联酋和俄罗斯的鼎力援助。双方谁都没有真正把防灾放在首位。
在分裂的政治局面下，利比亚的安全局势也非常糟糕。本次受灾最严重的德尔纳市，曾经被“效忠”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武装分子盘踞三四年。
2014年10月，德尔纳被“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占领，随后的几年时间里，极端分子在这里大肆杀戮，并且在“利比亚国民军”收复该市的过程中，曾长期围困和战斗，进一步破坏了该市的基础设施。
利比亚国家气象中心声称，在72小时前就发布了灾害预警，并通过电子邮件和媒体通知所有政府部门提高警惕，敦促采取预防措施。利比亚东部地区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但显然这些预警没有认真执行，也没有认真做好灾害应对。
东部地区的很多居民对媒体说，他们压根没有收到任何预警，东部地区的“紧急状态”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举措，包括撤离人员、组织抢险队、加固水利设施等措施都没有实行。
近年来，利比亚的两个割裂的政权为了争夺主导权大打出手，谁都没有精力放在基础设施建设上。
这次德尔纳损失惨重原因在于上游的两座水坝垮塌，洪水迅猛冲毁了城市。而由于缺乏规划，人们沿着河边建造房屋，增加了洪水的杀伤力。
德尔纳河上游缺乏可以有效拦蓄洪水的大型水库，洪水轻松冲垮两座小水坝后涌出山谷，横扫山脚下的德尔纳城区（德尔纳市地形鸟瞰）
德尔纳市副市长表示，该市的水坝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维护，基础设施也无法抵御本周毁灭性洪水的影响。
他说：“德尔纳水坝的侵蚀并不新鲜。它们已被多次报道，但是没有任何官方关注此事。这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灾害，也是一场人为灾难，是城市被忽视的结果。”
漫长的救灾之路
各种政治势力忙着争权夺利，谁也没有心思认真思考一下对国家和社会发展真正有利的事情。
不但在防灾方面缺少建树，在灾后救援方面分裂的利比亚政府同样龌龊不断。尽管利比亚国民军声称已经部署了数万名军事人员，但又称紧急救援人员仍然无法进入许多受灾地区；民族团结政府的军队肯定是不被允许进入灾区的。
“利比亚国民军”领导人哈夫塔尔称：“所有官方机构，特别是利比亚中央银行，应提供所需的紧急财政支持，以便执行人员能够开展工作并继续进行重建。”
但负责在全国范围内分配资金的央行控制在西部政府的手中，东部居民收不到来自中央银行的救灾物资，目前只能依赖国际援助。
美国利比亚关系全国委员会主席哈尼·申尼布表示，利比亚东西方政治分歧对包括救灾在内的服务产生重大影响。双方存在巨大的怨恨和裂痕，以至于即便有团体或个人通过私家车援救东部，也没有受到很好的欢迎。
值得注意的是，洪水退去后，利比亚仍然面临严峻的考验。大量的难民无法得到妥善安置。
国际组织估计，该国受灾人口在150万～200万之间，大量的难民目前处于无家可归状态，亟需临时避难设施。
在该国政局不稳定的情况下，广泛的破坏也将难以修复，仅修复重灾区德尔纳的道路和桥梁就需要6700万美元，灾民恐将面临长期的恢复过程。
还有就是洪灾之后潜在的瘟疫，同样受灾的希腊卫生部门已经严阵以待，希腊卫生部和色萨利地区所有医院和医疗机构已进入戒备状态，以应对未来几天因洪水可能引发的公共卫生风险。而内乱之中的利比亚显然缺乏应对大瘟疫的准备。
洪水退后，救灾之路依旧漫长，利比亚国家的重建之路更加漫长。
参考资料：
1. https://news.un.org/zh/story/2023/09/1121452
2. https://www.businesstimes.com.sg/international/least-2300-dead-epic-libya-floods-thousands-more-missing
3.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3/9/12/infrastructure-in-libyas-derna-not-built-to-withstand-storm-deputy-mayor
4.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liveblog/2023/9/12/libya-floods-live-news-thousands-dead-missing-in-derna-after-storm-daniel
5. https://edition.cnn.com/2023/09/11/africa/libya-flooding-storm-daniel-climate-intl/index.html
6.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editerranean_tropical-like_cyclone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ID：diqiuzhishiju），作者：乞力马扎罗的雪，制图：澄澈，编辑：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