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谈到幸福，总感觉是要向人们兜售心灵鸡汤，但事实并非如此。严格来说，幸福是古典伦理学当中的核心问题，也是现代伦理学绕不开的基本问题。斯宾诺莎《伦理学》主张从永恒的角度去看事物，是通往幸福（对上帝智慧的爱）的道路。罗素《幸福论》强调人应该把注意力转移到感兴趣的地方，以积极心态生活。嫉妒使人感到不幸福，所以请不要与他人攀比。中国古人也有“人间万事塞翁马”的训言，来衡量幸福的认定标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利维坦 （ID：liweitan2014），作者：Arthur C. Brooks，翻译：tim，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许多人说他们在寻找幸福。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像过去矿工寻找黄金一样，寻找着幸福的秘诀。但对于一些历史上的智者来说，这种方法是错误的。


幸福不是要被找到，而是需要被吸引而来。


也许后一种观点的著名支持者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将幸福定义为“eudaemonia”，意为“好的心灵”。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可能听起来有些虚幻，就像许多人（在我看来是错误的）追求的肤浅的快乐感觉。


相反，这位哲学家指的幸福是一种神圣的状态，会适时降临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我们唯一的责任就是为它敞开大门；而我们可以通过过好的生活来实现这一点。


为了过上美好的生活，我们应该实践特定的美德并使其成为习惯。正如亚里士多德在他的《尼各马可伦理学》（Nicomachean Ethics）中所写：“通过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幸运的赐予来获得幸福，可以合理地认为这才是获得幸福的途径。”以下是他建议的十种美德品质，而现代研究表明，这些美德通常会吸引好的心灵。


勇气（Courage）


亚里士多德在谈及勇气时是在牺牲生命的语境下，比如在战争中。在我们现代的环境下，很难猜测他是否会认同这种美德——谁知道他对社交媒体上的“被取消”（又称为“指控文化”，或译为“呛声文化”，指一种社群抵制行为，目的在于意图用举报某人或某节目的内容不符合自己认同的政治正确，发动舆论讨伐将其驱逐出其所属的社交圈或专业领域交流之线上活动、社群媒体或是现实中的活动，使之失去原有社会关系平台的公开支持而无法继续存在，最终“被取消”。编者注）现象会有何看法？


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恐惧的来源，而是关于勇气——在面对恐惧时采取行动，而不是屈服——是否能够引发幸福感。研究表明的确如此[1]：学者们已经证明，勇气可以在逆境后引导出坚韧的品质，而这种品质又会带来更多的幸福感。


节制（Temperance）


在这里，这位哲学家指的是在面对自己的欲望和低级冲动时的自我控制。他会将嬉皮士的座右铭“如果感觉好，就去做！”（If it feels good，do it！）视为导致痛苦的方式。现代研究自我控制的学者们也持类似看法，但也有所不同。


2017年发表在《人格心理学杂志》（the Journal of Personality）上的研究发现[2]，大学生的冲动控制在一天中逐渐增强，积极情感起初会下降。然而，随着自我控制的不断增强，负面情绪开始减少；当自我控制达到最高水平时，幸福感也达到最高水平。换句话说，少量的节制对幸福感来说并不太好，但足量的节制可能会是件好事。


慷慨（Liberality）


这位哲学家在这里所指的并非政治意义上的“自由主义”（liberalism），而是指金钱。具体来说，他建议避免吝啬，但也不要挥霍无度。事实上，有证据表明，小气会影响你的幸福感。


例如，2014年，三位经济学家设立了一个“最后通牒博弈”游戏（Ultimatum Game），在这个游戏中，参与者需要分配一定数量的金钱：一个参与者提出一种分配方式，另一个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但拒绝就意味着双方什么都得不到，因此，一个糟糕的分配方式可能会得到恶意的回应。


研究者发现[3]，当协商的分配低于40%时，双方的生理压力水平都较高（按照“理性人”假设，只要提议者将少量资源分配给响应者，响应者就应该同意——因为这总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好。但实际进行的实验则表明，只有当给响应者分配足够资源时，提议才能通过。编者注）。


高尚（Magnificence）


与慷慨相关的是亚里士多德所称的“高尚”，根据他的观点，一个人“会思考如何以最高尚、最辉煌的方式实施他的计划，而不是考虑它会花费多少钱以及如何以最廉价的方式实现”。


他在这里并非是在断言通往幸福的道路是购买一艘豪华的游艇；相反，高尚意味着将资金用于造福于大众的项目。如今，我们可能称之为“慷慨”——尽可能以慷慨的方式从事慈善事业。在这一点上，帮助他人会带来愉悦感是毫无疑问的[4]。


伟大的灵魂（Greatness of soul）


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一个拥有伟大灵魂之人的行事方式将类似于他的古希腊哲学前辈苏格拉底，后者据说“对好运和厄运都无所谓”。这需要具备高尚的心态，不是说你不能区分什么是愉快和不愉快的事物，而是你更加专注于生活中比短暂的快乐和过往的烦恼更深刻、更具意义的事物。


实际上，青少年追求快乐和寻求意义的对比研究表明[5]，后者会带来更大的幸福感。换句话说，远离社交媒体，阅读一些类似《尼各马可伦理学》的著作可能会更加有益。


温和（Gentleness）


温和的美德指的是向善和控制脾气的能力。这种自我掌控的能力被认为会带来幸福感。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温和的反面——即攻击性，应该会降低幸福感。在一项研究中[6]，研究人员让被试想象他们鄙视的人，随后，要么想象对这个人进行暴力、恶意的行为，要么专注于中性的思考。他们发现，那些具有攻击性思维的人开始沉浸在他们的袭击幻想中，相较于那些保持温和思维的人，他们的幸福感受更低。


对自己真诚（Truthfulness about yourself）


亚里士多德非常重视诚实。他反对“夸张的伪装”和自夸，但也反对自贬。他建议我们寻求一种稳固的谦卑，通过这种谦卑，我们能够认识自己，向他人展示我们是谁——既不自大也不自贬。这与有关谦逊的一般研究相吻合，谦逊与神经质和抑郁水平较低，以及对生活的更大热爱相关。但这也与不安全感和过度自我批评与焦虑和悲伤有关的研究保持一致[7]。


公平（Equity）


这是一个在我们现代辩论中备受关注的词汇。通常涉及增加公平，弥补过去的歧视待遇。事实很明显，当人们认为自己受到不公平对待时，会降低他们的幸福感[8]。但亚里士多德所指涉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位哲学家写道：“公正之人，是指那些出于选择和习惯……不过分坚持自身权利，而愿意接受较小的份额，即使法律站在他这一边。”他将此称为“一种特殊的正义”。对于这个命题，我无法找到具体的实证证据。然而，它几乎可以肯定与下一个美德相关。


宽容（Forgiveness）


亚里士多德谈到了对他人的体谅之美德。对于当代人来说，这听起来像是礼貌，或者是敏感于他人感受，但这位哲学家的建议实际上更为微妙：对他人的过错心怀宽容和容忍。这些建议在现代有大量的文献支持。几乎每项关于宽容的研究都显示，有意识地实践宽容，放下怨恨，可以降低抑郁和焦虑症状[9]。


谦虚（Modesty）


在现代世界中，谦虚常被认为类似于谦逊（humility）。但是亚里士多德将其定义为避免可耻（尽管诱人）的行为，甚至包括私人行为在内。这种对谦虚的理解使其与节制相似，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应该完全戒除恶习，而不是在面对卑鄙的欲望时保持适度。


然而，他还附加了一个条件：只有当“一个善人知道如果这样做会感到羞耻”时，谦虚才能成为一种美德。换句话说，要表现出在避免某种行为方面的美德，你必须相信这个行为本身是不道德的。


我个人对酒精并没有道德顾虑，但我自己不喝酒，所以按照亚里士多德的标准，我不喝酒并不是一种美德。牢记这一点，这种谦虚实际上是一种幸福策略[10]：当人们有意识地采取他们认为是道德的行为时，他们的幸福感会增加，甚至能更多地体会到目标的意义；而当他们从事不道德的行为时，他们会体验到相反的感受。


尾声


亚里士多德提出了这些幸福美德的建议已经有2000多年的历史，但我相信它们在今天仍然为过上美好生活提供了一个方便的清单。以下是一个简化的清单，你可能想将其贴在冰箱上，或者贴在电脑屏幕的下方：


1. 列出你的恐惧，直面它们。

2. 了解你的欲望并控制它们。

3. 既不要吝啬也不要挥霍无度。

4. 尽可能慷慨地给予。

5. 更专注于超越性的事物，忽视琐碎的事情。

6. 真正的力量是能够控制情绪。

7. 永远不要说谎，特别是对自己。

8. 停止为了你应得的份额而拼争。

9. 宽恕他人，容忍他们的弱点。

10. 明确你的道德观；即使在私下也要遵循它。


这些规则没有一条容易遵循。将它们变成习惯则更是困难。但是付出的努力会带来回报——来自美好幸福感的实至名归。


参考文献：

[1]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59778922_Biological_contributions_to_well-being_The_relationships_amongst_temperament_character_strengths_and_resilience

[2]onlinelibrary.wiley.com/doi/epdf/10.1111/jopy.12322

[3]journals.plos.org/plosone/article?id=10.1371/journal.pone.0108218

[4]www.journalppw.com/index.php/jpsp/article/view/4535

[5]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64186853_Pursuing_Pleasure_or_Meaning_A_Cross-Lagged_Analysis_of_Happiness_Motives_and_Well-being_in_Adolescents

[6]journals.sagepub.com/doi/abs/10.1177/0886260518812796

[7]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17439760801999461

[8]journals.sagepub.com/doi/pdf/10.1177/0956797611417262

[9]osf.io/8qzgw/

[10]www.science.org/doi/abs/10.1126/science.1251560


原文/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3/08/aristotle-10-rules-happy-life/674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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