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读过一本小说,名叫《天蓝色的彼岸》。主人公是个小男孩,他和姐姐吵架、生气,愤怒地吼道:“我这次恨上你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之后他骑车出去,意外发生车祸,永远离开了人间。看这本书的时候哭了几次。因为出门前的那句话,姐姐一直很愧疚,男孩儿也化作幽灵飘荡在世间。他们最大的遗恨,是没有好好告别。
最新一期的《跟拍去你家》中,看到一个厨师大叔的故事。和小说中一样,他也是骤然失去了亲人。上一刻他还在指责抱怨母亲,下一刻母亲就去世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凶手,最后悔的是没有和母亲好好说话。
一个下雨天的夜里,节目组在川崎市街头遇到了tetsuya。他没有撑伞,独自走在雨中,看起来有些奇怪。节目组上前攀谈,tetsuya说自己在居酒屋上班,刚刚结束工作,正准备回家。节目组问是否方便到家跟拍,他答应了,说正好有点事儿想倾诉下。
Tetsuya当时55岁,独自一人居住。节目组很好奇,为什么下雨天也不打伞?Tetsuya说年少时玩美式橄榄球,下雨天也会训练和比赛,所以养成了习惯,从十几岁开始就不撑伞了。Tetsuya住在一个2层小楼里,4DK,房子面积不小。到家时灯是亮着的,Tetsuya解释说,如果黑的话会感觉寂寞。屋里很凌乱,他收拾了一会儿才让节目组人员进屋。
Tetsuya住在那里很多年了,曾经热热闹闹的大房子,如今只剩他一人。他还有个弟弟,不过结婚后搬出去住了,现在偶尔带侄子回去玩。他在二楼有个专门做手工玩具的屋子,就是给侄子准备的。
Tetsuya和侄子的感情特别好,相册里也全是侄子小时候的照片。侄子当时13岁了。
Tetsuya是个厨师。他当厨师好多年了,在居酒屋、餐厅、烤鸡肉串店、炸猪排店都干过,也在小学、养老院这样的机构做过。
他很喜欢在学校当“打饭叔叔”的经历,孩子们也喜欢他,还给他写了很多感谢信,他都好好地收藏着。他在学校做了7年,学校要求厨师必须有执照,他就考了执照。
他家里有两个厨师执照,除了他的,还有他的母亲吉子的。他的母亲也是厨师,主要在超市的熟食部门工作。
他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经常给他做好吃的。他年少时训练橄榄球,母亲会给他做饭团、乡间风味的炸鸡块。他当时觉得很咸,现在却特别想吃,只是再也吃不到母亲亲手做的了。
说起母亲,Tetsuya忍不住语气凝重。他说母亲已经去世了,他觉得就像是自己杀的一样。他的母亲身体不太好,生了病,一直在做透析。差不多是从2000年开始的,到2013年去世时持续了十几年。母亲最经常说的话是:“我多活一天也好。”
Tetsuya清晰地记得母亲去世那天的事儿。那是2013年除夕,母亲做好透析回家后,就开始忙着做年菜。她准备做甜栗子,用麦芽糖将厨房搞得黏黏的。Tetsuya看到了,带点儿抱怨地说:“你在干什么啊!”他忘了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后来母亲说:“我去洗个澡哦。”然后拿着内衣,穿过客厅,到了浴室。
过了10分钟,母亲没有出来,Tetsuya觉得时间有点长,不过并没有想太多。又过了10分钟,他觉得洗得太久了吧,不过还是决定再等等看。30分钟过去了,Tetsuya意识到出事儿了……他大声呼唤母亲,但没有回应。打开门一看,母亲沉在水中,水已经漫过了鼻子。
他吓坏了,赶紧拨打119,呼叫救护车,按医生指令给母亲做胸外按压。那时,母亲已经无法从浴缸里出来。他稍微使点儿劲儿,母亲的肩膀就脱臼了。他只好先将浴缸里的水放掉,再将母亲搬出来。做胸外按压的时候,他能听到母亲肋骨骨折的声音。他不想再做了,但医生让他继续,他只好继续按,一下,一下,又一下……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母亲肋骨骨折的感觉,一直留在他的右手上,他至今看到右手还觉得可怕。没有及早发现母亲的异样,没有救回母亲,Tetsuya非常懊悔。自那以后,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不想上班,不想做饭。他知道那样的状态不好,所以找了个工作,但没多久就做不下去了。
他慢慢想开了些,人都难免一死。他只是遗恨,自己最后对母亲说的话竟是:“你在干什么啊!”他为什么没好好和母亲说话呢!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想哭。
最难的日子里,是小侄子让他坚持了下来。那时候,侄子经常去家里玩,每个周末都去。有人陪着,伤痛似乎好了些。Tetsuya坦言,如果没有小侄子的陪伴,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颓废了5年后,Tetsuya终于慢慢振作起来。家里欠了不少费用,他立了个计划,要好好工作赚钱、好好生活下去。
他开始做饭,做炸猪排三明治、肉桂卷、豆沙面包等,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全部送给邻居们吃。他也开始做手工玩具,给塑料模型上色之类的,做好后送给孩子们。侄子很支持他,还专门送了手工材料包,说要一起做。他想好了,自己离世的时候,房子就留给侄子。
Tetsuya的状态慢慢好了,能够工作了,慢慢还欠下的债,也能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些。他如今的愿望,就是做各种好吃的给大家,希望自己是有用的,也能给人带来抚慰。讲完这些,他给节目组做了好吃的蒜香辣椒意面。听到大家说好吃就很开心。
拍摄三年后,Tetsuya换到大企业的员工食堂工作了。老家夏日庙会时,他去给小朋友们做炒面,结果受到一致好评。后来休息日时,他也会在家做炒面,送给身边的亲友邻居们。
生活就是这样吧,总会痛入骨髓的遗憾。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相遇的每个时刻,同时也要尝试和往事和解,带着伤痛坚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