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听过这句俗语：“老狗学不了新把戏。”我知道这是个很糟糕的说法，但它表达了人们对老年的普遍看法：那是一个停滞的时期。到了那个时期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方式，不管我们是否以此为傲，我们都不太可能改变。
心理学家过去也曾持有同样的观点：成年后，人们倾向于安定下来，性格虽然不是不可改变的，但通常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更加稳定。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然而，近期的研究表明，当人们达到并超过60岁时，一些意外的变化开始发生：他们的性格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种趋势在老年人群中可能会被观察到，部分原因是因为老年人更有可能经历认知障碍和痴呆等脑部变化。但一些研究人员认为，这种现象不能完全用这些因素来解释。人们的性格可以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帮助他们调整优先事项，面对失去并适应不断变化的生活。
这些变化揭示了性格的真正本质：它并非一种永久的状态，而是一种适应性的存在。从社会层面来看，性格的变化可能向我们揭示了老年人所面临的状况。
《暴龙》（Tyrannosaur，2011）剧照。© Devoted Guardians
心理学家已经确定了一些重要的、可测量的性格特质，被称为“五大性格特质”（Big Five，又称为“五大人格模型”或“人格五因素模型”）：亲和性（agreeableness，友好/富有同情心，或批判/理性）、尽责性（conscientiousness，高效/有组织或奢侈/粗心）、外向性（extroversion，外向/精力充沛或孤独/内向）、经验开放性（openness to experience，创造性/好奇或一致/谨慎）和神经质（neuroticism，敏感/紧张或弹性/自信）。他们可以追踪这些特质在一群人中随着时间而变化的情况。
令许多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些研究揭示出性格变化最显著的阶段通常发生在30岁之前和60岁之后[1]。在晚年阶段，平均而言人们似乎在经验开放性、尽责性和外向性（尤其是外向性的一个子类别称为“社交活力”）方面减少。而神经质则倾向于增加，特别是接近临终时[2]。
《45周年》（45 Years，2015）剧照。© Cyberphysics
我们无法确定是哪些因素推动了这些变化，但存在一些观点。其中一种可能是性格受到老年阶段特定生活事件的塑造：退休、子女离家、丧偶等。但这些里程碑事实上并非非常可靠的变化源；它们对某些人产生了深远影响，而对其他人则没有。任何一个事件都可能有许多不同的含义，这取决于其发生的背景和情境。
德国汉堡大学的心理学家珍妮·瓦格纳（Jenny Wagner）给我举了些例子。丧偶可能是巨大的打击，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也可能是种解脱，比如那些多年来一直照顾病重配偶的人。退休也是如此：一个人可能在书友俱乐部和度假之间忙忙碌碌，而另一个人可能因为缺乏收入而生活受限，被迫离开朋友，搬到城市中另一个更便宜的居所。
《关于施密特》剧照。© Filmgazm
在任何年龄阶段，生活事件都可能以不同方式影响人们。但在老年阶段，研究人员告诉我，人们的日常现实存在巨大的差异，因此健康和社会支持等因素可能会更好地预测性格变化。苏黎世大学的人格心理学家维布克·布莱多恩（Wiebke Bleidorn）告诉我：“你真正想知道的是，人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如果某人没有足够的力气参加每周的晚宴，那么他们可能会变得不那么外向；如果某人需要更加小心身体上的危险，比如防止摔倒，他们变得更加神经质也是合理的。
对于人们在不同环境下可能发生深刻甚至持久变化的观念，可能会让人感到惊讶。我们中的许多人将性格看作是一手被发放的牌，而非一组可以有意识调节的开关。事实上，我们的环境和人际关系（包括我们对他人的承诺和他们对我们的期望）很可能会在任何年龄阶段推动性格发生微妙的改变。然而，在晚年之前，人们通常不太需要刻意改变自己；相反，他们通常会选择改变自己的习惯和环境。
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的心理学教授布伦特·罗伯茨（Brent Roberts）告诉我，“我们构建自己的世界来避免”性格的改变。但是，如果你连去杂货店都做不到，更别提搬到另一个城市了，那你可能就需要做出适应。布莱多恩说，一旦你失去了对生活某些方面的控制，你很可能会选择改变自己的性格。
诚然，老年时期的性格变化并不总是源于无助感或生活不断萎缩的感受。研究表明[3]，当人们年纪渐长时，他们常常会重新调整自己的目标；虽然他们可能从事的活动减少了，但他们更加注重那些他们认为有意义并且真正欣赏的事情。
因此，经验开放性的下降可能反映出某人很享受自己的日常生活，不想追求新的刺激；外向性的下降可能意味着他们对与爱人共度的时光感到心满意足。这可能涉及到适应他们无法控制的事物，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们正在应对糟糕的生活——只是过上了不同的生活而已。
与此同时，并非所有随着年龄增长而发生的变化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社区和社会能够给予老年人更多支持，也许他们将更能够主宰自己的处境，而不需要为逐渐失去掌控做出弥补。
在60岁及以上的美国人中，大约有43%受到孤独感的影响[4]，这对于年长者来说可能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特别是根据健康状况和居住环境的不同，他们可能很难减轻孤独感。
老年人经常会经历朋友的离世，或者必须搬到离朋友更远的地方才能进入护理机构或离家更近；健康问题可能会使他们更难以进行社交，特别是对于无法安全驾驶车辆的人来说。而且，新冠疫情使许多老年人比以往更加孤立。
电影《火山》（Eldfjall，2011）剧照。© IMDb
但是，我们有办法应对这些：提供家居改造项目的计划可以让老年人在自己的房屋和社区中居住更长时间；在老年人口密集的地区提供经济适用房，可以让老年人彼此更加接近；专门的汽车服务和更便利的公共交通可以将他们带到社交场所。“如果我们能为老年人创建社区，”罗伯茨告诉我，“他们可能会表现出更健康的性格改变。”
例如，一项研究发现，老年人如果感到有更多社会的支持，他们在尽责性方面会随着时间而增加。同样，如果老年人能够获得他们所需的医疗保健，或者拥有安全独立、并且无需完全依赖他人的生活设施，可能也会产生类似的积极结果。
西北大学的心理学家丹·姆罗切克（Dan Mroczek）给我举了个常见的例子：假设有人一直推迟离开家去住护理机构的决定，然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无法爬楼梯了。现在他需要迅速搬离，但是所有最理想的护理机构都已经没有空位了。他告诉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迅速变得十分神经质，他并不会感到惊讶。
《老爷车》（Gran Torino，2008）剧照。© 豆瓣电影
有一种刻板印象认为，老年人都是脾气暴躁的宅居之人，他们在家中憔悴度日，同时大声呵斥孩子们离开自家草坪。这样的判断显然是过于笼统和不公平的，但或许它部分源于一些真实的倾向，这些倾向可以更好地理解为对于严酷世界的合理反应。
美国的人口正在迅速老龄化，预期寿命也在延长。到2040年，大约五分之一的美国人将年满或超过65岁[6]；而在2000年，这个数字还只有八分之一。我们应该认真考虑老年人的生活条件可能会促使他们成为什么样的人。
参考文献：
[1]onlinelibrary.wiley.com/doi/epdf/10.1002/per.1966
[2]pubmed.ncbi.nlm.nih.gov/26479363/
[3]academic.oup.com/gerontologist/article/61/8/1188/6412643?login=false
[4]www.ncbi.nlm.nih.gov/books/NBK557972/
[5]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111302/
[6]acl.gov/news-and-events/news/2040-one-five-americans-will-be-over-age-65
原文：
www.theatlantic.com/family/archive/2023/07/old-age-personality-brain-changes-psychology/674668/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利维坦（ID：liweitan2014），作者：Faith Hill，编译：tamiy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