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10日,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举行了三方会谈。三方在会后宣布,瑞典和土耳其同意继续在三边常设联合机制及新的双边安全协定下开展合作。瑞典将提出一份继续打击一切形式恐怖主义的路线图,并将在加入北约后继续与土耳其开展双边反恐合作。斯托尔滕贝格说:“瑞典加入北约是历史性一步,在此关键时刻有利于北约所有盟国的安全。它将使我们变得更强大、更安全。”
◆2023年7月10日,立陶宛维尔纽斯,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左)、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中)与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在北约峰会召开前夕举行三方会谈。
挪威首相斯特勒同样强调了瑞典加入北约的历史性意义。几十年来,芬兰和瑞典与身为北约成员国的挪威、丹麦和冰岛都保持着密切联系,但彼此间的安保合作有限。斯特勒说:“这将是自14世纪以来,所有北约国家首次加入同一个安保联盟。”
三个月前,芬兰刚刚成为北约第31个成员国。外界认为,北约接纳瑞典和芬兰,为该联盟增加了相当规模的军事力量,包括数以百计的战机和坦克,以及数以万计的士兵。未来,芬兰与瑞典或将升级军事基础设施,如机场、情报搜集设施,甚至不排除加入核共享,部署美国的战术核弹。
“我们从未如此接近俄罗斯”
当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后,俄罗斯在波罗的海就失去了主动权。而当芬兰与瑞典加入北约,波罗的海北岸也尽是北约地盘,可以说,波罗的海彻底成为北约内湖。从此,波罗的海舰队的存在价值也将暴跌,俄罗斯必然会将更多资源给北方舰队。
◆丹麦、挪威、瑞典、芬兰与俄罗斯的位置图。
不仅如此,芬兰早晚会装备美国的陆军战术导弹系统(ATACMS),此前它已购买了美国AGM-158联合防区外空地导弹。届时,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这些俄罗斯最发达、最富裕、人口最密集的城市,都将进入与北约军事集团短兵相接的距离内。反过来,俄军部署在圣彼得堡和加里宁格勒的远程攻击武器,足够威胁震慑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
2023年5月,芬兰在北极地区举行了加入北约后的首次联合军演。来自美国、英国、挪威和瑞典的近1000名盟军与约6500名芬兰军人合作,约1000辆车挤满了稀疏的高速公路。美国陆军上尉库尔特·罗西(Kurt Rossi)带领一个M270多管火箭炮连抵达。他对媒体说的一番话挑衅意味极强:“我们曾在芬兰进行过训练,但以前从未如此接近俄罗斯。”
演习场附近是芬兰北部重镇罗瓦涅米(Rovaniemi),刚好在北极圈外。罗瓦涅米被称作圣诞老人的家乡,是冬季旅游胜地,这里的机场也是芬兰第三繁忙的机场。负责保护芬兰北部领空的拉普兰空军司令部就位于罗瓦涅米,驻扎有空军两个现役战斗机中队中的一个。
◆2023年2月,加拿大客人正在参观芬兰拉普兰空军司令部。
罗瓦涅米航空基地是俄军的眼中钉,它距离俄罗斯的战略要地科拉半岛太近了。这里有F/A-18“超级大黄蜂”战斗机,将在2026年被F-35替换。为迎接下一代战斗机到来,芬兰投资了约1.5亿欧元升级该基地。当F-35被永久性部署到科拉半岛附近,可以想见俄罗斯有多么焦虑。
从芬兰托尔尼奥(Tornio)入境瑞典的铁路,是两国间唯一的铁路线路。2022年5月开始,芬兰会对它进行电气化改造。借助这条铁路,芬兰人可以搭乘夜间列车去斯德哥尔摩,掉转方向,北约部队和装备则可从瑞典抵达芬兰。这条铁路一直向东,经过罗瓦涅米,来到凯米耶尔维(Kemijarvi),再往东就进入科拉半岛。北约如果想从地面威胁科拉半岛,凯米耶尔维将成为各路兵力的集结地。
当瑞典加入北约后,给俄罗斯带来的最大威胁是其常规动力潜艇部队。瑞典使用潜艇,不仅可以封锁波罗的海,还能保护脆弱的海底基础设施。瑞典海军目前有3艘哥特兰级潜艇、1艘南曼兰级潜艇,前者是全球首款装备不依赖空气推进系统的潜艇。将于几年后交付的两艘布莱金厄级潜艇,用来取代南曼兰级。除了隐蔽性和持续性加强,新潜艇用途更加灵活,尤其是在特种作战上。
◆瑞典的哥特兰级常规动力潜艇。
科拉半岛或将不再安全
随着北约与俄罗斯的冲突加剧,北极俨然成为最危险的“前线”。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曾这样回击北约说,“你们总是抱怨俄罗斯扩大在北极的军事活动,但这就是我们的领土,我们本就对北极海岸的安全负有责任。”
近年来,北约对北极地区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代号为“寒冷反应”的北约大型军事演习,每两年在挪威举行一次。去年春天,北约出动超过3万人、200多架飞机和50多艘舰只参加了该演习。
◆2023年3月24日,丹麦、芬兰、挪威和瑞典宣布,将联手运营一支总共大约包括250架战机的机队,以应对来自俄罗斯的威胁。来自四国的空军指挥官在德国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签署了第一份北欧空军指挥官的意向书。
对俄罗斯来说,它在北极的最重要军事资产是科拉半岛,俄罗斯摩尔曼斯克州的大部分领土就在这里。州府摩尔曼斯克市不仅是科拉半岛的最大城市,也是北极圈内的最大城市。它距离芬兰边境182公里,距离挪威边境108公里。
科拉半岛北面是巴伦支海,东部和东南部接壤白海,西部挨着芬兰拉普兰地区,西北与挪威的特罗姆斯郡和芬马克郡接壤。俄挪边境很短,但俄芬边境很长。随着芬兰加入北约,导致科拉半岛的安全形势骤变,整个半岛的西部跟北约国家接壤。
◆芬兰与俄罗斯边境的一处关卡。
由于北极地区生存环境恶劣,科拉半岛长久以来没多少人定居,人口直到苏联时代才迅速增长。摩尔曼斯克的名字起源于摩尔曼(Murman),它是俄罗斯人对挪威人的旧称。受益于北大西洋暖流,摩尔曼周边水域普遍不结冰,这让俄罗斯帝国获得了北极地区的不冻港。
一战期间,盟友对俄罗斯帝国的援助物资,主要送到这里的不冻港沿岸地区。为了运输物资,俄罗斯修建了从彼得罗扎沃茨克到北极摩尔曼海岸无冰地区的铁路。铁路一通,北极良港摩尔曼很快崛起,发展成为俄罗斯帝国的最后一个城市——摩尔曼斯克。
科拉半岛的经济价值,最初只有渔业资源,直到1920年代发现了巨大的磷灰石矿床。1980年代,半岛的军事和经济价值被挖掘利用到极致。与之相伴的是,半岛的人口在1989年达到巅峰,共计115万人。苏联解体后,半岛陷入衰败,人口不断流失。
俄罗斯在军事改革后设立了五个军区,分别是西部军区、中央军区、东部军区、南部军区和北方舰队联合战略司令部。在海军四大舰队里,只有北方舰队能履行军区职责。
不过,北方舰队的重要性原先是最低的,而国家的核武器技术革命与核战略演变,让北方舰队实现逆袭。
◆科拉半岛北莫尔斯克停泊的舰队,近处是一艘无畏级驱逐舰。
苏联在1955年率先从潜艇发射弹道导弹后,一场军事革命的发生,为北方舰队创造了发展契机。为了给战略核潜艇寻找最佳活动区域,苏联将巴伦支海南部水域打造成战略核潜艇的“堡垒”,演绎海军堡垒战略。潜艇在家门口向美国发射弹道导弹,从这里到美国有着最短距离。
北方舰队的水面舰艇和攻击性核潜艇,核心使命是确保战略核潜艇活动区域的安全,阻止美国的攻击核潜艇进入。就算不打核战争,北方舰队的攻击性核潜艇也能倾巢出动,突破北约的反潜防线,进入北大西洋,切断北美到欧洲的航线。如此一来,欧洲就得不到来自北美的援军和装备物资。
北方舰队的地位因此得到提升。1989年,苏联海军近200艘核潜艇,有三分之二在北方舰队。目前,它的潜艇和水面战舰实力依然在四大舰队里排首位,实力占全海军的三分之二。
乌克兰危机爆发后,俄军深陷兵力不足的困境。北方舰队联合战略司令部管辖范围内,能进行地面作战的部队差不多都去了乌克兰。不仅去了海军所属的陆战队、特种部队、防空部队等,连专门用于极地作战的海军步兵旅都被派去一个。
漫长的消耗战中,这些作战单位受损不轻。不过,空天军与海军航空兵的战略轰炸机部队实力犹存。2022年秋季开始,俄罗斯将各地的图-95战略轰炸机与图-160战略轰炸机集中到科拉半岛,从防区外朝乌克兰发射导弹。
在北极日益重要的今天,科拉半岛的战略地位更为凸显。东北航道是一条沿着俄罗斯北部海岸线,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海上航道。如果绕苏伊士运河去太平洋,路程是东北航道的三倍。东北航道一年最多只开放8周,开放期也需要俄罗斯的破冰船陪同。由于全球气候变暖,这条通道变得更容易通行,经济和战略重要性也显著增加。
俄西北方向需加强布防
“我们将加强我们在西部和西北部的军事力量。”今年4月4日,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亚历山大·格鲁什科在回应北约新一轮东扩时说,“如果北约其他成员国在芬兰领土上部署部队,我们将采取额外措施确保俄罗斯的军事安全。”
眼下,俄海军北方舰队将组建一个新的诸兵种合成集团军。俄罗斯国防部消息人士称,该集团军的任务范围将主要是俄罗斯北部边境,包括与芬兰和挪威的边境地区。俄《消息报》7月3日引述俄国防部消息人士的话称,新组建的集团军将由摩托化步兵旅、团和师组成,其人员将接受在极地作战的训练。
俄军事历史学家德米特里·博尔坚科夫称,当瑞典和芬兰都是中立国时,俄罗斯没必要在该地区保留大型部队。但如今芬兰加入北约,瑞典也正走在这条道路上,俄罗斯西北方向的安全需要进一步加强。
◆2022年7月5日,比利时布鲁塞尔,芬兰外长哈维斯托(左)和瑞典外长林德(右)在北约总部签署各自国家的“入约”议定书后,与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中)共同出席新闻发布会。
从冬季战争、二战结束、冷战,到俄乌冲突爆发,芬兰算是欧洲中立国家中跟苏联/俄罗斯关系维持最好的一个。由此甚至诞生了一个国际政治名词“芬兰化”,形容弱小国家通过遵循强大邻国的政策决定,以保持其主权及领土完整。冷战结束,当原东欧国家纷纷加入北约,芬兰始终与美国保持距离,坚持不加入北约。
但如今,芬兰却成为整军备战最勤奋的北约国家之一。芬兰地广人稀,人口556万,人口密度在欧洲排倒数第三,仅次于挪威和冰岛。现役军队规模看上去不大,国防军有陆海空三个军种,平时保持在不到3.5万人。该国一直严格实行征兵制,国防军战时可迅速扩充到28万人。
算上战备旅,芬兰的陆军也只有6个作战旅,但其武器装备储备量惊人。陆军的榴弹炮、多管火箭炮、重型迫击炮数量,能在欧洲排到前列。反坦克导弹、无后坐力炮、火箭筒等反装甲武器数量,陆军野战防空装备数量,远远超过一个中等军事强国的应有配备。可见,芬兰从二战结束后一直在提防它的强大邻居。
◆2023年4 月加入北约后,芬兰外交部前同时悬挂了芬兰国旗和北约旗帜。
进入21世纪,芬兰的安全形势发生变化,国防采购政策随之变动。俄罗斯在1996年交付了SA-11“山毛榉”中程地对空导弹,用来抵消苏联时代的3亿美元债务,这是芬兰最后收到的俄国军火。政治原因,加上俄国武器电子性能落后,芬兰在2009年购买了挪威NASAMS防空导弹系统,随后把“山毛榉”送入战备仓库。
芬兰目前的坦克是清一色的德国豹2主战坦克,共有100辆豹2A4与100辆豹2A6。步兵战车则是东西合璧,主力是102辆瑞典CV90,苏联货尚有110辆BMP-2,经芬兰现代化改造后成为BMP-2中最优秀的型号。
二战后,受到1947年巴黎和平条约的限制,芬兰的空军被禁止具备进攻能力。冷战初期,芬兰先是使用了英国的几款战斗机,随后向苏联购买米格-21充当主力,与之相伴的还有瑞典的J35“龙”战斗机。
直到德国统一前夕,芬兰才宣布上述限制性条约不再有效。冷战结束后,该国空军的军购政策率先转向,于1995年获得65架美国F/A-18战斗机。2021年,芬兰豪掷94亿美金,向美国订购了64架F-35战斗机,购买数量在欧洲仅次于意大利和英国。
芬兰海军很弱小,但足够守住芬兰湾海岸线。芬兰的陆军机动部队、海军基地集中在芬兰湾一线,拱卫首都赫尔辛基。但这也是冷战期间的布局了,未来,芬兰势必会将越来越多的军事资源朝向北方部署。
芬兰与瑞典近来的发展表明,北约扩大后将重塑欧洲的安全版图。波罗的海的南北地区几乎成为北约的一个综合作战区。北约盟军司令部的迈克尔·莫斯(Lieutenant Colonel),如今负责处理芬兰军事融入北约的工作。他在7月初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说,北欧四国组成了完整的防御群体。“考虑到潜在的防御计划,现在作为一个整体区域,对我们来说是向前迈出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