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2023年七国集团的轮值主席国,日本出人意料地将今年G7会议选址定在了广岛市——世界上第一个被核弹轰平的城市,首相岸田文雄称这是“最适合呼吁和平的地方”。


为了参会,泽连斯基百忙中抽空去了趟日本,梦想成为G8的韩国总统尹锡悦以观察国领导人身份早早抵达,更讽刺的是,网传拜登带着“核按钮”手提箱抵达广岛,顺路参观了广岛和平纪念馆,馆里陈列着核爆遇难者的大量遗物。

毕竟有4月岸田首相遭遇炸弹袭击事件在前,这次为了防止意外,日本警方严阵以待,出动高达2.4万警力将广岛守了个水泄不通。


▲抗议民众打出的口号:不要G7!帝国主义峰会!不要核战!不要碰乌克兰!不要与中国开战!

不出意外的还是出了意外,在各国领导人登岛的同时,多个日本团体为了抵制G7会议,在广岛集结并当街抗议游行,高举“不要G7、不要核武器、不做战争帮凶”等口号,声势浩大,狠狠打了日本官方的脸。

抗议现场局势曾一度异常焦灼,为了稳住局面,当地警察多次不得不采用武力强势镇压。



其中有那么一群抗议民众引起了军武菌的注意,他们头戴白色安全帽,帽上写有黑体字,战力异常彪悍,甚至和日本警方打的有来有回。

或许也有朋友认出来了,这正是日本新左翼组织——“中核派”的标志,毕竟 他们白头盔上就写着中核派三个字,这是一支共产主义、托派、极左暴力组织。



作为极左,他们有很多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主张,例如反帝国主义、反斯大林主义、反对朝鲜劳动党、反对日本共产党,因为日共太软弱、要打倒苏联和中国,因为他们放弃了世界革命........等等。

中核派还曾声称:钓鱼岛是日本明治政府从中国窃取的。

今天军武菌就和大家聊聊这个非同一般的中核派。


“根正苗红”的中核派

事实上,这次为了防止中核派干扰广岛G7会议,日本政府除了调用大量警力布控广岛外,在数周前就对中核派部分重要成员进行了多轮逮捕和搜查,相关新闻也数次登上朝日新闻、产经新闻等各大新闻版面。


▲G7开始前,日本警察就专门逮捕了中核派骨干石田真弓

为何中核派值得日本政府如此兴师动众地防备?这还真不是怪政府小心,而是中核派有大量案底在前,在日本警方相关案卷中,被实打实地定性为“极左暴力集团”。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也就是日本新左翼运动巅峰时期,中核派曾与其他几个新左翼团体参与多次影响全日本的群众运动和武装斗争,数次试图推翻日本政府,在岛上建立无产阶级政权。

武装斗争、无产阶级,这剧情是不是很熟悉?因为从源头说的话,中核派实际上发源自日本共产党,可以说是“根正苗红”。

是的你没看错,日本也有个共产党,日本共产党不仅在日本所有政党中历史最为悠久,而且在所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党员人数最多、组织最为完备,哪怕在今天的日本,仍有数十万党员。

二战期间,日本共产党人士一边在国内利用《赤旗》、《士兵之友》等报刊做着反法西斯反战宣传,并在三菱飞机制造厂、神户川崎造船厂等军工厂组织了一系列罢工运动,给侵华日军后勤供给一度造成巨大压力。



在中国战场上,日军中更有伊田助男等一批日本共产党员为了世界和平与正义,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贡献物资、提供情报帮助中国抵抗日军的侵略。

汪清县烈士陵园内,至今还有伊田助男抗日烈士纪念碑,以此纪念伊田助男在抗日战争中所做的贡献。



但随着二战结束,日共党内派系矛盾逐渐突出,而放弃了武装斗争路线的决定更是引起党内系列分歧,在匈牙利十月事件的激化下,部分日本共产党内左派人士开始另寻出路。

1957年1月,原日本共产党员内田秀世、太田龙、黑田宽一等人从苏联红军缔造者托洛茨基的理论中受到启发,建立了日本托洛茨基主义联盟,可以理解为“日本托派”,几个月后改组为“革命的共产主义者同盟全国委员会”(简称:革共同)。



▲托洛茨基主义者一般会被称为“托派”,中国也曾有托派。

革共同的诞生,也意味着日本新左翼运动的开始,并与之前的日本共产党、日本社会党等旧左翼相区分开。

与逐渐温和的日本共产党不同,革共同拒绝通过和平的方式在议会获取多数席位推进体制改革,而是决心采取武装斗争路线,推翻日本天皇,主张在日本建立无产阶级政权。

简单来说,新左翼组织比旧左翼更左了。

日本左翼也一样,新左翼组织不断分裂,没有最左,只有更左。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可以说是日本新左翼组织发展的巅峰时期。那时候,日本本土有多少新左翼组织,数也数不清,这一点从当时不同派系学生参与运动时戴的各种花式头盔可见一斑。



其中,仅革共同就经过多次分裂,到了1963年第三次分裂中,革共同里的马克思主义派系分裂出来组成“革马派”,而剩余的革共同形成了“中核派”。这还没完,2007年由于政见不同,又有多个组织从中核派分裂出去,组成“中央派”与中核派对立。


▲当时日本报道的新左翼组织之间互相内斗的新闻

这些数量众多的新左翼组织由于政见不同,频繁的发生惨烈内斗,动起手来棍棒斧头都敢上,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从革共同分裂出去的革马派就曾直接派出刺客,将在公寓里熟睡的中核派最高领导人本多延嘉刺死。


▲这是一个简化版的新左翼分裂图,完整版远比这复杂


中核派的武装斗争

作为日本众多新左翼组织之一,中核派几乎参与了日本六七十年代所有新左翼群众运动和斗争,包括全共斗、三里冢斗争、部落解放斗争等一众反体制的武力斗争。

其中值得一提就是著名的三里冢斗争,又称作成田机场斗争。

当时正值越南战争胶着时期,日本首都圈唯一的羽田机场,作为越战美军兵员、武器运输的中转站,当时美军包租机在羽田机场起降次数每月平均多达200多次,让彼时的羽田机场变得拥挤、混乱不堪。

因此1966年,日本内阁会议决议做出决定,在成田市三里冢地区修建新机场,以缓解日本羽田机场航行压力。



然而,日本政府在作出新机场选址决定之前,一方面未就新机场选址地理、水土条件、修建多大规模等问题提前科学性考察。

另一方面,没有提前征求当地生活居民的同意,也并未与三里冢地区农民就征地补偿以及征地后农民安置等重要问题达成一致。

政府要求农民强制迁离,当地农民当然不答应,并与周边受机场运营噪音、环境等影响的芝山町居民,成立了“三里冢芝山联合空港反对联盟”。

随后以中核派等为代表的新左翼群体加入进来,并利用成田机场作为反抗日本政府的武斗场,共同与日本政府开展了长达数十年的斗争。



据统计,1967年至1978年,三里塚共爆发过56次冲突,造成4名警察和1名示威者死亡,3100名警察和5000名抗议者受伤。

在日本政府第二次强制执行征地的时候,反对联盟与警方的冲突达到了最高峰。

从全日本赶来支援反对联盟的左翼群体人数超过5000人,而从其他地区调动高达5300名警察维持现场秩序。双方冲突造成3名警察死亡,206人受伤,这次事件被称为“东峰十字路事件”。



而在斗争中,为了阻止政府征地和机场修建与运营,农民和中核派等左翼组织使用各种手段,包括利用自研粪尿弹袭击警察机动部队,用锁链将身体和树木绑在一起防止施工队清理机场内多余树木。

在政府拿到机场一期的土地后,他们就在机场附近修建一座高塔,来以阻碍飞机正常航行。当地居民更是全民上阵,组成少年行动队、妇女行动队、青年行动队甚至是老人行动队。



另一方面,反对联盟领袖从越战中汲取了灵感,参考越共利用迂回复杂的地洞与美军周旋的手段,带领农民和新左翼人士深挖洞、修建战壕,一个个简易要塞的三里冢修建起来,依靠这些简陋的军事设施与警察机动队周旋。

到了斗争后期,自觉战力不敌日本警察机动队的中核派成员,甚至开始打起了游击战,1978年到2004年,日本共发生700多起“游击事件”,其中大半发生在三里冢地区。



到了1985年10月,头戴白色头盔的中核派成员在和警察机动队对峙现场,更是用上了燃烧瓶等这类杀伤性武器,导致数十名警察受伤,警方三辆装甲车被损坏,也是三里冢斗争以来最大规模的冲突。



到了后期,这场斗争俨然已经变了性质,成为新左翼组织和日本政府的角斗场。

在这场持续数十年的三里冢斗争影响下,日本政府终究还是将成田机场建成了,但也与最初计划大相径庭,而当时日本首相村山富市更是代替日本政府向三里冢当地居民道歉。

而三里冢斗争成为中核派等一众新左翼组织反体制斗争的一个缩影,与同时期的反越战、反伊战争、反对美军基地等红色活动呼应起来,在日本掀起了一股红色浪潮。



尽管中核派等一众新左翼组织在与警方的斗争中异常英勇,但是其激进性、暴力性的一面也展露无疑。经过十年的斗争,很多人感到胜利无望,越来越多的居民妥协同意建设机场。对此中核派开始袭击有退却意向的其他新左翼组织,将他们打成重伤,并恐吓同意搬迁的居民:“下一个就是你”。

日本政府拿它大做文章,渲染新左翼组织的恐怖性质,打上“极左暴力集团”、“过激派”的标签。这让中核派等新左翼组织招致普通日本民众的反感,逐渐丧失其民意基础,为其日后的衰退埋下伏笔。

中核派的衰退与改变

无论是1970年的日美安保条约再次更新还是全共斗、三里冢斗争等系列事件的实质性失败,都基本告示了日本右翼当局在与新左翼组织的斗争中,占据了绝对上风。

这让最后一批昭和男儿开始意识到,将赤旗插遍日本终究是一场美好却不切实际的红色幻梦。

另一方面,随着中日建交,日本国内局势逐渐趋于稳定,日本经济也进入迅速发展时期,民众的注意力从体制改革转向经济增长,主张暴力革命的新左翼组织在社会上逐渐不被认可。

新左翼运动的浪潮逐渐开始褪去,大批青年学生开始纷纷退出各式新左翼组织,这场曾经轰轰烈烈的红色运动也失去了主要动力来源。

之后的东欧剧变更是给了日本社会主义运动当头一棒,在日本当局整体右倾和民众保守化的大趋势下,坚持武装斗争的新左翼组织们,就像一个个异类。

包括日本共产党各左翼组织开始寻求积极变革,中核派也不例外。

1991年5月,中核派确立了《五月纲领》,从武装斗争路线转向工人运动路线,凶猛的老虎最终拔掉了自己的獠牙。

“隐藏自己的党派性、暴力性,改变以往的过激行为方式,逐步融入到日本的工人运动中来”。

为了吸纳新成员,中核派开始试图开展社会运动、工人运动,以及参加集会、游行、示威等合法活动的方式来积极提升自己的影响力。

于是,在一些重大事件档口,我们就会看到,头戴白头盔的中核派成员,成群结队的走上日本街头,以和平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主张和诉求。

2021年7月,东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场馆外的游行队伍里,中核派的成员在人群中高声呼吁中止东京奥运会。



2022年5月,拜登访问日本当天,中核派成员走上街头,高举“粉碎战争会议”、“阻止对中国侵略战争”的标语,抗议日美首脑会谈和美日印澳“四边机制”峰会。



再到2023年5月的的G7会议,这群中核派成员再次走上街头,为反战、反对侵略战争、反对帝国主义而高举旗帜,痛声疾呼。



日本政府则对中核派保持着时刻警惕的态度,并时不时找一些荒唐的理由,大张旗鼓地对中核派核心人物采取强势镇压,此类案例数不胜数。

比如2021年,日本京都府警视厅出动140名警力,将京都大学宿舍围了个水泄不通,逮捕一名叫做吉田耕的中核派成员,而逮捕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其在去年10月更新驾照时涉嫌伪造住址。



如今,中核派成员等新左翼组织还在日本国内努力高调行事,期望得到新一代青年的认可与支持,但显然难掩颓势。

截至2022年1月,新左翼所属6个派别的10多个政党中,成员仅剩1.94万人。

而中核派的未来究竟如何,现在没人知晓。

但对于我们而言,如果日本依旧还有那么一部分人,哪怕是那么一小撮,能够正确认识那一段血腥的残酷历史,为此深刻忏悔,并愿意带着更多日本人一起去了解那些被篡改教科书背后的真相,怎么都算得上一件好事吧。


▲中核派成员在网上回复网友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