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3年5月28日,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总统府发表演讲。视觉中国 图
今年的土耳其大选被认为是全球最为重要的一场选举,这场选举对于即将迎来建国百年的土耳其共和国来说意义非凡,也被称为现任总统埃尔多安所遇到的最艰难选举。5月14日的首轮总统大选,88%的投票率创下历史新高,埃尔多安和克勒奇达尔奥卢均未能获得超过50%的选票,二人不得不进入两周后举行的第二轮总统决选。同时,首轮大选结果揭晓后,两大阵营的力量对比真实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之前埃尔多安和克勒奇达尔奥卢谁将赢得选举的巨大悬念逐步消散。埃尔多安在首轮大选中的明显领先和之后排名第三的候选人希南·奥安明确表示支持埃尔多安,使第二轮选举的态势趋向明朗化,反对派大势已去。
当地时间2023年5月28日,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支持者在正义与发展党总部前的屏幕上观看总统选举的初步结果。视觉中国 图
5月28日举行的第二轮总统选举初步结果已经揭晓,根据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对99.43%票箱的计票结果,埃尔多安赢得52.14%的选票,克勒奇达尔奥卢获得47.86%的选票。埃尔多安最终赢得此次总统选举,获得连任。
当地时间2023年5月28日,土耳其安卡拉,在共和人民党总部显示的出口民调结果。视觉中国 图
当地时间2023年5月28日,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支持者挥舞旗帜庆祝总统决选。视觉中国 图
埃尔多安拥有更大选举优势
埃尔多安拥有的执政优势、个人魅力、选举经验以及更稳定的基本盘,保证了其能够在此次空前激烈的大选角逐中笑到最后。
一方面,埃尔多安阵营的选民基本盘更大、更稳定,并拥有执政优势。首轮选举的结果反映了埃尔多安稳定的支持率和强大的政治动员能力,不仅埃尔多安的支持率明显领先,正发党也依然是议会第一大党,并联合盟友民族行动党继续掌控议会多数席位。在此次选民投票率攀新高、需要极高动员能力的情况下,执政优势显得尤为重要,正发党的选举动员能力明显更强。而反对派阵营缺少相应的资源和手段,且内部派系复杂,立场协调难度很大,首轮选举结果不利进一步凸显了反对派政党之间的矛盾。
当地时间2023年5月28日,黎巴嫩的黎波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支持者聚集在一起庆祝埃尔多安再次当选土耳其总统。视觉中国 图
另一方面,埃尔多安拥有突出的执政能力与强人魅力。作为具有国际代表性的政治强人,埃尔多安的执政风格与个人魅力受到国内民众追捧,长期执政和治理国家的能力和成效可见度更高,而反对派并没有提出系统、令人信服的国家治理方案。克勒奇达尔奥卢的年龄更大,除了多年前反腐方面的声誉之外,缺乏执政经验与领导能力,从未赢得过重要选举;在反对派政治体系中地位较为弱势,有赖于本党少壮派和其他政党的支持,对青年、右翼保守选民的吸引力有限。
民族主义成为决定大选的关键议题
从议题来看,决定大选结果的关键并不是选前被热炒的经济问题或地震问题,而是具有更大号召力的民族主义与意识形态问题。虽然长期持续的经济问题和突发大地震对埃尔多安的选情带来了巨大压力,但两大阵营的各自基本盘和动员能力依然是基础性因素,谁能够争取到更多的中右翼摇摆选民支持成为大选的关键。在此背景下,与国家安全相关的民族主义议题对选民的吸引力明显更大。
长期以来,土耳其国内民族主义和保守主义思潮的影响持续上升,深刻地影响到国内政治生态与政党格局。正发党的意识形态早已逐步转变为伊斯兰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结合,2015年起与民族行动党的稳定结盟既反映了这一变化,又显著加强了这一趋势。
此次大选中两大阵营都打起了民族主义牌,反恐与难民成为代表性议题。反对派主要炒作难民问题,试图吸引民族主义者的支持,同时却与亲库尔德人的人民民主党合作,加之内部政党众多、立场相互冲突,导致其丧失了一批右翼民族主义和中间派选民的支持。虽然克勒奇达尔奥卢一直以遣返难民为口号,但并未取得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与效果。而埃尔多安坚定的“反恐”立场与对西方的强硬态度使其赢得了更多民族主义选民的支持,被认为更能维护土耳其的国家利益与国家安全。两大右翼民族主义政党在此次议会选举中的得票率此消彼长就说明了这一点,好党(İYİ Parti)的议会得票率比预期明显下降(9.7%),而民族行动党的支持率比预期大幅上升(10%)。
此次选举中,右翼民族主义力量及其政治影响力出现显著提升。除了民族行动党和好党之外,还有多个小型右翼政党在此次大选中前所未有地获得了政治影响力。由于大选竞争激烈,两大阵营在选前都极力拉拢更多小党支持,对其做出了不少政治承诺。在议会选举中,有多个新的右翼政党依托于两大阵营参选,首次获得了议会席位,在执政联盟和反对派联盟中均是如此,如新繁荣党、自由事业党、幸福党等。持右翼民族主义立场的希南·奥安因为反对派阵营与人民民主党的联合而选择支持埃尔多安,这成为助力埃尔多安最终赢得选举胜利的重要因素,也将对未来的土耳其政局带来潜在影响。
旧问题与新目标
总体来看,虽然有大量土耳其民众对埃尔多安的相关政策或长期执政不满,但大选结果表明依然有更多民众支持埃尔多安,相对于缺乏执政能力的克勒齐达尔奥卢及其背后四分五裂的反对派阵营,选民更愿意相信执政经验丰富的埃尔多安。此次埃尔多安赢得大选胜利,预示着土耳其的内外政策将保持更大的延续性,国家“路线之争”暂告一段落,所谓历史性大选成为埃尔多安漫长执政生涯的又一段插曲。
从过去二十余年的执政历程来看,埃尔多安内外政策较为务实,曾取得辉煌的执政业绩,有较为稳定的政治追求和政策目标;坚持平衡外交政策,在大国竞争中不选边站队,积极追求战略自主和大国地位,在国际舞台上的作为可圈可点。然而,再次赢得选举胜利的埃尔多安依然面临国内严峻的经济问题、艰巨的震后重建、加剧的政治极化和艰难的外交平衡等多重挑战。
在国内层面,土耳其政府首先需要努力稳定经济增长,寻求降低通货膨胀率,进一步改善经济状况,争取更多外部投资和资金流入,提升出口,稳定就业。埃尔多安已经承诺将在2023年将国内通胀率降至20%以下,之前因选举需要而大规模财政支出带来的经济后遗症也需要妥善应对。其次需要加快推进地震灾区的重建进程,兑现其做出的新建大批安居房屋和安置灾民的承诺。埃尔多安承诺要在一年内完成地震灾后重建,在当地新建65万套新公寓,为受灾民众提供优惠住房贷款等。在这些紧迫任务之外,埃尔多安也需要缓和国内大批民众对其的不满情绪,弥合因此次空前激烈的选举而加剧的国内撕裂,尤其是给青年群体更大发展希望。
在外交层面,在延续多元平衡外交的同时,土耳其将寻求改善与西方国家的关系,以在经济上获得更多西方投资与援助,在安全上维系与西方国家的盟友关系。无论是否喜欢埃尔多安,鉴于当前国际格局下土耳其的重要角色,西方国家都不得不与埃尔多安治下的土耳其继续打交道。埃尔多安也已经表示愿意与美国拜登政府保持合作,预期将在瑞典加入北约问题上进一步软化态度,最终放行。此外,土耳其将继续缓和与周边国家关系,在近年来与沙特、阿联酋、以色列、埃及等地区国家关系正常化的基础上,推进与叙利亚恢复外交关系将成为土耳其未来周边为外交的重要目标之一,但土耳其不愿放弃在叙北驻军及其介入政策,使得恢复土叙关系的目标面临很大困难。
在应对旧挑战之外,迎来最后一个任期的埃尔多安也有自己的新目标。在5月28日晚发表的胜选演讲中,埃尔多安感谢人民赋予他未来五年治理国家的责任,宣称这是所有土耳其人的胜利;承诺为土耳其下一个建国一百周年而努力,并号召民众围绕国家目标与梦想团结起来。一方面,埃尔多安反复提及的“土耳其世纪”倡议将成为其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全面规划,但该倡议内容十分广泛,尚需要进一步细化实施方案,给人以更加清晰可信的前景。
另一方面,埃尔多安的执政时间早已远超“国父”凯末尔,面对超长期执政和对国家的强大塑造力,他也将仔细思考自身的政治遗产和未来发展安排。埃尔多安一直力推制定一部新宪法,这可能是埃尔多安最后一个任期追求的重要政治目标。而能否顺利推动新宪法的制定还存在不确定性,这也将成为影响到其施政进程和历史地位的重要议题之一。
执政20年后,埃尔多安再度连任
埃尔多安执政20年来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挑战
当地时间5月28日晚,在大选的最终结果出炉后,69岁的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爬上大巴车顶,向支持者们致意,并高声唱起他的竞选歌曲。
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当天公布了官方统计结果,在统计了99.43%的选票后,埃尔多安以52.14%的得票率险胜,击败对手凯末尔·科勒齐达奥卢。
从家乡伊斯坦布尔赶到首都安卡拉后,埃尔多安在总统府外向数千名支持者发表讲话:“现在是时候搁置所有关于选举期的辩论和冲突,让我们围绕国家的目标和梦想团结起来。”
“我们不是唯一的赢家,赢家是土耳其。”埃尔多安高呼。
图片5月28日,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埃尔多安赢得土耳其总统选举后,向聚集在其所外的支持者发表讲话。图/视觉中国
“最亟需处理的就是经济问题”
执政20年来,曾自诩为“人民之子”的埃尔多安在以往的竞选中,没有任何一次需要走到决选环节。但在今年,他在5月15日的初选中,因未取得过半票数而被逼入土耳其史上首次总统决选。
“这也成为埃尔多安执政20年来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挑战。”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所所长牛新春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在土耳其第一轮和第二轮投票之间的两周时间里,埃尔多安与对手科勒齐达奥卢开展着最后的拉票活动。
在最近的一次选举集会上,为了赢得民族主义者的支持,科勒齐达奥卢新增加了一个承诺:“我在这里宣布,一旦我当选总统,我将把所有难民送回家。”这其中,包括300万逃离内战的叙利亚人。
对此,埃尔多安表示,他已经在遣返叙利亚难民,并计划遣返更多难民。他也继续向对手发动攻击,在集会上播放了一段经过处理的视频,将科勒齐达奥卢与库尔德工人党激进分子联系起来。埃尔多安警告称,如果科勒齐达奥卢获胜,就意味着恐怖组织的获胜。在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被视为恐怖组织。
科勒齐达奥卢则将重点拉回到经济危机,并承诺:“我如果当选,将会过着朴素的生活,我对宫殿不感兴趣,只是希望能解决土耳其的问题。”在最近的一周里,科勒齐达奥卢还通过YouTube频道与土耳其民众沟通。根据最新统计,该频道的观看次数已达到2400万,而整个土耳其拥有8500万人口。
在第二轮投票前的最后一天,埃尔多安来到1960年政变后被军方处决的总理阿德南·曼德列斯的陵墓前,献上康乃馨。埃尔多安表示:“政变和军政府的时代结束了。”这一行程,被解读为埃尔多安有意将土耳其目前的稳定与自己20年来的统治联系起来。
不过埃尔多安也清楚知道,土耳其最大的困境仍是经济。获胜后,埃尔多安表示,政府的主要优先事项之一就是对抗通货膨胀以及恢复大地震所带来的创伤。今年2月,土耳其发生了7.8级强震,造成该国近五万人身亡,是土耳其100年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因搜救不力以及很多损毁房屋未达到建筑规范要求,埃尔多安及其领导的执政党受到外界质疑和批评。
科勒齐达奥卢也在首都安卡拉发表了演讲,对支持者表示感谢,并说自己将继续战斗,直到土耳其出现“真正的民主”。他说:“真正让我难过的是我们国家未来的艰难日子。”
“不管是谁上台,最亟需处理的就是经济问题。”牛新春表示。他也观察到,对于埃尔多安的连任,市场反应非常负面。在大选最终结果出炉后,土耳其里拉兑美元汇率跌至历史新低,徘徊在20:1左右。
未能实现的“2023愿景”
埃尔多安上任后的前十年,曾通过设立独立的中央银行、银行和金融监管机构,将公共部门私有化,来推行经济改革,并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旅游业的蓬勃发展实现了耀眼的经济成绩。
也正是因此,2014年土耳其总统选举时,埃尔多安轻松胜出。他还提出了一个“2023愿景”:到了2023年,要让土耳其成为世界十大经济体之一。2014年时,土耳其经济总量已经排到第十六位。这份愿景还提出,要让土耳其人均GDP从11300美元提高到25000美元。
十年时间过去了,埃尔多安没有实现这个目标。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截至今年4月,土耳其经济总量排名滑落至第十九位,人均GDP下滑到10661美元,外债超过GDP的一半。与此同时,根据土耳其的官方数据,去年该国的通货膨胀率飙升至85%以上,到了25年来的最高水平。2021年9月1美元约等于8土耳其里拉,但到2023年5月,这一数字已升至20里拉。
土耳其Yöneylem社会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三分之二的土耳其人难以支付食物和房租,导致精神疾病和债务激增。 今年3月,土耳其牛肉价格较2月飙涨20%,财政部长努雷丁·纳巴提在接受采访时,鼓励民众多吃价格更为低廉的羊肉作为替代。
在这样的现状之下,土耳其依旧在坚持另类的“埃尔多安经济学”,希望通过降息来鼓励投资,促进消费,进而实现经济增长。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这样的政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目前,土耳其里拉创下历史新低,外币需求激增,央行净外汇储备自2002年以来首次出现负值。
根据路透社报道,就在土耳其举行第二轮全国大选前几天,埃尔多安所领导的正发党党内就目前经济政策的可持续性出现了分歧。来自正发党的一个“非正式团体”正在讨论是否应该放弃降息政策,而是研究一种新的经济模式。据相关人士透露,埃尔多安并未直接参与这场讨论。
根据牛新春的观察,埃尔多安并未就改变经济模式做出过明确的表态。他很可能依旧维持现有的经济模式,但就目前来看,埃尔多安连任后,土耳其经济将面临更严峻的问题。
牛新春进一步指出,“埃尔多安在竞选期间曾作出过许多承诺,比如给公务员加薪,让部分人的退休年龄甚至提前到46岁,在震区一年内建造30万套住房等,这些承诺最终都需要有人来买单。”
研究土耳其与欧盟的利物浦大学政治系教授奥兹格·齐尼奥格鲁对土耳其的经济形势同样感到悲观,她表示,土耳其目前的经济形势是不可持续的,需要采取一系列严厉措施才能使经济重回正轨。但另一方面,土耳其明年将举行地方选举,这也注定了在埃尔多安连任后的第一年,不可能去实行激烈的经济政策改革。
维持目前的外交平衡政策
“最近10年来,高债务、高通胀的土耳其经济开始走下坡路,但土耳其的国际地位却有所上升。”牛新春观察到。
土耳其是一个地理位置、政治形势及人口构成都极具战略意义的国家。它处在亚非欧三大洲的联通中心,东部与伊朗交界、南部毗邻叙利亚和伊拉克、西部隔爱琴海与希腊相望,北部隔黑海与乌克兰的克里米亚相望。
从1923年建国到2002年“正发党”上台,土耳其一直想成为西方世界的一员。埃尔多安上任初期,也在致力于改善与美国和欧洲关系。
2009年时,土耳其甚至成为奥巴马出任总统后访问的第一个伊斯兰国家。当时,奥巴马明确表态支持土耳其成为欧盟成员国。在那时,欧美也把土耳其称为“最世俗的伊斯兰国家”。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土耳其加入欧盟的尝试屡屡受挫,埃尔多安慢慢意识到,土耳其是几乎不可能加入欧盟的。
牛新春表示,欧盟历经7次扩员,到目前27国,唯独把土耳其挡在门外,主要因为土耳其太大,拥有8500万人口,进入欧盟后将成为欧盟最大的国家,而土耳其绝大多数人信奉伊斯兰教,这对欧盟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土耳其与美欧关系恶化最主要的转折点是在2016年,土耳其挫败国内“未遂政变”,埃尔多安指责是美国策划了这场行动。从那之后,土耳其开始向俄罗斯靠拢,并购买了俄罗斯的S-400防空导弹。
在牛新春看来,虽然土耳其与美欧关系不如他任期前十年,但土耳其依旧是北约重要成员国,又是中东与美国、中东与欧洲的窗口。与此同时,土耳其还帮助欧洲挡住中东的难民。也因此,欧洲国家几乎每年都会提供资金,帮助土耳其安置难民。
对于美欧和俄罗斯来说,土耳其都非常重要。他进一步表示,在俄乌问题上,土耳其虽然是北约成员,但又和俄罗斯走得很近,也向乌克兰出售了无人机。近些年来,土耳其对欧盟的外交政策重心有所转移,更多开始介入中东事务,在叙利亚、伊拉克、卡塔尔、利比亚、索马里等均有驻军,扩大了其自身在中东的影响力。
牛新春认为,埃尔多安连任后,很大可能是维持目前的外交平衡政策。虽然欧美不满埃尔多安的连任,但囿于地缘和投资等因素,也不得不维持现在的关系。
奥兹格·齐尼奥格鲁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我们可以期待一些连续性的外交政策,但在一些领域也可能会发生变化。例如,在俄乌问题上,来自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压力可能会增加。埃尔多安连任后,可能会作出抵制。但如果土耳其因经济危机而决定求助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它将不得不接受美国的“施压条件”。她还认为,在土耳其大选之后,埃尔多安可能会愿意谈判,并最终同意瑞典加入北约。
“新苏丹”埃尔多安:找回土耳其的应有地位
5月28日,土耳其大选,埃尔多安以52.14%的选票,再度当选土耳其总统,开启第三任期。
埃尔多安在宣布获胜后不久就对支持者发表讲话,称选民已赋予他未来5年的执政责任。 “今天唯一的赢家是土耳其”,埃尔多安说。
2022年,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有些忙,仿佛各个国际重要场合都少不了他。俄乌开战,埃尔多安积极斡旋并促进俄乌粮食出口,仿佛成为解决国际粮食危机的英雄。
面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埃尔多安先是在5月份跳出来反对北约接纳芬兰瑞典,却又在6月底的北约峰会表示土耳其是坚定的西方成员。
▲芬兰、瑞典(浅蓝色)申请加入北约(蓝色)
刚向西方表过忠心,埃尔多安又在7月底跑去和俄罗斯、伊朗总统会晤,还指责:
“西方对普京先生的态度是错误的……只要瑞典芬兰不停止支持恐怖主义,他们就不应该期待土耳其同意他们加入北约”。
▲和谁都“熟”
埃尔多安不停地在美俄之间横跳,赚足关注的同时也刷爆了存在感。而作为西亚世俗化程度最高的伊斯兰国家,埃尔多安也在“世俗化”与“宗教化”之间不断摆动,在埃尔多安扶持伊斯兰教的政策鼓舞下,宗教势力“回归”势头愈发猛烈。
埃尔多安治下的土耳其愈发频繁的介入地区事务,那个曾经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奥斯曼帝国身影若隐若现。
▲曾经的帝国
对于埃尔多安的“野望”,土耳其内阁官员们清楚的记得埃尔多安的表态:
“如果把我们看做一个二流国家那就大错特错了,土耳其曾经强大过,我们要找回自己的位置”。
那么,“左右横跳的“埃苏丹”会将土耳其带向何方?
一、愤青出马
黑海的浪花轻柔的冲到里泽的海岸上,这是1960年5月的一个午后,初夏的阳光洒在黑海小城的每个角落。
虽然环境优美,这里的生活却并不惬意。6岁的埃尔多安出生在伊斯坦布尔,却成长于土耳其东部。放学后顾不得玩耍,妈妈还要做工艺品补贴家用,他要回去帮忙。
埃尔多安所生活的,是一个推行世俗化的土耳其社会。自从1924年凯末尔在奥斯曼帝国的残躯上建立土耳其共和国后,为了向西方学习,实现国家富强。
世俗主义取代了原来的政教合一政体,宗教被看作制约国家发展的因素,受到严密控制。
▲政教分离是世俗化基石
二战后,土耳其经济有了长足进步,但相对于欧美国家仍显贫穷,特别是东部山区,人均收入不足西部沿海地区的半数。
作为一个穆斯林占人口98%的国家,虽然宗教受到控制,但在民间影响力仍然巨大,特别是贫穷的东部山区。
宗教婚礼、荣誉谋杀在当地依然存在,贫穷让“移风易俗”异常艰难。宗教道德仍然束缚着人们,埃尔多安的父亲是虔诚的穆斯林,小埃尔多安也认为,只有信仰才能救赎自己。
▲土耳其的东部仍然贫困
6岁的埃尔多安放学回家,在海岸警卫队工作的父亲正在读报,只见他眉头紧皱:
“军方发动了政变,总理等多名政府高官被逮捕了。”
小埃尔多安不解的问道:
“他们凭什么抓人?”
父亲回答道:
“军方是世俗化的护卫者,现政府妄图独裁统治,还与宗教势力走的很近,这对世俗化是一种威胁,军方不会坐视不管。”
▲1961年政变,军方逮捕总理
埃尔多安明白,父亲是虔诚的穆斯林,他认为宗教必须在国家占有一席之地,军队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在穷苦生活中,宗教给了埃尔多安灵魂上的支持,他不知道没有这些自己该怎么生活。
1969年,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埃尔多安一家搬到了土耳其第一发达城市伊斯坦布尔。
灯红酒绿的城市让13岁的埃尔多安真切的感受到世俗化的意义,但他仍然尊崇宗教,在父亲支持下,他前往宗教高中读书。
可很快,埃尔多安就感受到了支持世俗化的军方对宗教的敌意。
▲城市的环境与东部山区天差地别
1971年,土军方再度政变,推翻了把经济搞得一塌糊涂的政府,趁乱上街抗议的宗教份子被军方镇压。
1973年,埃尔多安所在的“伊玛目哈提普学校”被统一更名为“伊玛目哈提普高中”。
▲一所伊玛目哈提普学校
看着正在拆除校名的工人,老师向埃尔多安解释:
“土耳其全国有100余所伊玛目哈提普学校,这类学校创建于1913年,那时候还是奥斯曼帝国的时代,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优秀的穆斯林”。
埃尔多安打断老师的话:
“这些您都讲过……”
“虽然我们奉行世俗化,但我们是一个穆斯林占人口98%的国家,伊玛目哈提普这类宗教学校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现在为何又强化对宗教学校的控制呢。”
老师没有回答,但埃尔多安内心也清楚几分,宗教与世俗本身就是矛盾体。
由于学校30%的课程与《古兰经》、阿拉伯语(宗教用语)有关,自1961年军事政变后,为了限制宗教学校影响力,土耳其政府规定宗教学校的毕业生必须在普通高中接受世俗化教育,才能进入大学深造。
为此,埃尔多安1973年从宗教学校毕业后,又到普通高中就读,借此升入马尔马拉大学。
▲宗教学校的毕业生虔诚的进行祷告
在宗教学校时,放学归家的埃尔多安总是乘着伊斯坦布尔的黄昏,在金角湾畔的货船甲板上背诵《古兰经》、做演讲彩排,土耳其著名伊斯兰政治家埃尔巴坎是他的偶像。
▲黄昏下的金角湾
大学毕业后,埃尔多安在1981年加入奉行宗教保守主义和伊斯兰主义的繁荣党,埃尔巴坎正是该党负责人之一。
儿时的锻炼赋予了埃尔多安极强的演讲能力,为此埃尔多安深得埃尔巴坎的器重,支持他成为繁荣党在伊斯坦布尔地区的负责人。
冷战开始后,由于苏联需要通过土耳其海峡将黑海舰队前出到大西洋,因而对土耳其展示出咄咄逼人的态势。
在苏联的威胁下,土耳其更是加紧融入西方,于1952年加入北约以求获得军事保护。西式文化进一步灌入土耳其。自50年代德法等国推动欧洲一体化进程后,土耳其也跃跃欲试,希望被西方接纳。
▲北约VS华约
埃尔巴坎对此大为不满,他告诉埃尔多安:
“一门心思世俗化,祈求西方接纳我们,可西方只把我们当做棋子。1980年土耳其人均GDP1564美元,不到意大利的20%,与英法德的差距就更大了,西方是基督徒的世界,而伊斯兰才是土耳其的底色”。
1994年,新一轮伊斯坦布尔市长竞选开始了。在竞选期间,40岁的埃尔多安几乎每天都在街头发起热情洋溢的演讲:
“伊斯坦布尔承载着土耳其辉煌的过去,更寄托着美好的未来,这里的人民应当获得更好的生活”。
▲伊斯坦布尔
土耳其法律严格限制在竞选中宣扬宗教思想,埃尔多安巧妙隐藏了自身伊斯兰政党的属性,转而强调伊斯兰政党的“纯洁性”,主张维护社会公平,借以吸引世俗派选民。
伊斯坦布尔的穆斯林以及经济状况欠佳的底层民众更是埃尔多安的坚定拥护者。
虽然被主流媒体轻视,甚至被对手嘲讽为“乡巴佬”,但埃尔多安“纯洁执政”的理念仍打动了不少选民。
最终,“乡巴佬”变成了黑马,埃尔多安当选伊斯坦布尔市长。
▲埃尔多安当选市长
这个出生在伊斯坦布尔,在泥泞的卡斯帕萨街区成长起来的孩子,终于成为这座城市的主导者。用埃尔多安自己的话说:
“伊斯坦布尔是一座千年之城,东正教、伊斯兰教都将她看做自己的明珠,而我就是伊斯坦布尔的伊玛目(伊斯兰教领祷者、教长)。”
在埃尔多安治理下,伊斯坦布尔建设了50余座桥梁,新铺设了水管,环保型公交车也行驶在道路上。拥堵、缺水、污染等问题得到有效缓解。
埃尔多安以及推崇宗教的繁荣党的影响越来越大,作为议会制国家,老师埃尔巴坎在1996年当选土耳其总理更是给埃尔多安提气不少。
▲埃尔巴坎
埃尔多安在伊斯兰教节日期间推行免费公交、在市政机构禁酒、取消对戴头巾女性的就业限制(凯末尔改革规定女性不得佩戴有宗教色彩的头巾),作为土耳其的经济引擎,对外开放程度最高的伊斯坦布尔,却宗教色彩渐浓。
土军方决定捍卫世俗主义。军方在1997年发动了一场“软政变”,通过展示武器装备,迫使现任政府下台。
1998年,在军方支持下,土耳其宪法法院以“违反世俗主义”为由,取缔繁荣党。埃尔多安失去后台支撑,于1998年底卸任市长。
▲繁荣党旗帜
土耳其政府没打算放过埃尔多安,1999年3月,曾经的“埃市长”坐到了法庭的被告席上。
法官发出了讯问:
“埃尔多安先生,您是否承认在1997年12月的一场活动中煽动暴力和宗教对立?”
埃尔多安回想起那是自己在市长任内的一次活动,他朗诵了一首改编自土耳其诗人泽雅的诗:
“清真寺是我们的兵营,圆顶是我们的头盔,宣礼塔是我们的刺刀……”。
▲清真寺是伊斯兰的象征之一
埃尔多安向法官申诉:
“那首诗被刊登在教科书上,我不过是改编了一点内容,这不是煽动宗教对立”。
埃尔多安的解释没有被采纳,他被判处10个月的监禁。法庭外,埃尔多安的支持者大声抗议,他们大都是土耳其的宗教势力支持者:
“埃尔多安不过是说出了土耳其穆斯林的心声!宗教必须得到尊重”。
监狱的大门缓缓关闭,囚室中的埃尔多安听不到支持者的声援,但他知道这场官司不会葬送他的政治生命,他将以“宗教卫士”的身份重出江湖。
▲土耳其虔诚的穆斯林
二、埃尔多安的面具
通过缴纳罚款,埃尔多安在监狱里待了4个月就被放了出来。但裁决让埃尔多安五年内不得参选议员,暂时切断了他的从政之路。
这难不倒埃尔多安,他联系了曾经的同僚,前繁荣党党员居尔。
2001年,埃尔多安来到居尔的住所,另一位繁荣党大佬阿林克也已到场。
居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繁荣党被取缔了,但需要有代表宗教利益的政党存在”。
▲埃尔多安与居尔
阿林特点头同意:
“土耳其的世俗化已推行了近80年,但作为一个伊斯兰国家,强行政教分离,这得不到所有土耳其人的支持”。
埃尔多安补充道:
“冷战结束后,美苏对中东的地缘争夺结束了,中东宗教氛围渐浓,我们不能无视这股潮流”。
▲到20世纪初,土耳其仍是伊斯兰世界的领袖
三人一拍即合,成立正义与发展党(简称“正发党”)。埃尔多安也深知世俗化已推行近80年,在土耳其有较强的群众基础,特别是西部发达地区。
为了不让世俗主义者对正发党产生反感。党首埃尔多安公开表示:
“正发党不是传统的宗教属性政党,我们也拥抱民主和多元化”。
2002年,准备充分的正发党参加了当年的议会选举。埃尔多安在保证保守派选民的支持的同时,还积极抛出自由主义言论,以吸引世俗派选民。
由于上届政府在经济方面毫无建树,给人全新感受的正发党以34%的支持率成为议会第一大党。
在竞选过程中,埃尔多安还与流亡美国的居伦建立同盟关系。后者是著名的宗教思想家,在土耳其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由于政府打击宗教势力,居伦不得不在1999年流亡美国。二者的这次合作,为宗教回归奠定了基础。
▲埃尔多安与居伦
由于参政禁令的束缚,盟友居尔代替埃尔多安组阁。上台后,居尔运用手中的权力解除埃尔多安身上的枷锁。居尔随即宣布辞职,将总理之位让给埃尔多安。
▲居尔在2007至2014年担任土耳其总统
埃尔巴坎反对土耳其融入西方,但埃尔多安却不太赞同老师的观点。执掌伊斯坦布尔的经历让他深知城市选民的重要。那座地处亚欧交界的城市更让他明白加入欧盟的意义。他对保守派的支持者表示:
“欧盟提出的保护宗教自由对虔诚的穆斯林有利,经济发展了也能让穆斯林过上更好的生活”。
土耳其在1987年提出加入欧共体(欧盟前身)的想法,直到1999年土耳其才获得欧盟候选国资格,入盟谈判更是迟迟未能启动。
▲入盟谈何容易
在埃尔多安的推动下,谈判于2005年启动。通过发行新钞,高通胀也得到有效缓解。有了“耀眼”的成绩单,埃尔多安的支持率稳步攀升。
冷战结束后,土耳其牵制苏联的地缘作用消失了,再加上地区强国的体量,加入欧盟会对德法等国的领导力产生冲击,伊斯兰信仰也与欧洲的基督教信仰格格不入,欧盟对土耳其关注度下降,入盟进程迟迟没有进展。
埃尔多安也明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稳固了国内统治后,埃尔多安有了新的盘算。
▲加入欧盟遥遥无期
在总理府的办公室内,悬挂着一副巨型地图。除了位于地图正中的土耳其,东南欧、西亚、北非都清楚的标记在地图上,这些地方曾经是奥斯曼帝国属地。
幕僚早已站在埃尔多安身后,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久前(2010年12月),从突尼斯开始的动乱席卷北非,西方为了自身利益介入北非局势。北非的穆斯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作为伊斯兰世界的大国,我们却还在祈求欧盟接纳我们。”
▲阿拉伯之春
埃尔多安自然不是真的顾及北非民众的生活,土耳其也有自己的大国梦,如今自己入盟遥遥无期,土耳其愈发偏离“欧洲化”,而是倾向于“宗教化”与“本土化”道路。用埃尔多安的话来说就是:
“我们不是西方口中的桥梁国家,我们要自己做主,土耳其应当成为全球性国家。”
虽然借助超高人气和居伦等势力的支持,埃尔多安上台后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军方,但随着居伦支持者大量进入政府,埃尔多安感觉自己就像那些被封建领主篡夺权力的奥斯曼帝国苏丹,他开始调转枪口收拾居伦。
▲军方高层被埃尔多安压制
看到支持者被挤出政府,远在美国的居伦没有善罢甘休。
2013年6月,伊斯坦布尔的加齐公园内挤满了人。人们高呼抗议口号,反对公园的改造计划。随着运动升级,发展成席卷土耳其全国的总罢工。
埃尔多安指责这是居伦在背后鼓动的,因为公园内的反对者喊出了支持居伦并要求埃尔多安下台的口号。埃尔多安旋即关闭了土境内大量由居伦资助的宗教学校,同时把政府中剩余的居伦支持者扫地出门。
▲居伦
土耳其是议会制政体,只有在议会赢得足够的席位才有执政机会。为了摆脱议会束缚并长期执政,埃尔多安决定将政体向总统制转变。
利用个人的影响力,埃尔多安在2014年成功实现首次总统普选(此前的总统为议会推选),虽然总统仍是虚位元首,但距离埃尔多尔计划的“实权总统”已经不远。
三、帝国大梦
2016年7月15日夜,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居民看到数架军机掠过城市上空。数百公里外的伊斯坦布尔,荷枪实弹的军人封锁了连通亚欧的博斯普鲁斯大桥。
▲博斯普鲁斯大桥
土耳其广播电视公司播发紧急通告:
“土耳其的民主与世俗原则已经被现任政府破坏,军方主导的土耳其和平委员会将接管权力。”
政变了!与20世纪的政变相比,土耳其军方没有将带有宗教思想的埃尔多安扼杀在摇篮里,更像是在他不断巩固权力背景下的一次绝地反击。
▲政变军人
慌乱之中,一直有传言说埃尔多安被扣押。直到7月16日凌晨,埃尔多安通过网络媒体发出了消息。他呼吁民众:
“无视叛乱军人的宵禁,没有什么力量高于人民,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7月16日凌晨4点,埃尔多安现身伊斯坦布尔机场,通过直播,他在机场的演讲迅速传遍了土耳其,政变失败了。
▲埃尔多安支持者阻挡坦克
政变失败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在宗教思潮影响下,宗教在土耳其的影响力远比60至70年代强大,宗教势力是埃尔多安的有力支持者。更重要的是,埃尔多安担任总理期间,强硬的军方高层相继“被退休”。此次政变并非军方的统一意志,甚至有军方高层站在埃尔多安一方。
埃尔多安宣称这是军方个别人和居伦联手发起的阴谋,2839名军人遭到扣押,土耳其全国逮捕了6万人,他们被认为是居伦的支持者。
▲民众捕捉政变军人
挫败政变后,军方势力被削弱。为了反制西方并迎合国内宗教主义和民族主义者,自2016年后土耳其的外交政策发生重大调整。
特定的历史会给国内怀旧情绪提供历史记忆的来源,特别是“后帝国”国家更容易表现出“帝国怀旧”。
例如,大英帝国的记忆一直影响着英国民众,哪怕当初加入欧盟,也不肯使用欧元;2008年金融危机后,欧亚国家面临财政赤字、民众福利水平下降等困境,当时俄罗斯、乌克兰等国民众就曾表现出对苏联时期计划经济的怀旧。
▲挥舞苏联国旗的俄罗斯人
入欧无望、阿拉伯之春与宗教复兴也影响着土耳其。土耳其国内对奥斯曼帝国历史的怀旧意愿不断增强,并最终产生“帝国怀旧”情绪,促使土耳其外交重心逐渐转向原奥斯曼帝国的领域范围(包括中东、北非、高加索等地区)。
周边地缘政治格局变化为埃尔多安和正发党政府实施“积极进取”的外交政策提供了机会窗口。
土耳其放弃了倒向西方的政策,开始在伊斯兰世界“四面出击”,试图在原奥斯曼帝国领域范围内重塑其大国影响力。
▲曾经横跨三洲的奥斯曼帝国
西亚方面,土耳其先后介入卡塔尔与沙特的外交纠纷,还以打击库尔德武装的名义,派兵进入邻近的叙利亚、伊拉克。
土耳其还介入巴以冲突,与美国支持的“中东小霸王”以色列对立,借此增强在中东的影响力。
▲土耳其声援巴勒斯坦
北非地区,土耳其先后支持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和利比亚割据武装,以宗教情谊和军事援助为主轴,增强了土耳其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埃尔多安的举动并不能对地区局势产生决定性影响,毕竟土耳其的实力还扛不起“世界强国”的名号,但富有“冒险精神”的政策迎合了国内民族主义者的需求,借助支持者的声浪,埃尔多安在2017年以51.4%的支持率通过了修宪公投,将政体变更为总统制。
▲耗资35亿美元的新总统府
总理职务被废除,新的总统职位整合了此前虚位总统的至高地位和总理的权力,埃尔多安的权势进一步扩大。
在扩大土耳其地缘影响力的同时,埃尔多安没有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宗教。土境内掀起了一股建设清真寺的热潮,曾经用于管控宗教的事务部门,被赋予了传播伊斯兰教的新职责。
在一些宗教学校的墙外,总能看到世俗派的家长在抗议。阿塔古丽是两名孩子的母亲,她在宗教学校外拉起横幅,不无担心的说道:
“大量的世俗学校被改建为宗教学校,宗教学生还能获得专项补贴,这是在开历史倒车。”
▲世俗派支持者抗议扩建宗教学校
当然,建几百座清真寺在埃尔多安看来并不算什么,他还有更宏大的计划。
2020年,土耳其最高法院突然宣布,位于伊斯坦布尔的圣索菲亚将改为清真寺。
这座始建于6世纪的建筑曾是东正教的灵魂,在整个基督教世界有极大的影响。
自1453年奥斯曼大军征服君士坦丁堡之后,苏丹将这座教堂改为清真寺。直到1935年,为了推行世俗化改革,土耳其国父凯末尔下令将其改为博物馆。
▲圣索菲亚
圣索菲亚重新变回清真寺的消息震撼了西方,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敦促土:
“维持博物馆现状……尊重宗教和历史”
希腊为其境内数百万东正教信徒发声,抨击土政府挑唆“狂热民族主义和宗教情绪”;俄罗斯东正教团体警告此举将破坏“脆弱的宗教平衡”。
埃尔多安对此不以为意,他表示:
“土耳其有权力将圣索菲亚用作任何用途”。
除了更改圣索菲亚的用途,埃尔多安还推动更改国名的英文拼写方式,以凸显土耳其的民族特色。
▲Turkey变Turkiye
自从调整外交方向后,埃尔多安游走在各个国际场合,希望为土耳其争取到“主角”的戏份。
一方面,土耳其强调发挥自身在伊斯兰世界和突厥语国家间的“领导作用”。
虽然在阵营上属于西方国家的一员,埃尔多安还是在难民问题、制裁俄罗斯等问题上与西方唱对台戏,时不时的让美欧难堪一下。
当然,前提是不真正惹恼西方。
俄乌战争爆发后,埃尔多安又忙活起来,先是跟随西方,不认可俄罗斯对乌的军事行动,同时又拒绝瑞典、芬兰加入北约,还积极与俄乌两国联络,试图充当中间人。
▲土耳其不同意瑞典芬兰加入北约
2022年7月19日,埃尔多安到访伊朗,与伊朗、俄罗斯这两个西方世界的“敌国”领导人亲切会晤,这着实把西方国家气得不轻。
当然,无论是惹恼西方抑或是挑衅俄罗斯,埃尔多安无非是为土耳其多蹭些流量,露脸多并不代表它可以和美俄平起平坐。
▲震荡的土耳其经济
截至2021年,土耳其GDP总量6900亿美元,约为欧盟“龙头”德国的16.2%,人均GDP 8000美元,约为德国的15.8%。且土耳其缺乏高技术产业,在高通胀等压力下,土耳其的处境并不好。
实力不够,表演来凑。“左右横跳”的背后,埃尔多安的外交动作游刃有余,懂得见好就收。
在不真正惹毛美俄的情况下,让土耳其拥有了和“主角”一样多的戏份。但要达到埃尔多安口中“应有的国际地位”,土耳其还有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道路要走。
▲民众支持不代表能成为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