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普京”之后，是“袭击泽连斯基”？
夜色中，一个不明物体迅速飞向克里姆林宫参议院大楼的圆顶，在到达圆顶附近时发生小型爆炸。随后，克里姆林宫附近似乎升起浓烟。这是5月3日以来，全球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的两段录像。俄罗斯官方对此的解释是：5月3日，两架接近并试图袭击克里姆林宫的无人机被俄军防空力量拦截。当时，俄罗斯总统普京不在克里姆林宫内，事件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视频截图）当地时间5月3日，俄罗斯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参议院大楼圆顶遭遇无人机袭击后燃起火焰和烟雾。
俄罗斯第一时间将此定性为恐怖袭击，并指责乌克兰政府是直接黑手。另一边，乌克兰高级官员迅速否认参与该事件，并暗示这可能是俄罗斯为发起对乌民用设施新一轮攻击的“假旗行动”。当地时间3日晚些时候，访问芬兰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再次强调“我们没有攻击普京或莫斯科”。
在前线冲突陷入僵局、双方“边打边谈”的可能性不断增加时，各方担忧，克里姆林宫遇袭事件是否可能导致“边打边谈”的微弱希望破灭。2022年4月，在俄乌对话接触初有成效时，布查事件发酵导致谈判终结。也有分析人士联想到2022年10月的克里米亚大桥遇袭事件：那是双方进一步升级攻势的信号。
根据此前泄露的五角大楼文件，乌军计划在5月展开反攻计划。5月3日，塔斯社援引俄罗斯雇佣军瓦格纳集团的消息称，俄军前线已经感受到乌军的攻势，预计更大规模的进攻将在5月中旬前展开。
两种可能的袭击模式
乌军无人机袭击俄罗斯内陆目标，并非没有先例。去年3月开始，乌克兰空军就开始尝试使用老旧的库存苏制无人机进行远程袭击，但多遭到俄军防空火力拦截。有些无人机因导航问题偏离目标，甚至有老式无人机转向飞越欧洲盟友领空，坠落在克罗地亚境内。
但很快，乌军在其盟友的帮助下，成功改造老式无人机和商用无人机，于去年7月开始尝试携带弹药袭击克里米亚半岛等俄军后方目标，一度飞临黑海舰队总部。这些袭击未能造成实质性影响，但乌军由此积累了无人机长距离攻击的经验。
去年12月5日，距离俄乌边境约300公里远的两处俄罗斯空军基地传出爆炸声，其中一处是俄罗斯最大的战略轰炸机基地。这是俄罗斯发起“特别军事行动”10个月时间里战火首次蔓延到俄罗斯内陆腹地。俄国防部称，乌军使用苏联时代的喷气式无人机图-141策划了这两次袭击，显示出这些老旧装备已得到进一步改造升级。
不过，图-141“千里奔袭”只是昙花一现。随着俄罗斯本土安全部队针对性加强对这些航速慢、飞行高度低的无人机的侦测和打击，乌军此后并未获得多少长距离奔袭的战果，倒是使用航程短但隐蔽性强的改造商用无人机袭击克里米亚半岛，屡屡成功。今年4月底，乌军无人机袭击了克里米亚半岛的一座油库，致其起火。
考虑到图-141航程只是勉强能达到莫斯科，且其攻击精度差，事先被拦截概率高，军事分析人士多认为，如果克里姆林宫遇袭事件与乌克兰有关，更可能的方式是：渗透到俄罗斯境内的破坏小组，在目标地附近释放无人机发起攻击。
去年2月以来，形形色色的破坏小组一直活跃在俄乌敌后战场，两国民众相似的面貌、共通的语言及密切的关系网络，为乌克兰特工的渗透提供了便利。而从俄方破获部分行动小组的通报看，这些渗透小组的武装水平很高，甚至会携带反坦克导弹和无人机。俄方认为，此前在莫斯科发生的导致俄罗斯著名学者杜金的女儿杜金娜身亡的汽车爆炸事件，就是乌克兰特工的“杰作”，不过乌克兰情报机构并未承认。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可能携带高科技装备，但乌克兰破坏小组较常见的破坏方式是布设炸弹，而不是使用无人机攻击。去年10月8日，被誉为俄罗斯“世纪工程”的克里米亚大桥发生爆炸，桥上交通完全停止。俄方的调查称，该破坏行动由乌克兰国防部主要情报局局长布达诺夫亲自领导，将爆炸物隐藏在建筑材料中，由乌克兰港口敖德萨运往保加利亚，再经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等国，最终装上卡车运到克里米亚大桥上引爆。
而在克里姆林宫遇袭的前一天，俄罗斯总统发言人佩斯科夫刚刚对媒体披露了一起乌军袭击俄罗斯内陆城市的事件：5月1日晚，在距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仅66公里的一个社区，一座高压线铁塔被炸毁，赶到现场的俄罗斯军警在另一座电塔上也发现了爆炸装置。
佩斯科夫表示，乌克兰政府是这些发生在俄罗斯后方的“恐怖袭击”的幕后黑手，而俄罗斯安全部队将加强防范。话音刚落，克里姆林宫就遇袭了。
不专业的行动？
克里姆林宫遇袭后，俄罗斯政府表示，将保留在其认为合适的时间、使用合适的方式进行报复的权利。一向表态激进的俄罗斯安全委员会副主席梅德韦杰夫5月3日表示，对克里姆林宫的无人机袭击让俄罗斯别无选择，只能“肉体消灭泽连斯基及其集团”。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总干事科尔图诺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乌克兰的反击范围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原本，他认为只有靠近俄乌边境的城市可能遭受更多的直接攻击，而不直接攻击俄罗斯内陆目标，似乎是双方的一种“默契”。
科尔图诺夫说，现在，通过打击俄罗斯领土深处的目标，乌克兰将继续扩大冲突的地理范围；而俄罗斯将继续攻击乌克兰的基础设施，进行报复。
不过，从乌克兰和西方的视角看，克里姆林宫遇袭事件也存在一些疑点。乌克兰总统办公室顾问波多利亚克否认乌克兰政府参与了袭击。他说，这种行动只会导致俄军加强对乌克兰城市及民用设施的攻击，“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何逻辑？”
同时，据美国《政客》杂志报道，美方官员们对这次袭击事件感到震惊。有官员透露，他们仍在确定此次袭击是否和乌克兰军方有关，因为“如果是乌克兰干的，那我们为何事先没有得到通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表示：“我看到了信息，但我不能验证，我们不知道。”他还补充称，美方对“任何出之克里姆林宫的东西都慎之又慎”。
美国政府近期反复表示，不鼓励、不支持乌克兰越境攻击俄罗斯本土目标。以此为借口，美国国防部一直拒绝向乌克兰出售先进无人机及战斗机。美国媒体指出，乌军如果真的“莽撞行事”，唯一的结果是导致西方加强军援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
因而，有美方分析认为，这次袭击还有一种可能：是某个“亲乌克兰组织”所为。此前，《纽约时报》曾报道，至今没有定论的北溪管道遇袭事件，就可能与亲乌克兰的武装团体的行动有关。有军事专家指出，与2018年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在公开活动时遭遇无人机袭击不同，这次无人机袭击克里姆林宫，是“很不专业的斩首行动”，因为普京并不住在克里姆林宫内，袭击“克里姆林宫的屋顶”也不可能伤害到任何重要人士。
克宫遇袭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据塔斯社网站5月3日报道，俄罗斯总统新闻局发布公告称，乌克兰2日晚尝试使用两架无人机对克里姆林宫发动袭击。这些无人机已被瘫痪，事件未导致人员伤亡。
公告称，俄当局将这起事件评估为对普京总统的暗杀。俄罗斯保留“在其认为需要的地点和时间”采取报复措施的权利。
算起来，这是俄乌冲突爆发一年来，克里姆林宫首次遭到袭击。事情很诡谲，各方说法不一，大抵又会是个罗生门。但不妨碍我们把事件先做个梳理，大体情况如下：
1、那晚发生了什么？
俄总统新闻局表示，两架不明无人机瞄准了克里姆林宫内的总统官邸。无人机具体型号不详。
克里姆林宫还表示，军方和情报机构人员采取了“及时行动并使用了雷达对抗系统”，成功瘫痪了来袭无人机。
无人机的坠毁和其残骸的散落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但无人机被击落后的碎片，洒落在克里姆林宫附近，穹顶可见爆炸后的痕迹。
▲5月2日晚，在克里姆林宫上空爆炸的无人机视频截图。（路透社）
2、谁干的？
克里姆林宫表示，俄当局将此次袭击评估为“经策划的恐怖主义行动和对俄联邦总统的暗杀”。
正在芬兰访问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断然否认乌克兰与此事有关，他说：“我们不攻击普京或莫斯科，我们在自己的领土上战斗，我们正在保卫我们的村庄和城市。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武器来做这件事……”
3、普京如何？
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在无人机试图袭击时，普京没在克里姆林宫，而是在距离莫斯科不远的新奥加廖沃官邸中工作。
普京的日程安排也未作调整，他仍按常规模式工作。3日，他还在新奥加廖沃总统官邸会见了下诺夫哥罗德州州长格列布·尼基京。
4、对普京后续日程有何影响？
俄总统新闻局发布的公告强调，此次袭击是在“外宾计划出席的5月9日胜利日阅兵前夕”发动的。不过，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此次事件不影响克里姆林宫的计划，5月9日的红场阅兵将照常举行，普京将出席阅兵活动。
在俄总统新闻局发布公告的不久之前，莫斯科市长索比亚宁宣布了禁止在莫斯科市时放飞无人机的规定，但“国家权力机关决定使用”的无人机不受此规定限制。
此外，莫斯科州、列宁格勒州、圣彼得堡等多地也下令禁飞无人机。
▲5月3日，莫斯科市中心克里姆林宫附近悬挂着“无人机禁飞区”的标志。（法新社）
6、各方什么反应？
俄国家杜马（议会下院）主席沃洛金称，国家杜马议员将“要求（军方）动用能够阻止和摧毁基辅恐怖主义政权的武器”。他表示，基辅政权“威胁俄罗斯、欧洲和全世界安全”。沃洛金强调，俄“不可能与泽连斯基政权进行任何谈判”。
俄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立宪和国家建设委员会主席克利沙斯表示，联邦委员会未计划就袭击事件召开计划外会议。
委内瑞拉外交部发布声明，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代表委内瑞拉政府和人民，对刺杀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极端企图表示强烈谴责。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则表示，美国务院未掌握有关此事的足够信息。他还说，美当局认为，“乌克兰应自行决定如何保卫本国并收复领土”。
路透社援引美国官员的话报道称，美国当局事先未受到有人试图攻击克里姆林宫的警告。
就美方的反应，俄驻美大使安东诺夫表示，“华盛顿官员的声明令人震惊，厚颜无耻且十分荒谬。他们不可能承认明显的事实，即泽连斯基政权策划的恐怖行为与对俄罗斯总统的暗杀企图。就此而言，其时间的选择也并非偶然——日期选在了5月9日也有外国客人参加的胜利日大游行前夕。”
7、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基于克里姆林宫总统官邸遭攻击的事实，俄联邦侦察委员会已按恐怖主义袭击进行了立案。
而无人机袭击事件后，3日，包括基辅在内的乌克兰多个城市，拉响防空警报。甚至有俄罗斯议员公开表示，作为报复，俄军应对泽连斯基的总统官邸发动导弹攻击。
▲5月3日，莫斯科市民在空旷的红场观看前一晚被袭的克里姆林宫穹顶。（美联社）
总之，无人机攻击克里姆林宫，显然性质极为恶劣。虽然当时普京不在克宫，但毕竟带有攻击性的无人机直接飞到了俄罗斯心脏中的心脏。法国战略研究基金会研究员奥利维耶·肯普夫对法国《费加罗报》分析说，他认为无人机袭击克里姆林宫首先是象征性的。他假定无人机攻击是乌方策动，那么无人机攻击克宫可谓“一石三鸟”。他认为，对于乌克兰人具有极大的心理平衡作用；对俄罗斯人则是一种心理冲击，毕竟攻击的可是俄罗斯权力中枢——克里姆林宫；而对于西方公众，好像感觉上泽连斯基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美国和欧洲媒体上开始出现一些怀疑的论调，甚至开始怀疑反攻。因此，这次打击等于以很小的代价向世界宣告：“我们还在那里，我们有能力主动出击”。
而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援引美国研究机构海军分析中心俄罗斯研究项目分析师塞缪尔·本德特的观点称，谁是攻击者尚不得而知，但用无人机刺杀普京的可能性不大。无论乌克兰的情报部门有多么厉害，都很难在极短的时间内，仅仅几平方米的范围内，用无人机去瞄准一个特定的人。因此，被攻击的应是作为象征的克里姆林宫，而不是普京。
很多媒体和专家都担心，此事会成为俄乌冲突进一步升级的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