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AnA旅行者沙龙 （ID：AnAlxz），作者：朱利安大王，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一
《原子科学家公报》（Bulletin of the Atomic Scientists）是一个非营利性国际组织和杂志，致力于引起公众对全球问题的关注，特别是核武器、核能和气候变化等问题。该杂志成立于1945年12月10日，由曾参与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们创建。
它最著名的贡献之一是，创造并维护着一个象征人类生存安全的符号，即“末日时钟”（Doomsday Clock）。末日时钟是一个象征性的指针，用于表示人类面临的全球威胁程度。末日时钟的设定由《原子科学家公报》的董事会成员和其他领域的专家组成的“时钟保管人”（Clock Keepers）负责。他们根据当前世界形势和科学评估来调整时钟的时间。当时钟的指针靠近午夜（12:00）时，表示人类面临的威胁最大；而当指针离午夜较远时，表示人类面临的威胁相对较小。
最近，“末日时钟”拨快了10秒，距离人类灭亡还有90秒。这是1947年设立末日钟以来，人类最接近灭亡的时刻。
二
根据日本NHK电台的报道，日本广岛的“原爆博物馆”在最近两个月以来访客人数暴增，尤其是外国游客的比例最高时达到了80%以上。这是博物馆开馆以来，访问人数最多，外国游客也最多的时候。
不仅是民间游客，正在举行的G7峰会也在广岛举行，其背后的主题不言而喻。
瘟疫实际上尚未过去（新一波的感染正在冲击），曾经的“第二大”军事体发起的“特别军事行动”也还没结束，人类突然之间又面临一个对自身存在发起的挑战：人工智能（AI）。
三
人们下意识地会问：AI会消灭人类吗？
这种担忧早被科幻小说、科幻影视深植在人们心中。如果我们能够理解，AI的训练模型是“人类的思维/言论的总和”，或许我们该问的问题是：人类会想要消灭人类吗？
个体的想法在此时已不重要，而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一种存在，他们（我们）是依靠什么推动着历史的方向。
我可以找出数百篇的论文来支持特定的观点。从考古发现的早期人类化石上的伤痕，到战争史的研究；从家庭暴力到暴君惨无人道的系统性迫害，都表明人类内在的伤害他人的本能。另一方面，关于“善”的证词也不在少数。
结论没有那么容易下，但谁不敢一口咬定：人类喂养出来的AI绝对是安全无害软糯可爱的。更别提必须注意到的事实：人类容易被语言操纵，人类具备某种“集体意识/无意识”。
通过AI（我们假设AI目前还受一部人控制）投放特定的信息，将所向披靡地影响很大一部人的思维，乃至行动。
四
AI如果仍然是“人工智能”，我对它感到担忧。
如果AI脱离了“人工”，成为“智能”，真正成为彻底的独立意识呢？
网飞出过一个现象级系列剧，《爱、死亡、机器人》。第一季有一集叫《酸奶》。
讲了一个很精彩的小故事：有一天，酸奶诞生了智慧。它（们）承诺解决人类的问题，要求人类遵从其指导，并在美国建立了自治区。人类一开始没有完全遵守酸奶的方针，导致全球经济崩溃。之后，人类屈服了，完全接受酸奶的统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后有一天，酸奶的文明达到一定程度后，建造火箭奔向宇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球，留下惊慌失措的人类。
酸奶对人类文明毫不在意。
人类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切的焦点。当新的，更强的“智能”出现时，它对你没有敌意/善意，只有不在意。
人类的哲学总是试图解释人类的行为，譬如康拉德·洛伦茨（Conrad Lorenz）的《论攻击》（On Aggression），但新的智能既不分享人类的历史，也不分享人类的基因记忆。
AI是不可预测的。
五
关于AI，我至今看到最有意思的发言是这么说的：
“我希望AI应该做的事情——煮饭、打扫家里、洗衣服晾干并折好、倒垃圾、清理猫砂、繁琐且耗时的手续、帮我去工作赚钱。实际AI正在做的事情——聊天、绘画、写作、唱歌、搞策划。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人类用以昭示自己独特存在，高于其他生命体的“创造性”反而是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
孙燕姿在回应AI孙燕姿的那篇堪称教科书级的范文里写到：你并不特别，你已经是可预测的，而且不幸的是你也可以是定制的。
当人类在质疑AI的智能和独立性时，真正被挑战的是人类自己。
人类是什么？
讽刺的是，这个问题已经没有那么好回答了。
孙燕姿这篇文章写得透彻清晰而简单，不少人的回应是：这是孙燕姿写的吗？还是AI写的？
面对AI，我们面临的问题从来不是如何区分对方是不是AI，而是如何分辨对方是不是人类。
六
以及，由此衍生的另一个问题：区分对方是不是人类对我们而言重要吗？
与这个问题相比，战争/饥荒/自然灾害，似乎都显得没有意义了。假使我们可以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人类了，那么“人类”这个概念就实质意义上消亡了。
残酷的是，在面对“人类”这个概念消亡时，我们中的一些人，比如我，并不像担心核战争、全球变暖、大流行病、经济崩溃、饥荒一样惶恐。或者，用更简单的说法是：我不在乎任何一个在我面前/网络对面的“智能”是不是人类。
就像酸奶离开地球时那样，不在乎。
同样的问题也可以问你自己：听孙燕姿本人唱歌，和听AI孙燕姿唱歌，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这种前景有个迷人之处：人类不是作为个体灭亡的，而是作为一种概念消失。
七
此刻是2023年的5月24日下午4点零10分（塔斯马尼亚时间），距离人类灭亡还有90秒。
昨夜我去海边散了一个步，耳边一直回响孙燕姿那篇文章中的一句话：everything is possible and nothing matters（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没有所谓）。
我们即将走入史无前例的空虚中。
在这空虚中，关于“我是谁/是什么”“我要干什么/要到去哪儿”的答案，也终将变得清晰起来。已经到了不得不搞清楚的时候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AnA旅行者沙龙 （ID：AnAlxz），作者：朱利安大王